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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硬闖”青羊宮

  令人遺憾的是,青蛙變王子的奇跡沒有出現。

  他穿上LEE的寬版牛仔褲,像是偷來的一般,而略顯緊身的上衣,不單沒有和下身的牛仔褲形成別致的層次感,反而顯得極為廉價。

  不得不說,能把好價錢的大牌衣服,穿出這樣濃郁的鄉土氣息,也是一種非常罕見的特質。

  可是看在麗莉眼中,自己失而復得的兒子無論穿什么都非常英俊、可愛。

  “很好看寶貝,我們出發吧。”

  張黎生只是山村少年,自然更是美丑不分,他點點頭捧著巫蟲跟在麗莉身邊,亦步亦趨的走出了酒店。

  一路上,不少客人和酒店員工,都有意無意的多看了衣著既不合身,又捧著一只大蛤蟆的張黎生幾眼,不過在這個‘赤裸游街’可以被稱為‘行為藝術’的浮躁年代,也沒人會對他太過在意。

  證件照,國際通行的規制無非就是背景為白色或藍色的兩寸免冠照片。

  麗莉帶著張黎生找到酒店服務生推薦的那家叫做‘美麗人生’的影樓,花了藝術照的價錢,只拍攝了二十幾張看起來平淡無奇的大頭照。

  可即便照片和照片之間差異微乎其微,她還是和攝影師在電腦前討論了許久,才終于選出一張,傳給了米國駐蓉城領事館。

  為張黎生拍照的攝影師是個打扮精致,不易看出年齡的女人。

  她在麗莉剛剛決定花費不菲的代價,為兒子拍攝一張完美的證件照時,就很熱心的贈送給自己那位一直沉默不語的年輕顧客一個,印有‘美麗人生’字樣的結實民俗背包,讓張黎生懷抱中的山蟾,有了安身之處。

  并在麗莉和張黎生將要離開時,滿是感慨的說道:“麗莉,我一直以為我們華國媽媽才是世界上最疼愛孩子的母親。

  可現在只是從拍攝身份照這件小事來看,我就發現,你要比我要疼愛孩子的多。

  看來你們米國人會一滿十八歲就把孩子丟向社會,不聞不問的傳聞根本就不可信。”

  女人的話無意中觸痛了麗莉敏感的神經,她面色一變,大聲說道:“趙小姐,你說的那種會把孩子無緣無故丟掉的女人,不會出現在米國,只會出現在火星。

  謝謝你的服務,再見。”挽起張黎生走出了影樓。

  只留下一臉錯愕的趙小姐,茫然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街上人流熙熙,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會,麗莉沉淀了一下情緒,重新恢復了柔和的語氣,向張黎生問道:“寶貝,正事已經做完了。

  現在我們去找個導游,還是上網自助看看蓉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

  “我,我不懂這些。”

  “孩子,你可以不懂,但不應該畏懼選擇。

  告訴媽媽,我們是去找個導游,還是自助行呢?”

  張黎生長了張嘴巴,突然看到一輛車身上寫著‘熱烈祝賀國家宗教事務局年會暨宗教社會科學研討會在蓉城青羊宮勝利召開’的公車駛過。

  “我們去青羊宮可以嗎,自己去?”他脫口而出說道。

  “當然可以寶貝,我們這就出發。”聽到兒子在自己的鼓勵下,做出選擇,麗莉欣喜的回應道。

  青羊宮,川西第一道觀,坐落于蓉城西南近郊,南臨武侯祠,東看二仙庵。

  道宮始建于周,興盛于蜀漢,后在五胡亂華時被焚,又在宋代重建中興。

  這里曾先后用名青羊肆、青羊觀、玄中觀,最后方定名為‘青羊宮’,可以說是中原文明侵入巴蜀最古老的象征之一。

  這樣知名的景點自然交通便利,只隨意找個熱心的行人問問,走到公交車站,花了兩塊錢坐車,又步行了不到一里路,張黎生便和麗莉,來到了青羊宮外。

  時間已經到了正午十一點鐘左右,溫暖的陽光下,道宮內外游人如織。

  臨近的馬路上,還有很多‘在地’的小商小販用紅布鋪地,擺著道符、制錢,或是仿制的桃木劍、驅鬼鈴等器物,大聲吆呼著販賣。

  從高階下仰望,青羊宮山門宏偉莊嚴,飛檐重疊,壁柱之上攀龍附虎,正中高懸金字橫匾,上書“青羊宮”三字。

  橫匾下,十幾位剛剛出席過‘華國國家宗教事務局年會’的宗教人士,穿著俗世服裝,融入人群,居高臨下的看著凡俗世界。

  只有一位肥頭大耳的和尚,卻與眾不同的穿著袈裟,樂呵呵的和聚在周圍的游人拍照留念。

  看到和尚露出癡肥表情,與年輕的女游客合照,不遠處一位穿著運動裝,五官娟秀卻長著一雙劍眉,顯得英姿勃勃的年輕女子,譏笑著低聲說:“師姐,你看那位釋永歆‘大師’的樣子。

  還是全國佛教學會副會長呢,我聽人說,他一共會念的經書就只有‘阿彌陀佛’四個字而已。

  堂堂禪宗祖庭少林寺的主持方丈,穿著金紋袈裟,一臉癡漢樣子,和穿著超短裙的未成年少女合照,這也是禪宗亙古未有的奇談了。”

  劍眉女子身邊一個長相平凡,細細品味,卻自由一股云淡風輕,恬靜至極韻味的紅衣女子笑笑說:“師妹,你可知道,三十幾年前,你口中的禪宗祖庭,被紅色文化浪潮席卷,滿寺僧人皆還俗,作鳥獸散。

  只余下三個年邁又瞎、聾、殘的老僧,和這個癡漢樣子的釋永歆,維系少林千年香火不斷。

  老僧無力自給,當時只有十幾歲的釋永歆伐木就挖薯供奉佛門尊長,還要被同齡的赤衛兵批斗、折磨。

  可就算是這樣整整八年,他每日清晨還是必定面朝西方,跪誦‘阿彌陀佛’四字百遍。

  他只會念‘阿彌陀佛’四字,可能并不是愚笨,而是已可從這四字中,盡悟佛門無量真諦。

  聽說這次年會,能夠這么開放會址,允許商販自由擺攤售賣,也是他的提議。

  超凡脫俗、潔身自好固然是一種修行,可身懷大德行、心有大自在的高僧大德,入世弘揚佛法,卻更值得尊重。”

  “師姐,以前他有什么德行我是不清楚,可現在他的新聞我常常在網上看到。

  難道和人拍幾張照片;集合幾名會功夫,剃了禿頭的俗家弟子去拉斯維加斯賭場表演;替這些欺行霸市的村民,爭取販售假貨的權利,就是弘揚佛法了嗎?”

  “現在是人定勝人的科技時代,連我們天道觀的弟子都在上網了,能夠讓千萬俗人心中有一念想到佛教,難道還不算是弘揚佛法嗎?”紅衣女子嘆息一聲,苦笑著說道。

  劍眉少女心中不服,卻無言以對,正踟躇間,卻突然看到背著背包的張黎生邁步走上青羊宮的臺階。

  身為初巫的張黎生在她眼中就像是一個在太陽下被黯淡黑煙繚繞的人形怪物,背后的背包,更是漆黑的如同墨汁一般,再是顯眼不過。

  “師,師姐,朗朗乾坤竟然有‘巫’混在游人中硬闖青羊宮。

  這里可是距離千多年前主持‘伐山滅祖’的諸葛武侯祭祀之地,只有一步之遙,再是科技時代,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先下手為強,待我滅了他…”劍眉少女臉色露出興奮之情,揚手一抖,抓出一張紫色符箓,躍躍欲試的低聲說道。

  “住手,這里游人太多,一切小心為上。”紅衣女子攔住少女,臉色凝重的叮囑道。

  說話間,紅衣女子輕薄的透出淡淡血管的雙耳微微顫動,不久以后,她松了口氣,又開口說道:“那人不是我們華國人,講的一口英語,看來是和母親一起出國旅行的觀光客。

  既然是外國人,那就一切和我們無甘啦。”

  “不是我們華國人,可,可他的巫力看上去無比精純,怎么可能是外國人…”

  “元朝曾有騎軍無意間沿冰封大洋遠赴美洲,生生繁衍成了印第安人,其中隨軍征戰的薩滿,便將巫術流傳了下來。

  還有非洲海地巫醫之術,也和我們華國巫道暗含,天地之中人道最為玄奇,又有什么不可能發生的呢。”

  “可,可那人長得明明就是川人的樣子…”

  “美洲人源復雜,亂傳巫術也是有可能發生的。

  能夠修行者本就是萬里挑一,還要心力堅定,我們這些華國的正宗名門正派都漸漸不再挑肥揀瘦了,何況那些外國鬼佬。”

  “嘻嘻,師姐沒想到你也會叫人鬼佬。”

  “別挑我語病,師妹你仔細記著,先賢諸葛武侯道術武略冠絕于世,千年前斬殺苗彝頭人數百,滅夷寨千計,又生生杜撰出七擒七放苗圩大頭目的故事,可就算是這樣也還是無法根除巫道川西一脈。

  先賢都是如此,更何況是我們。

  遇事千萬不要急于求成,冒然做出決定,否則一定大錯鑄成,可能連師門都會受到牽連,尤其現在是科技、網絡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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