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面對左言的質問,山姆表現得非常鎮定。
畢竟…這是一樁“計劃犯罪”,山姆也不可能什么應對措施都不在腦中構想,就將其付諸行動。
眼下他的這份鎮定,便是事先準備的成果。
“哦…”左言應了一聲,“那我說說,你聽聽。”他頓了頓,接道,“正如你所說,假如你是為了‘約翰奪走了本應屬于你的遺產’這件事而買兇殺人,那你絕不會等這么久…誠然,在判決剛下達時動手是很不合適的,但在那之后的一兩年里…在你最憤怒、最潦倒的時期,你依然忍住了沒有動手,可見…‘被奪走遺產’這件事,還不足以讓你鋌而走險;縱然你明知這件事的背后是約翰在搞鬼,你也沒有跨越法律的界線…因為,說到底…你和你的哥哥不同,你是一個好人。”
“哈!”約翰聽到這兒,干笑了一聲,以表示自己對這番言論嗤之以鼻。
左言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對山姆道:“這其實是一件相當諷刺的事,分明是在相同環境下成長起來、受過良好教育的兩兄弟…在外人看來年輕有為的那個,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而將法律拋諸腦后;但在外人看來只會吃喝玩樂的那個,卻還堅守著一條底線。”
說到這兒,他用一種略帶惋惜的眼神看向山姆,再道:“盡管約翰害了你、你也恨著他,但出于對法律的敬畏,或許也是念及血緣親情…你終究是舍棄了法外復仇的念頭。
“最終,你決定舍棄過去的生活,像普通人那樣自食其力地活下去,并決心永遠不再和約翰·赫伯特這個名字扯上關系…
“然而,正當你以為自己已經把人生中關于家族的那一頁給揭過去了的時候,命運卻跟你開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玩笑…”
說話間,左言拿出了手機,簡單地操作了幾下,然后將屏幕朝向了山姆。
此刻,他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張照片;那是一個男人的照片,一個看起來相貌平凡的、四十歲左右的白人男子。
在場的人都能認得出來,照片中的男人,就是本案的死者。
“派特·米勒,今年三十九歲,無業。”兩秒后,左言就接著道,“雖然現在是無業…但多年前,他也曾是名高級白領,而他當時就職的公司就是…”他看向了約翰,“…約翰·赫伯特投資有限公司。”
左言報出的這家公司,就是約翰年輕時自己開設的那家;如今這間公司仍然存在,但已經變成了赫伯特集團旗下諸多的空殼小公司之一。
一般來說,大型企業都會玩這種把戲,他們會在n個國家注冊n家不同的小公司…這些空殼公司沒有辦公地點、沒有實質事務、也沒有員工上班,但每個月他們都會安排會計去報賬,以維持其存在。等到了有需要的時候,大企業便可以利用旗下這些小公司來消化各種處于“灰色地帶”的交易和項目,一來能“避稅(主要目的)”,二來…萬一將來因某種原因要為某個項目打官司,這些“殼”還能作為母公司的擋箭牌。
“約翰·赫伯特投資有限公司”,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曾幾何時,它也承載過約翰的夢想,但現在,它就是一個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如同過氣商標般的存在了。
“左言先生,我打斷一下…”思索了兩秒后,約翰忽地開口,對左言道,“有件事我想還是趁現在聲明一下比較好…沒錯,我認識這個死者,但在案件發生時、我并沒有認出他…事實上,當時我連他的臉都沒看到,因為他是從我背后出現、突然對我發動襲擊的;再者,我也很久沒有見過他了…即使是在他死后,我也沒在第一時間認出他是誰,只是覺得他眼熟而已。直到道斯特警長到場前不久,我才想起了這個人多年前曾是我手下的員工。”
“說什么‘手下的員工’…未免太見外了吧。”左言接道,“他可是給你當了整整兩年多的私人助理啊。”
聞言,約翰的臉色明顯起了些變化,他在心中暗忖道:“這小子…居然已經查到這一步了…”
“此刻你是不是在想著…‘這小子居然已經查到這一步了’?”下一秒,左言竟是開口,直接道出了約翰的想法,“呵…”還未等對方回應,左言就笑了笑,再道,“從你的微表情和細碎的肢體動作,基本就能猜到你的想法了…說真的,你當年要是遇上了我,八成就進監獄撿肥皂去了。”
這些話,可不是左言的意思,而是維多克的原話;當然了…左言并不介意用恰當的語氣將這些嘲諷的內容復述一遍,因為根據目前他所知的情況,他也是打心底里鄙視和厭惡著約翰這個人的。
“對,他當過我的助理,那又怎樣?”約翰有些惱羞成怒了,但并未發作,他沒有去回應對方的嘲弄,而是盡量把話題往案情上帶,“這和我剛才所說的并不沖突…我說了,他是從背后襲擊我的,而且,我也的確是很多年都沒見過他了;隔了這么久,別說是助理了,就算是親戚…認不出來也很正常吧?”
“我本來也把這當作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提到了他曾是那家公司的職員罷了…是你自己打斷我,并進行了所謂的‘聲明’,難道你忘了嗎?”左言反問道。
此話一針見血,約翰無言以對。
“你要不介意的話,我就繼續說我真正要說的…”左言見他不出聲,便轉過頭去,看著山姆,接著說道,“據我推測,大約是在去年的秋天,米勒找到了你,并且…告訴了你一些事;而那些事,便是今天這樁命案的導火索…”
“在你說出更離譜的推測之前…”對方話音未落,山姆便冷冷應道,“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我認識這個姓米勒的,又如何證明他曾和我有過接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