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等艙中的場面十分混亂,單單一個空服員失態的樣子落在大部分乘客眼中一時間并沒有引起太大反應。
但張黎生望見卻心中莫名一揪,急忙望向窗外,就看到機艙外本來漆黑一片的云海此時已被一片無邊無際的火光染成了赤紅顏色,在飛機外緩緩飄動,看起來的確和巖漿化為海洋不斷翻滾非常相似。
“噢,凌晨二三點鐘的火燒云,這也算是奇觀了…”青年嘴巴里嘟囔著向浩蕩火海的圓頭追溯過去,便見到極遠處的星空上,一道仿佛溝通天地的巨大裂痕將整個夜幕完全裂開,裂痕中除了涌出漫天火光宴之外還不時噴出一張張扁平的黃色斑駁畫卷。
飛機外的異象實在非常明顯,很快其他乘客也都紛紛發現,幾秒鐘后張黎生耳邊就已經驚呼聲響成一片。
但此時這些呼喊卻絲毫都沒有牽扯到青年的精力,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窗外通天徹地的那道裂痕中時不時涌現出的畫卷,嘴巴里喃喃叨念著,“一、二、三…”
數到二十二時,畫卷從裂痕中飄蕩出來間隔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正等的心焦,張黎生突然感到有人來到自己身邊,匆匆扭頭一看,竟是不久前自己按‘服務鍵’趕來身邊的那位空服員。
心里暗贊米航空服的專業精神,他脫口而出道:“女士,你展現的專業素質讓人欽佩。
就給我來一整個九寸的辣味的牛肉披薩,二個牛肉漢堡和三文魚三明治,再來兩罐冰可樂。謝謝。”
聽到眼前的精瘦亞裔青年這時竟還想著牛肉披薩和冰可樂,空服員楞了很久才會意過來青年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苦笑著說道:“先生,我來不是請您繼續點餐。而是,是把紙筆給您,您有什么要留給親人的話,請趕快寫一寫吧。
當然這是有備無患。”
“你說的是遺書…”這時才看清空服員手中還拿著幾張A4白紙和麥克筆。張黎生錯愕的睜大了眼睛,搖搖頭又把腦袋轉向了窗外,“女士,我覺得事情可能沒你想的那么糟糕。
何況就算真的發生意外,我也不需要留什么遺書,把吃的給我送來好嗎,我餓了。”
“好的先生,請稍等。”無法確定這個穿著臟兮兮的短褲汗衫,卻化數千米元坐跨國航班的年輕客人是個生死關頭都臨危不懼。可以駕馭自己心靈的強者。還是個被嚇得精神錯亂的白癡。
但青年冷靜的態度卻神奇的帶給了空服員極大的心理支持。再給其他乘客發完紙筆后,她竟真的把食物飲料送到了張黎生的面前。
“謝謝,嗯。聞起來就知道滋味不錯。”披薩和漢堡都是放在溫箱里保溫的,香氣十足。張黎生道謝之后在變得凄風苦雨的機艙中,一邊繼續不斷默數著天際裂痕中飄出的畫卷,一邊大快朵頤起來。
十幾分鐘后,當他數到四十七,天邊裂痕突然一縮,在三五秒鐘之內巨痕便消失的不見了蹤影,等過了幾分鐘,正在機艙里的乘客相擁而啼以為躲過一劫時,裂痕卻又在天邊緩緩顯現,就這樣周而復始了六七次才真正消失。
異象由始至終持續了接近兩個小時,雖然對飛機航行沒有造成絲毫影響,但在空中近距離面對這種無法解釋的恐怖景象,每一分、每一秒對乘客都是一種巨大的煎熬。
以至于當裂痕真正消失時,一些精神已經接近崩潰的客人早就開始祈禱著哀求上帝不要這樣折磨他的虔誠信徒,想要毀滅世界,便干脆的降下末日的審判。
撕裂天幕的裂痕消失了,但人們心中的恐慌卻遲遲沒有消失。
漫漫長夜終于過去,太陽自東方緩緩升起,飛機上的廣播中突然響起了機長安慰人心的話,“各位尊敬的乘客,我是米國聯合航空AU2901次航班的機長麥格拉斯.韋斯特。
昨晚的航程,我們遇到了一些奇特的天文大氣現象,給大家造成了極大的恐慌,在此我代表航班全體同仁向你們致以誠摯的歉意。
不過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我高興的向大家宣布,我們的航班恢復正常航行已經超過五小時,已經在米國境內,大約四到五小時后就能抵達目的地,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
現在空服員將馬上把早餐和熱飲給大家送上,請大家吃過早餐后,稍事休息等待著陸,最后祝大家航程愉快,愿上帝與我們同在,阿門。”
“愿上帝與我們同在,阿門…”隨著飛機廣播放出機長最后一句祈詞,乘客中絕大多數西方人都不禁跟隨著祈禱了一句,之后漸漸機艙中處處響起歡呼和啜泣聲。
乘客們壓抑已久的情緒紛紛宣泄出來,在這種驚喜交加的氣氛中,同樣感到筋疲力盡的空服員開始推著餐車,面帶微笑給客人們送去早餐。
這時其實很少有人能吃的下東西,但一份準時正常派送的早餐所能帶給乘客情緒上的安撫卻是非常巨大的,不少人在喝過熱湯、熱飲后,表情一下便舒緩了下來。
眼看自己的工作真正可以帶給客人幫助,空服員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變得更加舒展了一點,很快頭等艙內容豐富的餐車便轉到張黎生座前時,“早餐想吃點什么先生,我們有披薩,松餅、煎蛋、餡餅…”
見還是昨晚服務的老面孔,若有所思的青年聳聳肩說:“昨天的晚餐照樣再來一份就可以了。”
“好的先生,看來您的食量和膽量一樣都相當的驚人,祝您用餐愉快。”空服員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看張黎生,將牛肉披薩、漢堡、三明治擺到了餐桌上,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有,謝謝您昨晚的鎮靜,它讓我安心很多。”
“我也要謝謝你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堅持著為我服務,女士。”張黎生聽到道謝,彬彬有禮的微微一笑,此時再沒人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冷酷、猙獰的氣息。
就這樣裹上了自己‘文明’的外殼,青年幾小時后回到了人類世界最繁華、文明、骯臟、齷齪的都市,紐約。
只是短暫的作別了不到兩個月,但當張黎生走出肯尼迪國際機場,一邊不由自主的長長呼吸了一口剛剛經過一場傾盆大雨后紐約城那濕潤中夾雜著喧囂、浮躁的空氣;
一邊坐上印度人開的黃色出租車,卻還是頗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足五十天的華國之行實在發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當真正遠離道家、巫門勢力所及之后青年難免心情有些恍神,這時就聽司機用有‘印度風味’十足的英語問道:“先生去哪?”
“郊外LS屠宰場。”張黎生回過神來,隨口答道。
“噢,下了飛機就去工作,你是剛跨國旅行回來嗎,先生”司機啟動汽車匯入長長的車流之中,從后視鏡中看了看張黎生問道。
“我剛從家鄉華國回來,在哪里呆了差不多兩個月。”
“家鄉,噢,聽你的口音可是個道地的‘紐約客’,不過工作的勁頭一看就是華人。
不過誰知道呢,我五年前還在孟買的軟件公司上班,現在也成了紐約人,地球現在本來就是個村子,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天深夜你是在飛機上,還是在飛機場?”
“在飛機上。”本來想制止印度人有些語無倫次的刮噪,但聽到他問的問題張黎生心頭一動,回答道。
“飛機上,噢,那你親眼看到‘天溝’了嗎,先生?”
“天溝,噢,如果你是說凌晨在天上出現的那道大裂痕的話,我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
“當然是它,ERT(紐約新聞臺)叫它天溝,現在全米國都在用這個詞。
你看到它了,噢,那可真幸運,我聽說那景象親眼目睹的話可是非常壯觀,讓人看了畢生難忘!”
“的確是很壯觀,”張黎生點點頭,“全米國,司機先生,你是說這件事已經變得家喻戶曉了嗎?”
“家喻戶曉,噢,那當然,電視上說在全世界所有地方都能看到天溝,這種怪事當然人人都會知道,除了昨天忙了一整天,晚上睡的電話鈴都聽不見的我。”司機用一種很遺憾的語氣說道。
“是嗎,這樣也好,從一開始就知道,也算多一點心理緩沖。”張黎生嘆息一聲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沉默了下來,之后直到出租車駛出城區,來到近郊LS屠宰場外都沒有再多說什么。
回到自己闊別多日的辦公室,時間剛好到了工場最忙碌的正午時分,張黎生從棕色實木辦公桌的抽屜中摸出一部手機,走到玻璃墻邊,望了望穿梭在市鎮一般巨大屠宰場寬敞道路上那一輛輛數不清的運送牲畜的貨車,將目光轉向遠處的浩蕩海洋,撥出了蒂娜的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沒人接通,青年便傳了個簡訊告訴女孩自己已經回到了米國,之后他又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報聲平安,便打開電腦,開始在網絡上搜索關于‘天溝’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