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臨。
荒原之上,一隊騎行的人影向著長城的方向疾行而來。
當他們的身影出現在月色下模糊的地平線時,這一行三十余人便紛紛下了馬,將馬朝著反方向放了回去。
接著,他們就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厚布,裹在腳上,在白雪覆蓋的原野上中徐徐趟行起來。
漸沉的夜色給了他們很好的掩護,這一隊精悍的壯士就這么悄然來到了長城腳下。
他們,是帶著使命來的…
這三十七人,皆是來自大金(此處指后金)的、最杰出的勇士;他們奉了可汗的直接命令,要進入中原,執行一項秘密的任務。
這項任務可能會花很長的時間,長到可以用他們剩余的人生來計算。
這項任務也非常得危險,危險到一旦敗露他們就會立刻喪命。
但是,他們并不在乎,他們早已下定了決心,要為這使命奉獻自己的一切。
因為他們的成功,可能會改變整個大金的命運。
當然了,在這項計劃中,大明自然是扮演著反派和犧牲品的角色…
“巴爺,看過了,附近的烽火臺上確實沒人。”
說這話的中年漢子,穿著件很常見的襖子,打扮得和中原人別無二致。
而接受他匯報的“巴爺”,也是差不多的年紀和打扮。
很顯然,這些人是打算在中原“長期潛伏”的,在出發之前,他們都已經過了嚴格的訓練。不但可以講非常流利的漢語,對于自己的身世、來歷…他們也都能做出一番周詳的解釋,而且基本沒有什么破綻。
“嗯…”巴爺沉吟了一聲,接道,“納坦,你帶頭先上,確認上面沒有異常后,給我們信號。”
“是。”納坦得到命令后,當即行動,他退到離城墻數米遠的地方,腳下一踏(此時他們已將腳上的布解去),便飛躍而起。
隨后,他又在半空中借城墻蹭了幾腳,就這么一路游墻而上,頗為輕松地來到了長城之上。
不多時,底下的同伴們就看到他探出頭來,打了個“跟上”的手勢。
于是,剩下那三十余人,也都在巴爺的率領下,用類似的方式攀上了城墻;對于他們這樣的高手來說,躍上城墻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好…一個不差。”待最后一人翻過城垛時,一直都默默記著數的巴爺壓著嗓子言道。
下一秒,他便準備下令跳墻“入關”了。
不料,忽然…
“諸位,暫且留步。”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僅僅這一句話,就讓在場的三十七人渾身一震,他們幾乎在同時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做出了戒備的反應。
“你們是不是忘了什么東西。”緊接著,那男人又說了一句話。
同時,一個黑咕隆咚的物體便從烽火臺上被扔了下來。
憑著月光、以及頗為出色的眼功,那些后金勇士們在東西尚未落地時便已看出——那是一個人頭。
人頭落地,剛好滾落在了納坦的腳邊,雖然那頭顱的長發已散亂地抖開、遮住了其一半的面目,但納坦一眼就看出,這就是他事先買通的那個“總旗”,正是此人…撤走了今夜本該在這個烽火臺上站崗的士兵。
“巴爺,這是…”納坦即刻轉頭,想要提醒巴爺一聲。
不過巴爺似乎不需要他的提醒,只是抬起一手,示意對方不用說下去了。
“來者…何人?”一息之后,巴爺抬頭望著烽火臺,一字一頓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他沒打算再去掩飾任何事,因為當他看到人頭的那一刻,就已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必是一場廝殺。
“呵呵…”聽到這個問題后,那烽火臺上的人也是輕笑一聲,并順勢提高了聲音,朗聲吟道,“萬里長城第一關…”
這第一句話說完,他的身影已出現在了烽火臺的邊緣。
“千年風雨鑄蕭殘…”
第二句話音落地,森冷的月光恰好照在了那人手中的武器上…那是一桿長槍。
“百萬雄兵今不在…”
第三句出口,此人便持槍縱身一躍,在空中翻卷半周后,下了烽火臺。
“孤槍一膽…倦夢還!”
待那最后三個字出口,已是挺槍一杵,傲然而立。
雖然他這詩算不上多工整,但言辭間那份霸氣可是貨真價實。
眾勇士定睛一看,只見一白面(相對那時的大多數男人而言,大部分玩家都顯得白凈清秀)青年,身著一襲造型奇詭的黑甲,持槍肅立。
雖然今夜的月色不算明亮,但他的盔甲還是散發著明晰的光暈,他手中的長槍也在透出陣陣難以名狀的寒意。
“哼…”巴爺見得此人,先是冷哼一聲,隨即又贊道,“好!”他頓了頓,“好一個‘孤槍一膽’!”
說到這兒,他干脆提高了嗓門兒,對身后的同伴們喝道:“弟兄們!這小子也算條好漢…給他個痛快!”
他這一聲令下,那幾十名后金勇士幾乎在同一瞬沖了出去。
城墻上的空間很窄,那么多人要去攻擊同一個目標,理應是很困難的…
但,這些后金勇士們卻可以做到。
他們的配合非常默契,默契到無需言語…亦可天衣無縫。
不到一秒,那三十六人已整齊地散開,分為了正中、空中、兩翼…并齊齊向倦夢還殺來;這無疑是他們第一次在長城上作戰,但他們的表現得卻像是在做一件已經演練了無數次的事。
這是倦夢還的第一感覺。
即使作為一個身體素質早已突破了人類極限的玩家,他也不敢對眼前這些敵人的速度暗暗心驚。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速度,而是這些人的行動模式…
他們不是一個人,卻勝似一個人。
這群后金勇士就好像是一個由三十六個身體組成的整體,其中每一個部分都在為這個整體而服務,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安危和生死…
他們的攻勢如怒濤一般層層推進、洶涌連綿,即便沖在最前的人被槍刺穿、掃斷、乃至被能量震成肉醬…后面的人也不會有任何的遲疑——他們會繼續進攻,直到達到目的為止。
面對這樣一支隊伍,若沒有足夠的決心、或是借助弓箭等遠程手段,即使派十倍于他們的人數去迎戰,也很難說誰勝誰負…
而眼下,倦夢還可是“孤槍一膽”,名副其實的“一夫當關”…
在旁人看來,這簡直就是絕死之境。
然,倦夢還…卻是面沉似水,提槍連舞。
霎時間,血花綻現。
點點寒芒催命,重重槍影奪魂。
不消片刻,三十六名精銳高手,竟已被他殺的片甲不留,無一幸免。
而那第三十七人…最后的一人,正瞪著充血的雙眼,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眼前的景象。
他的確無法相信,自己那些生死相依的兄弟…那些在部族中以一敵十的強者,竟會被這區區一個中原人,在頃刻間就殺得一個不留,而且…毫無還擊之力。
“你們…也是好漢。”倦夢還回槍斜舉、槍尖朝下,讓槍上的血液緩緩滴落,“所以,我也給你們一個痛快。”
巴爺咬著牙關,憤恨地站在原地發抖。
他此刻的心情,只有他一個人能明白。
巴爺和他這些異姓兄弟,已經決定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這個任務;死、或是失敗,他們都可以接受。
但現在這樣的結局,他接受不了。
“你把我也殺了吧。”巴爺并沒有思索太久,便提出了這個要求,“我已無顏回去面對可汗,更不想舍棄我的兄弟們…獨自茍活于世。”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既然任務已無望,抵抗亦是徒勞,不如就讓對方成全了他。
“不,還沒到你死的時候。”不料,倦夢還卻是拒絕了。
“什么?”巴爺顯得很意外,也有些激動,“你這是什么意思?侮辱我嗎!”
倦夢還搖了搖頭:“我不殺你,是因為…死之前,你還有一件事必須去完成。”
巴爺冷哼:“哼…難道你覺得我會背叛…”
“錯。”倦夢還沒等他把錯誤的推測說出來,就直接打斷道,“我只是想讓你回去,回到你們那位可汗的身邊,把今夜在這里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你…”巴爺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略一思忖后,他卻是冷笑起來,“我明白了,你覺得…可汗聽了今夜之事,就會害怕,就會放棄…”
“他愛怎么想怎么想。”倦夢還又沒讓對方把話說完,“如果他真的怕了,那就表明你所尊崇之人的器量不過如此…”
“放肆!”巴爺的漢語好得很,各種成語也是張口就來,“成王敗寇,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辱我大金之主!”他頓了頓,又哼一聲,“哼…你以為,殺了我們這隊人馬…我大金就無人了嗎?我告訴你…比我們強出十倍、百倍的勇士…在可汗身邊多如過江之鯽。”
“哦…是嗎。”面對這句連巴爺自己都不信的話,倦夢還的反應自是相當平淡,“我們這邊的高手,怕是沒你們那兒多了…”他用平靜的語氣接道,“和我實力差不多的、以及比我略差一點兒的角色,也就百來個吧…”
他這話沒挑兒,整個里,戰斗力接近他這個級別的玩家,一百個肯定是有的,這劇本人數沒上限,誰知道來了幾個;再者…他還沒把這個劇本里的npc勢力算進去。
“至于比我還強的…”倦夢還停頓兩秒后,又補充道,“啊…十來個吧…可能更多一些,畢竟我也沒有沒有機會和那么多怪物一一交手…”
其話音落時,巴爺的世界觀已經崩壞了。
恐懼和震驚擊碎了他認知,他很想告訴自己剛才聽到的話不是真的;可惜,倦夢還是個糟糕的騙子,他的話是真是假,像巴爺這樣的人…絕不可能聽不出來。
“你好像明白了。”倦夢還說著,隨手甩起槍頭,帥氣地將長槍扛到肩上,“如果我是你的話…像這樣的消息,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帶回去讓自己的主子知道一下的…嗯…言盡于此。”
他不像封不覺那么能說會道,他只是個倔強的、要強的、卻又不失自知之明的人。
但今天,他出現在這里,可能比任何一個人出現在這里都要更合適。
云開,月明,夜未盡。
巴爺已經回去了,他有辦法來,自然也有辦法回去。
城墻上,倦夢還將武器收回了行囊,長舒了一口氣。
槍不是他唯一的武器,如今的他有一戟、一槍、一棍…三種兵刃。
只是今夜,在此地,他想用槍。
所以他用了。
“嚯,厲害啊…”此時,倦夢還的身后,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說話聲,“不但完成了支線,連隱藏任務都搞定了。”
這說話之人,不是旁人,正是s2時“廢柴聯盟隊”的。
“我還以為咱們得火速奔赴首都干掉這個世界的皇帝才行呢…”畀老師一邊翻上城墻,一邊念道,“沒想到只需在這個支線任務里留一手就能順便完成了。”
“呵…刺殺皇帝,的確也是一種可行的方案吧。”完成了任務的倦夢還也松了口氣,笑道,“我也只是想試試,才放他走的,沒想到真的成功了…”他聳聳肩,“現在想來…那兩個任務同時刷出來,其實已是一種頗為明顯的提示了吧。”
畀老師點點頭:“那…這會兒,咱差不多該進鎮了吧?”
倦夢還想了想:“嗯…我覺得可以再等等。”
“哈?”畀老師道,“咱這一天下來,支線都清了好幾個了,還不進去?”
“放心吧。”倦夢還卻是頗有自信地回道,“和我們一樣遲遲沒進鎮的玩家肯定不止一組…不可能只有我們兩個注意到了‘秩序’那二位在鎮口盯梢的事。”他若有所思地念道,“不要被劇情簡介迷惑了,主線任務可沒說一定要‘進入臨閭鎮’才行,換一種思路去想…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劍舞草記’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那在其出現之前,離事件的核心地點遠些,反而是種優勢…”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