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雖然這詭異的一夜在塔特都人看來無比漫長,但不知不覺間,天色還是到了即將破曉之時。
此刻一切似乎早已塵埃落定,隨著與亞特蘭蒂斯文明對持的戰線內圍九個‘世界’中最后的‘墨海’消失的無影無蹤,那被追剿一夜卻連蹤影也沒見著的神秘敵人好像終于逃遁遠去,叢林中已經許久不見任何異動。
失去了九個‘世界’的隔離,塔特都人本來分散成十幾片的內線防御體系已經完全板結在了一起,上百萬平方公里的密林中隨處可見他們的廟宇、神柱與營地。
俯瞰大地強盛的軍力,從暴怒中沉靜下來的嶁納羅斯心中卻升起越來越不祥的預感,第一縷陽光破開雨林上空翻滾的烏云,將漆黑的天幕渲染上一片黃金色時,他突然放開手中的韁繩,抓起橫放在身下的一柄權杖樣式的圓頭戰錘,跳下了懸停在空中的青銅戰車。
“阿茲妮絲禰下,前線的諸位禰下,仍然沒有現亞特蘭蒂斯艦隊的蹤跡嗎?”站立在一朵巨大的雨云下,任由矮小的身軀背后突然升騰的,如同火山爆般的烈焰,將頭頂的黑色云朵瞬間蒸的無影無蹤,偉岸老人沉聲向不遠處的一位身穿雪白長袍的女神問道。
聽到這句問話,白袍女神閉上眼睛,牛乳一樣細膩、光澤的面孔上閃過一絲藍光,背后虛空中浮現著的一只口中叼著信箋,梟鷹似的猛禽圖騰突然做出扇動羽翼的樣子。片刻之后,她聲音柔和、悅耳至極的答道:“嶁納羅斯主神禰下,攝于您的神威,一夜平安。”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偉岸老人語氣頗為古怪的喃喃說道,突然間全身燃起熊熊火焰,上升灌注在了手中高高舉起的神兵之中,猛地鼓動神力,朝著遠處已經消失的‘墨海世界’方向,將戰錘揮了出去。
那權杖式樣的戰錘離手之后。周身散逸著金黃色的烈焰。將半片天幕點燃,仿佛火海蔓延般掠過數百公里長的密林上空,最終劃著玄奧漫長的弧度回轉,旋轉飛翔著回到了嶁納羅斯的手中。
“那些卑劣的螻蟲到底用了什么方法隔絕的我們九個‘世界’。竟然就連我‘烈焰主宰’嶁納羅斯的全力攻擊。也突破不了這技倆…”偉岸老人接回戰錘之后。望著漫天彌漫的赤白火焰,終于失態的咆哮起來。
望著嶁納羅斯難掩疲倦之色的扭曲五官,心中駭然其剛才‘飛錘一擊’的顯赫威力。四周的塔特都神子甚至神靈們,紛紛低頭回避著他的目光。
只有偉岸老人統治的火焰神系幾名從神露出同聲同氣的憤怒神色,其中一個年紀很輕,眉心長著一縷像是火苗似的胎記的神靈,凌空邁步走到老人身邊,恭敬的說道:“偉大的父神,請您暫熄怒火。
您雖然偉力無窮,神力足以焚盡任何強敵,但畢竟所掌握的神威卻和空間、幻術、傳輸沒有任何關系,‘領域’不同,單憑火焰燒灼,自然很難破除敵人精心布置的詭計。
我覺得還是請曾經在亞特蘭蒂斯艦隊突襲之下,同樣隔絕、隱藏過我們的‘世界’的‘虛空之王’霍德米斯特主神禰下,或者掌握著‘弄假成真’奇異力量的‘詭奇君主’馬莉莉絲主神禰下,來破解敵人的伎倆更好。”
“薩米諾爾,如果能夠請回兩個掌握無窮偉力的主神來破除敵人的卑鄙伎倆,我昨夜已經做了…”偉岸老人面對自己最鐘愛的兒子,勉強壓住了怒火,仍然固執的說道。
“昨夜局面不明,為了防住亞特蘭蒂斯人可能動全面突襲的詭計,自然不能讓虛空之王和詭奇君主主神禰下冒然回軍。
但現在相信身在前線的諸位禰下一定已經做完了最慎密的偵查,如果一切如常的話,短時間內請兩位主神禰下來和您一起破去敵人的詭計,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礙,您覺得呢?”年輕神靈緩聲恭謹的打斷了自己父神的話,說道。
偉岸老人微微一愣,沉思了片刻,長長嘆息一聲,終于屈服于自己不安、焦灼的心情,低聲說道:“既然這樣,阿茲妮絲禰下,就請您替代我懇請霍德米斯特、馬莉莉絲兩位主神禰下來戰線內圍,破去敵人的卑鄙伎倆吧。”
“如您所愿,偉大的嶁納羅斯主神禰下。”剛才那個背后浮現猛禽圖騰的美麗女神面對老人的吩咐,不卑不亢的微微彎下腰肢,答應道。
遠處虛空站立的偉岸老人聽到這回答,無聲的點點頭,心中莫名的不安感覺稍稍緩解了一些,但凝視遠方,想起昨晚鬼魅般狡猾的敵人,目光中卻又升起了烈焰般的怒意,他卻不知道被自己懷恨在心的敵人,此刻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中。
原來昨夜已經是筋疲力盡的張黎生,匆忙趕到塔特都文明與亞特蘭蒂斯人對持的戰線內圍最后一個未被他獵取的‘世界’,鼓起最后的神力從‘皮革世界’中放出自己的宗教侵略大軍;
然后鑄造世界藩籬成功之后,感覺自己已經虛弱到了極點,不得不吸納信仰之力以作彌補,卻驚恐的現身軀竟然已經無法吸取信仰力量作為補益。
腦海中不自覺的聯想到女媧在天臺山遺留下的身軀,他突然像是被冰河從頭頂倒灌下來似的打了個激靈,猛然間清醒了過來。
“這是傷了‘本源’了嗎,難道這才是在太陽中凝練‘五色神石’必須付出的代價,也是媧神竟然在補天成功之后才死掉的原因…”站在浩渺的夜空之上,望著腳下即將代替自己動信仰征服之戰的,數以萬千計算的猙獰生物戰艦,巫黎神祗臉上浮現出苦澀至極的表情。
感應著像是幾乎已經完全封閉的頑石般,絲毫不能容納信仰力量的身軀,他只覺的全身冰冷,心中升起無數雜念,短暫一生經歷過的種種甜蜜、絕望、恐怖、溫馨之事走馬燈似的在眼前一一閃過。
片刻之后,張黎生突然回過神來,嘴巴里語無倫次的嘟囔著,“真是走火入魔,迷了心神,都要死了還為著巨大的利益奔波了一夜,人心貪無止境,神靈更是如此,如果讓我再次選擇的話,恐怕我還是要冒險。
大自在啊大自在,恐怕真的只有華夏古籍中記載的那些毫無私欲的圣賢,才能得到大自在了,不過這樣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哎,想想這一天可真是先苦后甜,樂極生悲之至了,煉石補天成功,吞并了九個‘世界’后突然覺自己重傷要死…
不,即便真要隕落,我也要回去地球,地球,對,無論如何地球才應該是我葬身之處!”,突然雙手平伸著用盡全力力氣,做出了一個撕扯的動作。
眼前的虛空瞬間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張黎生臉孔慘白的欣慰一笑,“還好,還好能有力量撕裂虛空,選擇葬身之處。”,返回了地球。
剛剛踏出空間裂痕,他身體突然一僵,直直從空中墜落了下來,嘴巴最后無意識的無力蠕動著,“蒂娜、翠西、學姐、媽媽…”,掉入了腳下一座位于亞馬遜叢林深處,碧波蕩漾的廣博大湖之中。
而在巫黎神祗于空中隕落的同時,巫黎、羅曼、綠火…等等十一個世界中所有代替其放牧‘羔羊’,擴展信仰的祭祀同時覺得體內神力一蕩,鼓動、施展變得生澀了許多,心中不自覺的齊齊一顫。
不過事關神靈信仰,凡人豈能妄言,再加上神術多集中些精神的話也還能照常使用,千萬巫黎牧者便也只能將這異狀深深埋在了心底。
之后時光如水,流逝不斷,不知不覺間幾個月過去了。
秋走冬來,莫名其妙失去了九個充滿信徒的‘世界’的塔特都文明,雖然軍事實力并未有絲毫減弱,但因為丟掉了四成多的信仰之力來源之地,諸神戰斗強度大減,還是不可避免的在與亞特蘭蒂斯人的戰斗中,由優勢轉為頹勢。
更為嚴重的是,信仰力量的來源不足,便意味著未來塔特都文明進化潛力將降至極低,甚至倒退,這樣一來,它那本來雄心勃勃的‘大千世界’侵略之路還未起步,很可能就一下走到了盡頭。
而吞并了‘塔特都’九個‘世界’的巫黎神教這百多天的時光卻擴張疾,在一片片本來就是由神話文明統治的土地上,面對著一群群失去信仰與希望的可憐人,巫黎祭祀和宗教武士們往往無需強迫,便自然而然有源源不斷的皈依倒戈者出現。
當然那些堅守著塔特都諸神信仰的虔誠教徒也有很多,可失去神恩,只能使用冷兵器戰斗的他們唯一的作用也就是螳臂當車的凄慘死于戰場之上;
或者干脆絕望的自裁,陪伴著崩潰的塔特都文明殉葬,就這樣在乎所有人想象的順遂之下,只用了三、四個月的時間,巫黎神權竟在九個‘世界’粗粗建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