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啊…林宇,你已經知道了我不想做手術的原因了吧?”
躺在病床上,柊勝平靜靜地看著窗外的藍天白云…
失去了平日的活躍,就這么靜靜的看著窗外。
“無法忍受失去一條腿,對吧?”
這是之前從音無結弦那里得到的消息。
“是啊…”
語言中,也透著一股的虛弱。
“為什么呢?那條腿,難道要比生命更重要么?”
坐在旁邊的病床上,林宇問道。
“對不起…它,與我的生命,一樣重要。”
柊勝平這么說著。
“這條腿,曾經是我的全部…”
那是…昔日的回憶了。
“田徑么?”
林宇確認道。
“是啊…沒想到林宇你居然知道呢。”
從側臉中,看到那眼中充斥的悲傷。
“有一件事,想要跟林宇你說一下呢。”
轉過頭來,不再注視著窗外的藍天白云,柊勝平看向了林宇。
“我…其實是個孤兒…”
充滿了寂寞的眼神。
“我剛生下不久,就被拋棄在了孤兒院前…那里,有很多與我境遇相似的孩子。那時候,我曾經懷疑過,我們這些孩子存在的意義…”
被舍棄在孤兒院中,那一定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吧。
“或許,我是其中比較幸福的一個…對我來說。家庭的溫暖,我從未體會到過呢,什么都沒體會到,就被舍棄了,那一定是幸福的事情。”
“我們當中,還有著受到了親人殘酷的對待,進了孤兒院的存在…不,倒不如說,這樣的孩子更多一些。”
寂寞的眼神,灌注著悲哀的笑容。
“我們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得到,就被這么生了下來,作為不受祝福的生命,作為被否定了生存的悲哀的人…”
說到這里,柊勝平忽然欣慰的笑了笑。
“那時候,我本以為人生就要這樣度過了呢…可是,卻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芳野佑介,很出名的音樂家呢,我很喜歡他的音樂。那種發自肺腑的吶喊…那時候,他這么告訴我了…”
懷念的表情。
“哪怕只有一件東西。只要相信著它向前奮進就好了,對他來說,那就是音樂,他是這么說的…很有說服力的話呢,相信著一件事物,就好像是近在眼前的東西一樣。”
“從那天我就在想了,對我來說,我該相信的東西是什么呢?我值得驕傲的東西,是什么呢?就像那個人一樣。能夠把勇氣和希望給予他人的東西,是什么呢?”
然后,將目光放到了那條有著骨肉瘤的腿上。
“于是我注意到了,我還有這條腿,從以前開始,我就從來沒有在跑步上輸給過其他人,所以我想奔跑。比誰都快的奔跑,憑借自己的力量上進…在毫無意義的人生中,追尋著自己人生的意義,漸漸的。被人認同了…”
一定是,十分艱辛的過程呢。
“我喜歡跑步,因為對于什么都沒有的我來說,這是唯一的驕傲,因為這是我的全部…所以…在知道我的病情之后,我已經死了,不能奔跑的我,已經與死亡無異了…我不是活著,只是在等待,又或者說是迎接死亡,想要把這有限的時間,與這條腿一起度過…”
“我想,就算是不能奔跑,走路的話還是沒問題的…于是,就帶著止痛藥,徒步的游走于各地,然后,來到了這個城鎮…”
“吶,能在生命的最后碰到這個小鎮上的人,能碰到林宇你,真的是最棒的事情呢…但是啊,對我來說,我是絕對不能失去的,這條腿…死亡只是早晚的事情,我只是先一步迎接了它的到來而已,至于悲傷,會隨時間愈合…這是孤兒院的大家,都懂的道理…”
沉默著。
“我說啊…對我來說,我所認識的勝平,并不是一個只會奔跑的家伙…我認識的,是一個行為作風有些奇怪,偶爾會做些讓人難為情的事情的家伙…我的朋友,是這樣的人…不是么?奔跑,并非是你的全部…”
“朋友么…是啊…在林宇你看來,只有現在的我,是柊勝平,就算是不了解我的過去,依然來看望了我,還說我是你的朋友…我真的,非常的,高興呢…但是…”
“對不起…”
“勝平!”
“對不起…”
無法回心轉意的道歉…
結果,到了最后,還是沒能勸說成功呢…
“抱歉…失敗了…”
帶著難過的表情,林宇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了音無結弦…
聽到了那樣的話,怎么可能,再去勸導呢…
說到底,自己終究只是朋友…
依然,只是局外人…
柊勝平那被黑暗完全包裹了的內心,絕對是…無法觸碰到的…
那是一個…被黑暗完全包裹了的世界…連自己的身影都無法確認的,悲哀的世界。
那是…朋友這種身份,所無法觸及到的黑暗。
無論關系如何,朋友終究只是朋友,不是親人,也不是愛人…
在最需要的時候,朋友是無法提起一盞小小的燈籠,照亮那腳下的道路的。
此刻,柊勝平那充斥著黑暗的內心,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去觸碰了吧…
不…說不定,還有兩個人…
“我暫時先去想些辦法吧,那么,告辭了。”
愈發覺得有實現的可能,林宇向音無結弦告別之后,迅速的離開了醫院…
找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林宇拿出了手機。
“吶,Miku,我記得,之前辭職的風子老師,他的丈夫,就叫做芳野佑介吧?至于另外一個人的所在,Miku,拜托你搜索出來了。”
若是當初讓柊勝平鼓起勇氣追逐夢想的是那個芳野佑介的話,就好了…
而同樣的,能夠碰觸那內心的,唯有親人與愛人…
那么,也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人選…
身為孤兒院中出來的孩子…
唯一的親人,只有…
孤兒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