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七十三章 非常規戰爭(十)

無線電子書    大唐新秩序
🔊點這里聽書
*已支持Chrome,Edge,Safari,Firefox瀏覽器

  德州,永濟渠畔,安陵。

  程公信是魏博牙軍牙前押衙,麾下統領兩千軍士。按照皇甫峻的意思,他最近兩月派出親兵連連襲擾滄州,劫掠商賈,殺傷百姓,以試探滄州虛實。前天,他麾下一隊騎兵奉命出擊,竟然一舉沖至東光,雖為守軍擊退,但帶回來的消息,卻令程公信大喜過望東光沒有盧龍軍,守軍居然是一群游俠武士。

  聯系到這兩年間盧龍軍發生的一樁樁變故,這個消息令程公信十分確信,盧龍軍虛弱無力,甚至無法應對自己的輕兵襲擾!在自己一個多月的頻繁攻擊下,他們連東光這等縣城都不敢駐扎了,盧龍軍膽怯矣!

  至于那群身著藍靛色戰袍的武士,程公信也摸清了他們的虛實,據說是受聘于盧龍商賈豪門的武士,這些武士雖然個人武勇不遜于麾下的魏博牙兵,但并不是戰陣的主力,頂多算是游兵而已,真要放到決勝疆場的戰陣之上,程公信認為對方絕對不值一提。這也令程公信從另一角度證實了自己的判斷:盧龍軍無力防守邊界,到了不得不招攬游俠來幫助守御縣城的地步。

  程公信之所以聽從皇甫峻的命令,向滄州頻頻出手,并不是說他對皇甫峻有多忠心。魏博軍將世鎮魏博百五十年,從來沒有對誰忠心過,他們只對自己忠心。哪怕程公信官職在皇甫峻之下,依仗程氏在魏博鎮內深厚的將門底蘊,他也不懼皇甫峻分毫。程公信帶領軍堊隊出鎮德州的原因,是因為他相信皇甫峻的眼光。魏博看兵在天下間赫赫有名,可程公信卻深知其根底。魏博牙兵除了承繼安史系舊將們的軍略和武勇外,同時也打上了前輩們驕悍狂恣的烙印,并且將其作為傳統傳承了下來。一方面,魏博牙兵們家傳軍略、武勇過人,戰斗力相當強悍,可另一方面又驕狂不遜、不服軍令,常常以下克上。魏博人的眼中,沒有上官,沒有權威,有的只是自身的利益,至于節度使——那不過是一面旗幟而已,誰也不會真拿他當回事。

  如果以李誠中的穿越者眼光來看,魏博鎮充斥著濃厚的軍事共和主義,這是一幫具有初步原始共和意識的民堊主者,或者準確的說是一幫以武力維系軍事共和的山頭主義者。魏博牙兵們名垂大唐百五十年,各軍將世家們也享受了百五十年的安樂和榮華。這是大唐天下第一個成型的職業武人集團,發展到今日他們甚至相當排外,想要從軍,首先考察資歷。不是魏博人?不收!家門不是將門?不收!父輩沒有軍籍?還是對不起,將門已經中斷,仍然不收!軍中盤根錯節,山頭林立哪怕一個小小的牙兵也很有可能來自百多年前某位大將的旁系。

  這種特殊的傳承,造就了魏博牙軍固守、狹隘的特點。他們世居魏州城內,喪失了對外開拓的眼界和進取心,目光偏居一隅。無論魏博鎮曾經下轄過多少州縣,他們也不愿意踏出魏州半步。也因為這些特點,魏博牙軍們在守土之時勇冠絕倫但在攻伐外鎮時,卻戰意消沉。

  但是不管怎么說,一個團堊體里面,總有幾個鶴立雞群者,皇甫峻、程公信和李公栓就位列其中。作為魏博牙兵的高級將領,他們的眼光要比普通軍士高出一籌。尤其是皇甫峻,放眼亂世,他渴望魏博牙兵能夠走出魏博,成就赫赫功名于當世。他們三個人同樣有一個愿望與李誠中不謀而合那就是“河北人治河北”。

  程公信證實了皇甫峻的判斷——盧龍虛弱,但是他又頭疼不已。

程公信是魏博牙軍中的一個大堊軍頭,所部來自五花八門的各種關系,包括出五服、不出五服的親戚,故上官的子侄,親朋好友的舉薦,林林總總不一而同。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這些人都和他有這樣那樣的關系。從上到下少部分人極其相熟,大部分人叫得出名字,幾乎所有人都看上去面善,”川  似乎是很典型的為將之長知兵,但實際上程公信有苦自知。”知兵”知到了這個程度,也是為將者的悲哀。

  “老叔,東光空虛,已是既定事實,某已遣劉二郎前往弓高、胡蘇查驗,一旦那邊傳回來好消息,咱們這邊卻沒有做好準備,豈不是貽誤軍機么?”程公信忍著氣,和顏悅色的向一個六十出頭的老軍解釋。

  老軍胡子一把,但自小打熬的筋骨,如今已然六十出頭,卻仍舊騎得馬、開得弓,一頓可下半斤肉,軍中號稱“程廉頗”。老軍微閉雙眼,只是不語,程公信催得緊了,才緩緩道:“非是老夫畏戰,這兩年河北爭鋒,滄州已經打成了白地,大堊軍過去,什么也得不了,等回轉之后,不是白費力是什么?”

  程公信道:“老叔,衙內早就說了,這次出兵,咱們不是搶掠,是占地。”

  老軍吭吭哧哧了半晌,方道:“皇甫峻想要占地,軍內很多人都不同意,當年韓節度也跟皇甫峻所思相同,說是要打出魏博,爭雄天下,結果呢?大堊軍在河陽慘敗,樂家趁機而起,奪了他的節度使之位,韓節度也客死異鄉。老叔當年就從征河陽,其情其狀至今如在眼前,那個慘啊”…”

  十八年前,時任節度使韓簡率魏博軍征伐河陽,結果軍士們無心作戰,導致河陽慘敗,韓簡算是引起了魏博牙軍們的怒火,魏博軍將們立刻將之拋棄,在魏州發動兵變,擁立樂彥禎為帥,韓簡也被魏博牙兵所殺。

  一聽老軍引用舊事,程公信嘆了口氣,努力勸解:“老叔,時移勢易,如今不同了…”

  老軍連連擺手:“不要講這些大道理了,老頭子聽不明白,這次帶兵跟你出來,駐于安陵,只是看你不容易,怕你有所閃失,老頭子不好向你娘親交代…”

  堂上立時響起一片悶沉的笑聲,程公信好不尷尬,那老軍回頭怒道:“笑什么?老夫說的不對?左老堊二,你光著蛋子的時候老夫就抱過你,如今翅膀硬了,敢笑老夫了?趙三,再笑老夫抽你大耳刮子,回去后你家大人也不會與老夫計較”…”

  連點了數人,總算將堂上笑聲壓了下去,旋即轉頭繼續向程公信道:“總之,老夫還是以持重為意。不過大郎你是將主,你說了算,非要去也行,但要聽老夫的,一切小心在意,不可輕敵冒進。”

  程公信一腦門子虛汗,等老軍說完,終于得了依允,也算松了口氣,又轉向堂上余人:“諸位之意呢?”

剛才被老軍訓斥的左冒軒站了起來,道:“押衙要出兵,咱聽號令就是,只是押衙也知曉,大堊軍駐于安陵,上個月的軍餉還沒關下來,弟兄們可一直睜著眼等著呢六座中趙無益插口喊了一嗓子:“出兵越境,還需一筆開拔費,否則弟兄們也是不依的。”這一嗓子也了起堂上眾將的附和  程公信抬手示意,將眾人的喧鬧壓下去,道:“諸位莫吵,某以行文魏州,軍餉和拔賞自會下來,今日起,各個營頭立刻整備,三日之后,全軍北上!”

  也不知誰在堂上又嘀咕了一句“三日內軍餉和拔賞能到否?”

  程公信怒了,瞪著眼睛掃視一遍,冷聲道:“本將自有主張!到時哪個營頭整備不佳,就扣哪個營頭的拔賞!”

  三天時間里,程公信耐著性子逐一巡視各營頭,或是激勵、或是批評,總算將士氣鼓動起來,等到第三天黃昏,從魏州前來的節度府計吏才抵達安陵。又花了一天時間,計吏們分赴各處營頭,讓所有軍官士卒們都在冊簿上畫押。魏博軍將們都在魏州城內安家,出征時也不可能揣著大把銅代打仗,所以慣例都是以畫押來替代領錢,計吏拿著軍士們畫押的冊簿返回魏州,再將錢發到各自家中。

  直到此刻,程公信才能督促麾下軍士上路。于是各營頭用罷早飯,聚集于安陵城內校軍場中,三通鼓響,大堊軍列隊而出。

  不需日日操練,也不需軍法約束,領頭的軍官一聲招呼,相熟之人便立刻聚集麾下,程公信所部很自然的就能完成列陣、行軍等軍堊隊變換。這是魏博武人自出生起就帶來的天賦,也是他們血液中傳承的武人意識。對于他們而言,上下左右都是親朋好友,誰在前誰在后,完全不需要人維持整理。在一個個小團堊體中,誰擅長什么、誰拙于什么,誰的見識和資歷最出色,誰是什么也不懂的新兵蛋子,都知根知底。

  所以說魏博牙軍是一支很特殊的軍堊隊,當他們沒有戰意的時候,經常容易自己內部就出現問題,不用打就一潰千里,可他們戰意高漲的時候,配合起來又純屬無比,相互間沾親帶故,一人死而十人怒,一人沖而百人應。

  說說笑笑的大堊軍陣列向北徐行,散漫而閑適,卻令天下人不敢小覷!

無線電子書    大唐新秩序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