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只有一條街道,兩旁都是油漆成白色的低矮木質房屋,唯一一座兩層小樓上飄揚著警徽旗幟。
鎮子周圍除了公路就是廣闊到一望無際的農場,牛、羊在牧羊犬的驅趕、保護下,凍的瑟瑟發抖著散步的景色隨處可見。
將休旅車停在酒吧前下車四處環顧,連蒂娜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里簡直就像是德州一樣,真沒想到紐約附近還有這種地方。”
“嘿,美麗的姑娘,歡迎來到我們凱西蘭鎮!”酒吧門外年輕的小伙子,看到有陌生美女光臨鎮子,吹著口哨喊道。
“謝謝牛仔,請問你認識一個叫魯道奇.卡納蒂森的人嗎?”
“魯道奇老爹,現在就在酒吧里。
哦,上帝啊,你們不會是想來買他屠宰場的買主吧!
紐約城里真是可怕,連這么小的,哦不,這么美麗的姑娘都做起了生意。
不過可能這次你注定要失望了,從我小就聽魯道奇老爹整天嚷著要離開鎮子回家鄉德州,可現在已經十幾年了,他的屠宰場還是沒有賣出去…”
“閉嘴德薩,不要打攪我的生意。”突然酒吧傳來一聲蒼老的怒吼,緊接著一位穿著一身陳舊的牛仔工裝,滿臉皺紋,走路都已經有些踉蹌的老人推開酒吧門,走了出來大聲說道:“屠宰場沒能賣出去純粹是因為那些買主都不合適,沒誠心。
這次可不一樣,這位蒂娜小姐在網上和我談得差不多了。
也許明天我就能買張機票,直接離開這個困了我四十多年的該死小鎮,回到美麗的德州。
見鬼,臨死之前我一定要回去,我要葬在我的家人身邊。”
“上帝啊,魯道奇老爹,你竟然還會上網!
那你回到德州后,一定會成為歷史上第一個老死于德克薩斯的網絡牛仔。”酒吧外的年輕小伙子大笑著聳聳肩跑掉了。
“該死的小崽子,”老人低聲咒罵著,將渾濁的眼球轉到蒂娜身上,“姑娘你一定就是和我約好見面的蒂娜小姐吧?”
“是的魯道奇先生,我旁邊這位就是我的委托人,也是您那處小型屠宰場的真正買家,張黎生先生。”看到賣家比自己預想中更老,蒂娜心中暗喜,一種專業掮客的口吻,指著身旁的張黎生說道。
“這孩子滿十四歲了嗎...
噢,我才不該管這些,只要給個合適的價錢,四歲和四百歲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好了,我先帶你們去場子里仔細看看,然后我們再談價錢。”
“可價錢我們不是已經商議的差不多了嗎?”
“可是小姑娘,只要合同沒簽,價錢就永遠都有的談不是嗎?”老人狡黠的說著,走向自己破舊的皮卡車。
蒂娜楞了一下,氣惱的跑進休旅車的駕駛座,朝坐進副駕駛座的張黎生說道:“黎生,這不是個老到腦袋僵硬的陳年南瓜頭,而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貍。
等下一切聽我的,讓我來對付他。”
“當然,生意方面你才是專家。”
兩人交談著,跟在骯臟、破舊的皮卡車后,順著來路駛出小鎮,前進了幾分鐘,拐進一條只容兩輛車勉強通行的岔道小路,不一會就在盡頭看到了一大片用鐵柵欄圍住的土地。
柵欄中間開著一扇銹跡斑斑的拱形鐵門。
鐵門頂端有塊白底黑字,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的歪掉的電焊鐵牌子,牌子上寫著‘魯道奇屠宰場,歡迎各類家畜光臨’。
鐵門后的廣闊土地上只在中央搭建了一排長方形的老工房,其余都是空地。
殘破的動物皮毛,大片血跡,隨處可見。
老人打開鐵門,將皮卡停在工房前,吃力的下車,指了指周圍,自豪的說道:“兩位年輕人,歡迎來到凱西蘭鎮所有家畜的‘天堂’,魯道奇屠宰場!”
蒂娜目瞪口呆的走下車,四下張望著,一幅就要嘔吐樣子說道:“魯道奇先生,這就是你的屠宰場。
我看你出售的原因不是想要回德州,而是這里就要被EPA(米國國家環保局)強制關閉了吧!”
“嘿姑娘,你總不能指望一家個人獨立經營的鄉村屠宰場會,和托拉斯大型屠宰場一樣干凈、整潔。
這里看上去雖然有些偏遠,但實際交通便利,四周都是牧場,處理出來的肉制品當天直接供應到紐約城里,永遠不會積壓。
來吧,左右兩邊的房子是我住的地方和倉庫,沒什么出奇的,我帶你們去中間的廠房里看看。
看到那些擦得油光錚亮的機器,你們就會了解魯道奇屠宰場的真正價值。”說著老人腳步蹣跚的走到廠房正中巨大的鐵質推拉門前,用力推開鐵門。
廠房里非常寬敞,只是光線有些暗淡,老人打開頂燈后,一條一百多米長,上半部分滿是被粗壯鋼纜滑索系著的巨大鐵鉤,下半部分是一條漆黑的皮質厚重履帶,兩旁則有許多古怪機器的生產線,出現在張黎生和蒂娜的面前。
“你們看,麻電機、放血線、燙毛機、打毛機、剝皮機、劈半鋸....所有屠宰機械都被我仿制五年前,徳維拉特農具公司出產的T01一體式屠宰線,串聯改裝到一條生產線上。
雖然都是三、四十年前的老家伙,可我讓它們煥發出了青春。
就算是體重超過一千八百磅的大牛,都可以一鍵式處理。”老人神色隱隱有些癡迷的看著自己仿制的牲畜屠宰線低聲說著,按動了遙控器上的一個綠色按鈕。
頓時整個生產線‘隆隆...”響動著工作起來,機器噪音巨大,但沉重、厚實,令外行人聽到都覺得運轉順暢。
這時老人又加上一塊重重砝碼,“大笨牛O100柴油發電機,一次能裝三噸柴油,停電時足夠工場運作整整五天。”,他指著墻角一臺滿是油污的巨大方形發電機,大聲說道。
機器方面的確無話可說,蒂娜只能雞蛋里挑骨頭的大聲回應道:“再煥發青春,這些機器也是老古董了....”
魯道奇關掉了機器,聳聳肩說:“可一臺新的T01一體式屠宰線單賣就要五十五萬米元,小姑娘。”
“那你處理牲畜內臟、血水這些生態垃圾的機器呢,指給我們看看。”蒂娜一時無語,想了想,直搗魯道奇軟肋的說道。
魯道奇趾高氣揚的樣子果然一掃而空,他煩躁的指著生產線盡頭的一處隱隱散發出惡臭味的溝槽說:“那就是我處理生態垃圾的機器。
溝槽直通地下一個水泥罐,在外面的空地上有蓋子可以打開,足夠容納五十頭牛的…”
“噢,那你到底是怎么處理這些生態垃圾的呢,以前可能還有人愿意免費拉走,甚至付你一點小錢,現在恐怕就沒那么幸運了吧。”
“小姑娘,你知道嗎,我現在開始討厭你的牙尖嘴利了。
你真像個貪婪的生意人,想要靠嘴巴榨干我們這些工場主最后一滴血汗。
連牌照帶土地、工場、機器總共十三萬米元,這是我的底價。
上帝呀,這已經和白送差不多了,最多一年就可以連本帶利的賺回來。”
“也可能被垃圾處理公司敲詐的血本無歸,如果這里的生意真這么好的話,為什么我看不到有人來宰殺牲畜。
九萬五千米元,既然你給了我一個新價格,我也給你一個新價格,九萬五千米元,我們可以直接一次性轉賬。”
“九萬五千米元,你是單指我的這臺機器嗎?
十二萬九,我顯示出了自己的誠意...”
蒂娜和魯道奇兩人唇槍舌戰了好久,戰場由屠宰場,轉回到了鎮上酒吧,可直到傍晚時分價錢還是沒有談攏,卡到了十二萬米元的當口。
降到十二萬米元,魯道奇便再也不肯退讓一步;而私下商量時,張黎生又怎么都不肯接受蒂娜替自己代付一萬米元,就這樣事情陷入了僵局。
眼看時間已晚,蒂娜最后嘆了口氣,遺憾的說:“魯道奇先生,看來因為某人的不守信用,我們今天無法完成交易了。”
“姑娘依我看無法完成交易的原因,是因為某人的頑固。”魯道奇毫不客氣的拿起皮椅上的牛仔帽,戴到頭上,遮住稀疏的頭發,站起身揚長而去。
酒吧里相熟的牛仔們紛紛舉杯,哄笑著嚷道:“魯道奇老爹祝賀你交易失敗,在上帝的安排下老死在凱西蘭鎮。”
“小崽子們,如果是十年前,我早就用馬靴踢爛了你們的屁股。”魯道奇走到門前暴怒的轉身吼叫了一聲,隨后大聲咳嗽著推門走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