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么?”
雪欣藍看著神色黯然的莊老,輕聲問道。
莊老默然不語,良久之后,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想去看看她,就去吧。有些事情,只有自己親自去問,才能問得明白。”雪欣藍輕聲道。
“人都不在了,還問什么呢?”莊老嘴角現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輕輕搖了搖頭。
“龍戰于野,其血玄黃…卦象如此,你不親自去蕭州一趟,怎么能放心得下?”雪欣藍伸出手來,理了理莊老有些散亂的鬢發,柔聲道,“去吧,不用擔心這里。紫萱她們母女由我來照顧,你大可以放心。”
莊老伸手拉住了雪欣藍的玉手,嘆息一聲:“丫頭,謝謝你了。”
雪欣藍溫婉一笑,低聲道:“大哥,應該是欣藍謝謝你才是啊!你能陪著欣藍這么多天,欣藍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莊老眼眸中現出一絲感動之色,剛要說話,兩根柔嫩的手指伸了過來,把一枚剝了皮的葡萄放進了他的嘴里。
蕭州書院又名蕭山書院,卻并不在蕭山之內,而是在蕭山之外的大江之畔。
大江源自蕭山,綿延澎湃百萬里,至五原荒漠注入大海。這蕭山書院距離蕭山并不算遠,背靠青山,俯視大江,自有一股獨特的氣勢。
作為大陸上最負盛名的書院,蕭山書院最多的便是文人騷客。這里推崇的并非是力量,而是在詩詞歌賦上的造詣。
沒有人知道蕭山書院從何時便已存在,有人說書院的歷史和蕭山深處那些古老的隱秘勢力一樣悠久,傳聞雖然未必可信,不過書院傳承久遠是毋庸置疑的。
在書院的歷史上,有過眾多的驚才絕艷的大騷客,留下過眾多的佳作和傳說,為后世之人所津津樂道。而最近這三十余年,最多被人們提起的名字,便是莊大家!
三十余年前,就在書院之外的大江之上,莊大家雪夜賦詩,醉酒潑墨,樓船之上斗酒詩百篇,篇篇皆是驚世之作,一夜之間名震天下。而后卻是不知所蹤,唯有百余佳作流傳后世。
對于莊大家的來歷,就連書院資歷最老的先生們也說不清楚。只知道他之前在書院住了十年,默默無聞的學了十年的詩詞歌賦。沒有人料想到他竟然有著如此才情,竟然是不世出的絕代騷人。
至于他和書院山長清水仙子之間的隱秘情事,則是最近幾年才為眾人所知的事情了。這時人們才知道原來書院最美麗的花朵,已經被這位大才子所采擷。
有人說這件事情的難度,比樓船上斗酒詩百篇還要大。能夠贏得清水仙子的芳心,對于任何男人而言都是足以自豪的事情。這兩件事情放在一起,讓莊大家的名聲更加響亮,庒之蝶這個名字,早已鐫刻在了蕭山書院的歷史之上。
不過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若干年,最近在蕭山書院,文士們談論最多的名字,不再是莊大家,而是林楓林大家!
一首《觀滄海》,讓林大家聲名鵲起,縱然把這首詩和莊大家最好的幾首作品相比,也是難分伯仲。這一首詩便奠定了林楓林大家在蕭州文壇上的地位,然而不久之前,卻又有一首林大家的大作橫空出世!
這一首《白馬篇》,剛剛由蕭山傳出來,據說是林大家贈予蕭山一位佳人的新作。這一首詩賦把林楓林大家的聲名,又一次推上了新的高度。
蕭山書院大門之外,有著百余塊巨大的青石巨碑。有一些石碑上已經有了文字,不過大部分的石碑卻依然是空著。
林楓背負雙手,站在一塊石碑之前,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之中顯得有些扎眼。不過周圍峨冠博帶的文士們都在欣賞著石碑之上的文字,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石碑上的文字娟秀柔媚,卻透著一股風骨,刻痕看上去極為新鮮,顯然是剛剛刻上去不久。
石碑最上方,赫然便是“白馬篇”三個大字。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妙哉!妙哉!”一位長須文士拍打著劍鞘,臉上現出迷醉之色,連連贊嘆。
“弱冠之年,作此華章,林大家真神人也!”另一位老年儒生擊節贊道,“酣暢淋漓,讀之熱血沸騰!老夫垂暮之年,得見此作,便如同回到百余年前意氣飛揚的年紀。為有此作,當浮一大白!”
“非真英雄做不出此等佳作!”又一位青年才子目光閃亮,連連叫道,“先是一首《觀滄海》,凸顯吞吐日月之志,如今又一首《白馬篇》,自有鐵血凌厲之意!林大家之才思比之莊大家,也絕對不遑多讓。只是不知這首大作,贈的是蕭山哪位佳人?”
“才子配佳人,能夠入得林大家法眼的佳人,自然是風華絕代的了!”一位微胖文士笑道。
“可是林大家不是有過婚約了么?”一位青年搔頭道。
“白癡!”微胖文士笑罵一句,手中折扇狠狠地敲了一下青年的腦袋,顯然他和這青年足夠熟稔。
青年大叫一聲,周圍的文士們一陣哄笑。
“有婚約算什么!林大家何等人物,那是人中龍鳳!有個幾個紅顏知己,還不是應有之義?”
“是啊!文采風流么,不風流,文采從哪里來?”
林楓站在這詩碑之前,聽著騷人們熱鬧之極的議論,臉上沒有半點波瀾,眼眸深處卻是現出一絲隱隱的寒芒。
羅非煙倒是沒有食言,她說過等到林楓從文鼎遺跡出來之后,便以這一首《白馬篇》為林楓再次揚名,如今她倒是的的確確做到了,而且是直接把《白馬篇》刻在了蕭山書院大門外的詩碑之上。
而且人們的傳言并不算錯,《白馬篇》的確是林楓贈給她的,而以她的容貌,也絕對當得上“佳人”二字。
只不過“林大家將這首詩贈予蕭山的一位佳人”這句話,怎么聽怎么感到曖昧。而這句話的流傳,定然也是因為羅非煙的緣故。
以她的身份地位,若沒有她的準許,誰敢說這樣的話?
林楓甚至可以斷定,這句話根本就是出自羅非煙之口!
一首《觀滄海》令林楓聲名鵲起,而傳出這首詩的燕輕眉的名字,也和《觀滄海》緊密地聯系在了一起。
羅非煙說過,她要讓《白馬篇》和她的名字聯系在一起,就像《觀滄海》之與燕輕眉一樣。而現在看來,她也的確是這么做了。
由于她的名字本身就是一個秘密,所以石碑上并沒有刻下她的名字,而只有這一句充滿曖昧引人遐想的話語流傳了出來。
從表面上看,完全挑不出她的任何毛病。
所有的一切,并沒有違反她當初和林楓的約定。
然而這一句話之中流露的曖昧之意,卻是任何人都可以清晰的感覺得到的。
羅非煙是想要表達什么?她這是什么意思?林楓心中冷笑。
黃粱圣女向來都是冰清玉潔的,羅非煙自然也該是如此。然而此次她故意放出這樣的一句話,目的自然是不同尋常的。
對于不知道羅非煙身份的人而言,那不過是一句神秘而引人遐想的曖昧話語而已。而對于知道羅非煙身份的人而言,這句話的意思不問可知。
“林楓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這就是羅非煙想要表達的意思。
林楓自然不會相信黃粱閣的圣女會有什么興趣和自己搞曖昧,更不會天真到一位羅非煙真的喜歡自己。
毫無疑問,羅非煙是想利用他。
利用他來達到她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說,七賢大會并不平靜,一定會有一番爭斗。而自己這個局外人,卻已經被羅非煙當做了一個籌碼。
她甚至沒有征求自己的意見,便已經這樣做了。
所以林楓心中對于羅非煙的觀感,自然是變得更差了。
沒有人會心甘情愿被人利用,沒有人愿意受人擺布。
那些自以為是的人,往往會適得其反。
羅非煙做得很巧妙,她所做的并不違反之前和林楓的約定,卻隱含了一種明顯的暗示。
顯然羅非煙對于她的容貌,有著足夠的自信。
林楓想著,嘴角現出一絲冷笑。
“在她看來,她給了我一個暗示,我一定會迫不及待的貼上去吧!”
“呵呵!”
林楓不知道,若是沒有融合神之傳承,沒有知道羅非煙的真正身份,沒有了解到羅非煙和黃粱閣的關系,自己會做什么選擇。
自己自然不會狗一樣的撲上去,不過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羅非煙之前一直在努力表達著善意,所以自己恐怕不至于因為這件事情和她翻臉。
然而沒有如果,現在的狀況是,自己已經知道了她就是黃粱閣背后的真正后臺,所以一切都已經完全不同。
在知道這件事情的瞬間,羅非煙便已成了自己的敵人。現在她所做的這一切,在林楓看來便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
可笑。
十分的可笑。
自己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往日的一切,都不過是她拙劣的表演罷了。
靈兒被黃粱閣帶走,這已經是無法調和的仇怨。羅非煙并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所以才會有這樣愚蠢的舉動。
她這樣明目張膽的利用自己,支撐她信心的,就是她堪稱絕色的容貌。
“這件事情,還真是有趣。”林楓心里想著,嘴角的冷笑更加濃郁。
旋即嘴角的笑意斂起,他的神色再次恢復平靜。
“暫時隱忍,總有一天,羅非煙會大吃一驚的。”
“那時她的臉色,一定會非常有趣,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