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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零章 歲不我與

  勝負已分,但激戰仍在繼續。

  血與鐵的碰撞充斥著大河兩岸的每一個角落。沒人能置身事外,無論是為了勝利還是生存,都必須豁出所有的勇氣和力量拼搏到最后一刻。

  江東軍的奮戰不再是為了逆轉戰局,北岸的已經部隊開始撤退。撤退的方式很沒效率,危險性也是極高,大部分人就是抱著一塊木板往河里跳。

  用這種辦法和黃河的激流對抗,可謂是九死一生之舉,不過憑著超強的水性,也不是沒有成功的希望,但真正的危險還是來自于人。

  因為最先分出勝負的就是河面上的戰斗。

  和孫策一起登船的江東死士雖然善戰無畏,但甘寧帶來的海軍將士也不是善茬,即便在平等的條件下廝殺,也要經過一番龍爭虎斗方能決出高下。此刻眾寡懸殊,結果自然不用多說。

  除了旗艦上甘寧仍然在和孫策激斗不休,其他船只上的戰斗都已經徹底結束了。青州水軍很快將目標轉向了其他地方,他們放下船帆,減緩船速,以船身對準兩邊河岸,拋出一波波箭雨,落在河水中,落在河岸上,激起片片血浪。

  從北岸后撤的江東軍,首先要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剿殺。任由他們水性再好,身在水中也變成了活靶子,即便運氣好,逃開了弓弩的攢射,也很難從戰艦的沖撞中逃生。

  青州軍動用的船只超過了兩百,將十數里的河道擠得滿滿的,船隊沒有一味向前,而是在戰場的中央來回巡航仿佛一座座移動的堡壘。

  盡管如此,從北岸撤退的將士還是毫不退縮。因為他們心里很清楚,逃生的機會多么的來之不易,那些仍在死戰,為其他人斷后的袍澤面對的才是真正的兇險。

  北岸青州軍的攻勢極為兇猛,簡直讓人懷疑,他們和不久前還被打得節節敗退的部隊是不是同一支。整個戰線上,到處都是閃亮的矛鋒,仿佛無數只憤怒的蜜蜂,又像是布滿荊棘的叢林,密密麻麻,無處不在!

  每一輪攢刺都能對江東軍造成大量殺傷,腹背受敵的江東軍亦無復先前之勇,無力發動反撲,只能以血肉為墻,為身后的袍澤贏得逃亡的機會。

  隨著傷亡的加重和逃亡者的增多,他們的抵抗也會越來越力不從心,眼見著就要陷入全面的崩潰了。等到陣列崩清,北岸沒一個人能逃得掉。

  身在南岸的江東軍相對來說,是最安全的。

  三萬江東軍被攔腰截成兩段,南北岸各有一萬四五千的兵馬。張遼的攻擊雖然兇猛,占得了先機和上風,但受限于羽林軍兵力有限,一時還沒辦法將優勢轉變為勝勢。朱桓若想逃,還是可以且戰且退,以承受一定損失為代價,來保會主力。

  不過,朱桓不想逃,也不能逃。

  主公孫策還在敵船上,北岸的袍澤也在努力求生,他無法對此視而不見。所以,他只能在青州軍的兩面夾擊之下,承受著巨大的傷亡,努力為主君和袍澤們保住歸路。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劉備那一小撮人的離去倍顯突兀。

  雖然正在激戰中的眾將都無暇留意,但戰場上卻有那么一些人專門就是干這個的。

  “有人逃了………奇怪,怎么就那么百來個人?潰逃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升平,你可真夠遲鈍的,這當口開溜的,肯定不是江東軍嫡系啊!別忘了,那劉玄德最擅長的就是這個不然怎么有本事每次兵敗都能逃得性命呢?主公當日曾有言,此人若有死戰之心,未必大器晚成,就是這個道理。”

  “孫討虜英雄蓋世,卻與這等人為伍,未嘗不是敗因啊。”。

  說話者就在北岸遠處的一座山丘上。光從語意來分辨,或許會把他們當做一群飽學儒士,但只有聽到聲音,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誤會,對答雙方的語聲中分明都是稚氣尚存。

  “不管怎么說,咱們這次應該是立了大功吧?”字為升平的少年兩眼放著光。

  “算是吧。”回應比他預期中差了不少,作答之人看起來都有些沒精打采的。

  “子家,你們這是怎么了?立功有什么不對嗎?咱們雖然沒上戰場,但叔至將軍也說了,這一戰,咱們參謀團的運籌之功當為首功,他會就這么上奏君上!你們不會不相信叔至將軍吧?他平時話不多,卻是個一諾千金之人。”

  “升平啊,你真不是一般的遲鈍吶。你還看不出乎家在煩惱什么嗎?此戰過后,天下很快就要太平了,可咱們這些人年紀、閱歷還都不夠,除了這一次是特殊情況,否則根本上不了戰場,等到天下重歸太年,這一身所學不就要束之高閣了嗎?”

  此言一出,頓時引發了眾多共鳴。除了有點遲鈍的高堂隆目瞪口呆,少年老成的陸遜沉默不語,剩下的少年們竟是很整齊的嘆了口氣。

  “唉!”

  “日月逝矣,歲不我與!”

  “壯志未酬,天下已平,惜乎哉?唯恨不平矣!”

  “恨父母不早生我十載,也好博個青史留名納!

  高堂隆被一群同學嘆得直心慌。

  之前王羽傳信眾將,讓他們各自為戰,給高唐守軍還有個特別的說明,即:以陸遜為主,臨時從書院中選拔一批學員出來,組成參謀團來參贊軍務。

  陳到自然無有不從。他性子平淡隨和,本來就不是很喜歡抓權,既然主公欽點了一幫人來幫忙動腦筋,他正好省事。

  命令發到書院,整天紙上談兵,憋得滿肚子火的學員們頓時歡欣雀躍,最終,經過擇選,選出了包括陸遜、高堂隆、盧毓在內的十八名學員。

  這其中陸遜是王羽點名的,盧毓則是當朝名將,已故名將盧植的兒子。只有高堂隆不是專攻軍事的,他的特長是天文,書院特意推舉他出來,主要是為了預測天氣,監控水文變化。

  專業如此,高堂隆對建功立業什么的自然沒太多概念,可看看同學們的神情,他倒是能體會一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確實是人生一大悲哀啊。

  他試著安慰道:“也沒你們想的那么快吧?遠的不說,就說曹操吧,君上都說此人乃是當世少有的名將,這一次能不能擊潰他還未可知呢。再說,那夏侯淵兩天前就奔著臨淄去了,萬…我是說萬一,戰事不就要綿延下去么?”

  他挖空心思的想著,好容易又想出一條理由來:“還有啊…還有,對了,就算都打贏了,可天下未平之地還很多呢。荊州、益州,還有江東和淮南,搞不好會變成三分天下都說不定呢。”

  “升平啊,正所謂術業有專攻,你既然無心于兵事,就不要勉強自己分析天下大局了。”

  盧毓再嘆口氣,拍著高堂隆的肩膀說道:“君上輕騎南下,兵鋒直指修武城,以風火騎兵的戰力,即便不能速勝,也能牢牢牽制住曹軍。軍師,文則都是知兵之人,離得又進很近,不會不去響應“……”

  年輕人的表現欲望都很強,盧毓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其他人給打斷了。

  “你想想,四路大軍齊頭并進,曹操倉促間哪里來得及渡河?用不著一個照面就打敗他,只要讓他的主力大軍無法過河,這一仗就贏了七八成了………”

  “荊州新附未久,若是以洛陽、潁川為屏障拒敵,或許還能支撐些時日,可洛陽一破,曹操又要拿什么來支撐?1

  “至于夏侯淵,更是不值一提。升平你可別忘了,子敬將軍早就在青州嚴加防備了,既然文遠將軍這次只帶了五千羽林回援,那么,漢升將軍身邊跟著的,就是雷霆軍全軍,一萬五千精銳戰兵!子敬將軍在前面阻擋,雷霆軍隨后掩殺,那夏侯淵‘…嘖,死定了!”

  “曹操主力覆滅,此間的江東精銳怕是也片甲不得歸。僅憑江東區區之地,又拿什么來阻擋我大軍南下?更別說江東軍內部還生了分歧,有人只想偏安一隅,卻不知江東的所謂天險,于我驃騎軍來說,早已是通途大道了。此等鼠輩,滅之何難?”

  “也就是益州表里山河,自成一統可能會有點麻煩,不過頂多也只是耽擱些時日,不足為患。”

  高堂隆被一群人說得啞口無言,想一想,好像還真的是這么回事,他張張嘴,突然冒出一句:“那,那你們只好盡早換科目,學點太平盛世也能應用的學問了。”

  盧毓等人又是氣惱,又是好笑,仔細想想,說不定還真要應了高堂隆的戲言,心下也都是郁悶得要命。

  “那也未必。”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陸遜突然開了。,眾人都是精神一振。

  在這群人當中,陸遜的年紀不是最長的,學問也未必最好,但他的見事之明卻是眾人公認的第一,聽到他出言反駁,眾人心中都是希望重燃。

  “諸君當知,中原太平,不代表沒有用武之地。未來的國策中,開疆拓土或許會是主題。”

  “可亊…”,盧毓皺著眉說道:“按照君上目前的布局,似乎四疆都有諸侯鎮守了吧?要開疆拓土,卻要往何處去呢?”

  “沒那么簡單。”陸遜搖搖頭,輕聲說道:“各位請想想,置諸侯于邊疆,使其對外征討,令中原安享太平………以君上的英明,會行此種無謀之舉么?吾雖不敢斷言未來,卻可以肯定,看上的考慮肯定不會這么簡單。”

  一句話將眾人說得沉思不已,陸遜緊跟著又是一抬手,言出驚人:“何況,這一仗也未必能徹底覆滅江東精銳,若是孫策脫險,將來南征,恐怕還是要經歷一番苦戰呢。”

  少年們大驚抬頭,循指望去,正見一彪人馬從南面急速趕來。兵不算不多,只有兩三千的樣子,但陣列最前方的那桿‘周’字大旗卻看得少年們心頭猛跳。

  周瑜,江東第一智將周公瑾!

此人既已來此,想盡滅江東軍于此的目標怕是要懸了。((,[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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