第一百二十七章 接受
當天晚上，葉清寧留了葉清蘭環翠閣里吃晚飯。
滿滿當當一桌子菜肴，葉清寧只略吃了幾口，便擱了筷子。葉清蘭卻吃津津有味，整整吃了兩碗飯才心滿意足放下了筷子。
葉清寧忍不住揶揄道：“你剛才不是還說吃好穿好睡香么？怎么又一副餓死鬼投胎樣子。”
葉清蘭笑嘻嘻應道：“我是說吃好，又沒說吃飽。”人家做客，哪里好意思吃太多。
葉清寧啞然失笑。一直低落消沉情緒，陡然散開了不少。
自從葉清蘭去了定國公府，她身邊陡然清靜了不少。每天讀書習字練琴，日子過波瀾不驚。總覺得少了什么似。可葉清蘭一回來，這種空虛感覺立刻被填滿了。明明就是兩人隨意坐一起說說話而已，可到處都飄蕩著歡聲笑語，整個人都變輕松起來。
葉清蘭見葉清寧終于有了笑意，笑著說道：“六姐，你可總算是笑了。”
聽到這句話，葉清寧心里也不知是個什么滋味。默然半晌，才輕輕嘆了口氣：“除了你，大概也沒別人會留意我有沒有笑容了。”語氣中滿是悵然和憂郁。
自從認識葉清寧以來，葉清蘭接觸到大多是她驕矜任性冷傲難纏一面。說句實話，葉清蘭對她一直沒多少好感。如果不是出于實際考慮，絕不會刻意和她交好。
可這一刻，看著葉清寧流露出軟弱和唏噓，葉清蘭心里陡然軟了下來。
葉清寧是嬌貴伯府嫡女，自小養尊處優衣食富足，被嬌慣出了許多毛病。驕傲矜持已經融入了她血液，大概是這輩子都改不了了。可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貴族世家聯姻下犧牲品而已。
鄭氏堅持葉清寧嫁到鄭國公府去，大概有大半都是看中了鄭君彥小世子身份吧！顧熙年相貌才情其實出眾。身份也絲毫不弱鄭君彥。可從政治角度考慮，鄭氏絕不愿意葉清寧嫁給顧熙年。
定國公顧府出了位顧皇后，是太子趙琌外祖家。而鄭貴妃卻出自鄭國公府，現任世子鄭蘊是三皇子趙璋親舅舅。自然鼎力支持三皇子。
因為這層微妙關系，鄭氏絕不肯讓葉清寧嫁到定國公府去。
葉清蘭心里悄然嘆口氣，面上卻擠出調皮笑容。故意逗葉清寧開心：“那我以后哪兒都不去了，天天陪著你逗你開心。”
葉清寧果然笑了，卻故意揶揄道：“你說倒是好聽，只怕惜玉表姐稍微一招手，你就樂顛顛跑到定國公府去陪她了。哪里還記得我這個堂姐。”說到后一句。一股子酸味飄了出來。
葉清蘭一本正經舉起右手：“我發誓，從這一刻開始，我心里只有六姐一個人。誰招手我都不理她。”
葉清寧撲哧一聲樂了，啐了她一口：“去你，油嘴滑舌！”兩人嬉鬧了片刻，原本沉郁心情都好了許多。
葉清蘭故作隨意問道：“六姐，你和鄭表哥親事定了么？”
葉清寧笑容淡了下來，半晌才低低應道：“聽母親話音，忙完了巧姐兒生辰宴之后，就要開始忙我和表哥定親事情了。”
男女定親是大事。有許多講究繁瑣風俗。絕不是三言兩語一朝一夕就能定下。不過，既然鄭氏已經透露出這個口風，至少說明她和鄭蘊夫婦已經初步達成了口頭協議。以古人重信諾性情來說。葉清寧十有八九是要嫁給鄭君彥了。
葉清寧說起這些，臉上卻毫無嬌羞喜悅，神情很是淡然。像是說別人事情一般。
葉清蘭悄然握住葉清寧手，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葉清寧反而打起精神笑道：“鄭表哥才貌家世人品都很出眾，我日后能嫁給這樣如意夫婿，不知要讓多少人眼熱了。”
葉清蘭仔細留意她神色，發現她說這些話時候，竟然十分平靜坦然。看來，葉清寧已經徹底接受了這樁親事。
這一刻，葉清蘭腦海中忽閃過顧熙年曾說過話。他說，葉清寧和鄭君彥才是一對。
當時她還不懂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現自然明白顧熙年話語中深意了。前世，葉清寧就是嫁給了鄭君彥。而且兩人還是一對頗受稱道和睦夫妻。
想及此，葉清蘭心里掠過一絲怪異感覺。這一世，有了顧熙年重生，有了她穿越，身邊人命運還會和以前一樣嗎？
至少可以肯定是，前世葉清寧絕沒有這個膽量私下約見顧熙年，并向他表白。至于鄭君彥對顧惜玉戀慕是否也偏離了前世軌道，從顧熙年當日略有些訝然反應里就能揣測一二了。
前世鄭君彥，大概一直悄悄戀慕著顧惜玉。卻從未訴之于口，就像葉清寧一樣，只心里暗暗惦記著另一個人…
一時之間，兩個各懷心思少女都沉默了下來，屋里靜悄悄。
知夏沖英兒使了個眼色，英兒心領神會輕輕點頭，和知夏一起退了下去，輕手輕腳關上門。屋里只剩下葉清寧和葉清蘭兩個，自然方便說些悄悄話。
“六姐，你…還惦記顧表哥嗎？”葉清蘭低低問道。
葉清寧怔怔失神，半晌才應道：“母親說對，顧表哥對我根本沒半點男女之情。我不該再胡思亂想。”
確實不該，可人情緒哪里是這么容易控制？不然，葉清寧也不會日復一日憔悴了。
葉清蘭默然片刻，忽長嘆口氣：“對不起，六姐。如果不是我出餿主意，你現也不會這么難受了…”
“這怎么能怪你！”葉清寧經歷過這次感情挫折之后，說話都變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么咄咄逼人。倒是順眼多了：“其實，你說對。不管顧表哥對我有沒有男女之情，總之，我已經勇敢說出了心里話，對得起自己這份感情了。就算以后我還是要嫁給鄭表哥，我心里也沒什么遺憾了。”
葉清蘭凝視著葉清寧俏臉，柔聲說道：“六姐，我真為你驕傲。”她一直低估了這個美貌冷傲貴族少女。葉清寧比她想象中要勇敢堅強多了。
葉清寧笑了笑，笑容里依舊有幾分苦澀，卻扯開了話題：“好了，不說這個了。對了，你定國公府住好好，怎么一個招呼也不打就回來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和惜玉表妹吵架了么？”
吵架確實吵了，只不過，對方不是顧惜玉…
葉清蘭若無其事笑道：“惜玉表姐和姨母都想留著我多住幾天。可我想著巧姐兒生辰也沒幾天了，我這個做姑姑，總該早些回來準備一份禮物。所以就告辭回來了。”
葉清寧不疑有他，笑著點了點頭：“你考慮倒是周到，我也該準備一份禮物才是。”
巧姐兒是昌遠伯府長房嫡出重孫女，論身份也是一等一矜貴。周歲生辰宴自然不會太過寒酸，總要把關系特別近親朋好友都請來喝喜酒。鄭氏這些天一直忙著宴席事，打算請出名戲班子來唱上一天。
葉清蘭對咿咿呀呀戲曲不怎么感興趣，不過，這沒電腦沒手機沒電視時代，有戲可聽，就相當于后世巨星演唱會。讓足不出戶深閨少女都向往不已。
被葉清寧這么說著，葉清蘭也來了興致，纏著葉清寧讓她多說一些。
葉清寧從來不是什么好脾氣，不耐煩說話給人解悶。可不知怎么，只要葉清蘭一擺出央求笑臉，她很自然就會心軟了。便隨意撿了一些說給葉清蘭聽。什么京城四大名旦，還有出名昆曲班子京戲班子等等。
這大概就是所謂一物降一物了！
兩人很久沒這般一起暢所欲言閑聊，這一打開話匣子，簡直沒完沒了。知夏和英兒門外站雙腿發麻，索性找了兩個小凳子各自坐了，也低聲閑聊起來。
知夏低聲問道：“英兒，你這些日子跟著十小姐，可還適應么？”
英兒連連點頭：“十小姐脾氣隨和，說話斯文客氣，從不擺主子架子。她身邊伺候，很是輕松。”說句心里話，十小姐可要比六小姐好伺候多了。如果不是因為跟著六小姐有前途，她還真想留十小姐身邊了呢！
知夏似是看出了她心思，打趣道：“怎么了，才伺候這幾天，就舍不得回來了么？”
英兒遲疑片刻，才笑道：“沒有事，你可別胡說。要是被我們小姐聽見了，非生氣不可。”
知夏笑而不語。瞧葉清寧對葉清蘭親昵樣子，怎么可能會計較這么點小事。只要葉清蘭張口，葉清寧保準二話不說就把英兒給了她。
正閑聊著，瑞雪行色匆匆過來了。知夏忙起身相迎，待看清瑞雪臉色，不由得一愣。
瑞雪眉頭微微蹙著，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