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蕭魁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沈老夫人視線中,她臉上陰沉的神色漸漸緩和,微笑問道,“這么晚了,怎么還過來?”
此時已是華燈初起,沈家大宅燈火明亮,仿佛因為男主人的歸來,到處都顯得鮮活起來。
“有件事和母親商量一下。”沈蕭在炕上坐了下來,接過李媽媽送上來的茶碗。
“這才剛回來,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不能以后再辦。”沈老夫人笑瞇瞇地說,笑容慈祥和藹。
沈蕭點了點頭,“這件事刻不容緩,母親,皎皎過兩年就該及笄了,這性子卻一直跟孩子一樣,我想著給她找個宮里出來的嬤嬤教她規矩,也好讓她早日行為端莊,知書明理。”
原來是為了女兒…
沈老夫人笑道,“是該給三丫頭找個嬤嬤了,我可教不了她。”
“母親說的是哪里話,這些年不都是您在費心費力嗎?只是,您年事已高,她又調皮頑劣,怕會讓你太累。”
這話說得沈老夫人心里似有一條針刺著,“那你心里可有人選?”
沈蕭笑著問道,“母親在京城人面甚廣,要說人選,還應該請教您才是。”
“聽說前些年從宮里放出來的鐘嬤嬤不錯,京城不少名門世家都請她上門去教導家里的姑娘。”沈老夫人說。
“這位鐘嬤嬤的為人如何?”沈蕭眸色微閃,笑著問道。
沈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既想讓女兒學好,又想找個好說話的嬤嬤?舍不得女兒受苦,何必請嬤嬤回家。”
“哎,皎皎自幼沒有母親,我對他疏忽管教。自是對她寬容了些。”沈蕭說道。
“知道你最寵愛她。”沈老夫人知道這個兒子是什么想法,覺得不能對不起死去的妻子,所以對她的一雙兒女多有寵愛,眼里都看不到其他子女了。
沈蕭拿起茶碗,掩飾眼中的猶豫,“還有一件事…”
“什么事?”沈老夫人笑著問。
“皎皎差不多就及笄了,潘氏之前留下的嫁妝一直都是您在幫她打理,我想著,不如讓皎皎自己學著怎么打理,將來成了當家主母。也不會什么都不懂。”說完,沈蕭低下頭,眼角余光觀察沈老夫人的面色。
沈老夫人聽完。心底一股怒火涌了上來,燒得她腦海里一片空白,只余在一陣嗡嗡聲。
說了那么多,其實就是為了要替三丫頭討回潘氏的嫁妝。
李媽媽在旁邊擔憂看著她,生怕一個激動說出不合時宜的話。
“大老爺。奴婢多嘴說一句。”李媽媽福了福身,恭敬地開口,“老夫人這些年替三小姐打理那些嫁妝實則費盡心思,這兩年還收益不少,這時候讓三小姐接過去…怕是不妥。”
沈蕭厲眸一掃,“如何不妥?”
若非李媽媽是服侍老夫人的老人了佳婿。沈蕭是不會這么和氣說話的。
“三小姐畢竟年紀還小,萬一打理得不好,那…得不償失。”李媽媽被沈蕭一眼看得心尖發抖。說話更加伏地小聲。
沈蕭淡聲說,“不管皎皎會不會打理,這都是她的東西,是虧是賺,都由她自己承擔。”
說來說去。都是為了自己的女兒!沈老夫人氣得指尖發顫,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忍著沒想茶碗摔到沈蕭身上。
“你那死去的媳婦當時腦子不清醒。將所有東西都給了皎皎,那愷哥兒怎么辦?你這個當爹的不為兒子著想,我得為我的孫子想。”沈老夫人半天才僵硬地開口。
沈蕭說,“愷哥兒是男子漢大丈夫,自己會去打拼自己的江山,皎皎不同,她已經沒有母親了,將來嫁人了,有這份嫁妝握在手里,在夫家也硬氣些。”
“你知不知道潘氏有多少嫁妝?”沈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硬氣?拿著沈家的東西送給別人就是為了硬氣?
那還不如一輩子留在沈家不要嫁了!
沈蕭知道亡妻的嫁妝不少,但沈家又不是破落戶,并不需要潘氏的嫁妝補貼家用,而且,他對潘氏的情,也跟嫁妝無關。
“潘氏的嫁妝并不是我們沈家的。”沈蕭低聲說。
怎么不是沈家的?進了沈家的門,連人都是沈家的了,更別說嫁妝了,沈老夫人氣極兒子的迂腐。
“要給皎皎可以,不過,不能就這樣給她,得她有能力管理了,才能全部還給她,否則,全給她敗光了,將來我沒臉面去見潘氏了,潘家的人說不定還以為是我們沈家貪了那些嫁妝。”沈老夫人眸色一閃,斂去所有憤怒,平靜地說著。
“母親的意思是?”沈蕭挑眉問。
沈老夫人淡淡說,“先讓她看著兩間鋪子的買賣,主持家里的大小事,若是鋪子能夠盈利,家里不出亂子,我才相信她有能力接管潘氏的嫁妝。”
這是要皎皎管家?沈蕭為難地皺眉,“皎皎從來沒管過家…”
“那她就敢要回嫁妝?”沈老夫人冷聲問。
是故意要為難皎皎的。沈蕭心里暗嘆,不明白自己的母親為什么就不能喜歡皎皎,“我跟皎皎說一說吧,若她真有那個能耐,還望母親將潘氏的嫁妝還給她。”
“難不成我還貪那些嫁妝不成?”沈老夫人氣得倒仰。
沈蕭忙作揖賠禮,“兒子不是那個意思。”
“你先回去吧,我乏了。”沈老夫人臉色難看地捂著胸口,一眼都不看沈蕭。
“母親早點歇息,兒子告退。”沈蕭知道老夫人這是在氣他,他在心里嘆息,行禮后默默地退下了。
待沈蕭離開德安院,沈老夫人手里的茶碗用力砸到地上,“我養的好兒子!”
李媽媽忙說,“老夫人息怒。”
“他這是在挖我的肉!”沈老夫人氣得落淚,讓她將相當于沈家半個身家的東西都給那臭丫頭,她的心痛得如刀子在割著。
“三小姐是什么性子的人您不是不了解,不必跟大老爺撕破臉,待他知道三小姐是爛泥,自然會死心的。”李媽媽說道。
“去,寫信,讓老二媳婦回來。”沈老夫人抹著淚水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