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邑。“報——————啟稟主公,前方探馬回報,江東兵馬前鋒已至已吾,有人在鄰縣看到了孫策的將旗!”
“來的好!”呂布聞言大喜,重重一拍桌案,長身而起:“近年時常聽聞此人名聲,也是個悍勇之輩,正好來祭吾的畫戟!兒郎們,準備迎戰!誠明,速速傳信給文遠,讓他留黃漢升盯著夏侯淵,自己統率輕兵西進,奔襲孫策側后,給他來個十面埋伏!”
“末將領命!”曹性也極為振奮,并州邊軍自中平六年南下至今,徒有天下強兵的威名,卻一直沒打過什么有說服力的硬仗,難得有機會放手一搏,建立功勛,為之欣喜雀躍的又何止呂布一人?
本來這種傳令的事是輪不到曹性這種純粹的武人來做,可自從濮陽之亂后,呂布身邊也沒剩什么人了。
碩果僅存的除了曹性就只有高順和成廉,魏續雖然也在軍中,但有了前車之鑒,呂布也不敢放手任用。而高順的陷陣營通常都是獨立所戰為主,故而能當做副將使喚的,也只有曹性了。曹性好歹還是寒門出身,渡過些書,成廉純粹就是個草根,大字都不認識一個。
高順從前沉默寡言,但張遼走后,他也是自覺地將諫言的職責擔任起來,見呂布有些忘乎所以,他連忙提醒道:“主公,請文遠來助戰之事,是不是先和王將軍商議一下?雖說從兵法上來說,文遠是應該來的,可是……”
“嗯————”呂布微一沉吟,他從來都不以智謀著稱,但不代堊表他沒腦子,高順的未盡之意,他一下就聽懂了。
不管從前如何,現在張遼已經是青州的上將了,若是呂布不經過王羽,就指揮起張遼來那么對雙方來說,都會造成很大的麻煩。畢竟兩軍并未合二為一,即便王羽不計較呂布越權,張遼也很有可能被打上身在漢營,心在濮陽的標記對將來的前程肯定是大大不利的。
意思是明白了,但以呂布的性格來說,讓他改口也不是什么容易事氣氛頓時變得沉悶起來。
“也不用那么麻煩,戰機一瞬而逝,準確的把握戰機才是最重要的事。”
魏延見事很快,連忙站出來打圓場:“不如這樣好了,就由末將將此間情況通報給文遠兄,讓他自行判斷好了。以文遠的謀略,肯定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我家主公很大度,也不會斤斤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如此甚好有勞文長了。”呂布順勢下臺,松了口氣,又向曹性吩咐道“誠明,你親自帶隊,把江東軍給我盯緊了。”
“主公放心!”曹性躬身領命,向高順、魏延點點頭出帳去了。
“軍將間彼此通報軍情,就可以調動兵馬?當真不會晨——猜忌?”高順卻沒急著走,而是扯住魏延,低聲詢問。
他這話問得大有道理。漢朝對軍隊的控制沒有后來的宋、明那么嚴厲,但調動軍隊這種大堊事總還是要經過主帥的,特別是跨戰區的協同作戰。若沒有這樣的規矩,武將彼此串聯,興兵作亂豈不危險?
王羽治軍之嚴,在諸侯間是很有名的,魏延這么隨便就和張遼私下交流,怎么看都有些不合時宜。
經過了日前那場突襲戰之后,高順和魏延并肩作戰在前期的潛伏、偽裝和后期的突襲之中,有過很多配合多少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他生怕魏延為了照顧自家主公的顏面,把自己給搭進去。
“放心放心。”魏延呵呵一笑:“循義應該聽說過,我家主公的風格,和普通諸侯是不大相同的。他御下用的不是權術,甚或帝王心術,而是喜歡定規矩—————”
“規矩?”高順一愣。
“我家主公崇尚法家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精神,同時又受了墨家平等、兼愛的影響,此外對儒家、道家都有自己的見解。百堊家歸一,最后出來的就是青州現在的這套法度了。他總是說,法度不在于完美無缺,沒有漏洞,關鍵是本著怎樣的理念來構是……”
魏延的回答看似有些跑題,但要解釋青州的獨特處,他不得不從基礎一些的地方開始。此外,以魏延的心機,又怎么會放棄這么好的自我宣傳機會?當然要趁機多灌輸點理念給呂布等人,以便今后的融合。
“軍規也是一樣,武將彼此串聯當然有風險,自行判斷局勢,同樣是如此。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約束太多,當年的霍嫖姚還能有轉戰數千里,封狼居胥的威猛戰績么?反正呢,只要不違背明文規定的軍規,就不用擔心主公算后帳。”
一邊解釋,魏延也留意了一下呂布的神情,沒看出太多訊息,但他能看出來,呂布在聽,在思考,因此他很滿意。“報———啟稟主公,驃騎將軍遣使送信來了!”軍情如流水,參戰的各方都已習堊以為常,呂布一擺手道:“還不速速有請?”
不多時,一名風塵仆仆的年輕人快步而入,魏延看見來人,當即就是一愣,失聲道:“子敬,你怎么來了?”
由不得他不驚訝,在戰前的安排中,魯肅是做為留守官堊員,身兼多職的。一方面他要坐鎮黎陽,負責后勤運轉,另一方面他還要隨時做好集結民兵,抵堊抗外敵的準備。這兩個任務,哪一樁都不輕松,怎么會有空做信使,大老遠的跑來襄邑呢?
要知道,此刻陳留城未下,襄邑的呂布軍多少有點孤軍深入的意思,魯肅這個時候出現,實在是很奇怪。
魯肅沖魏延點點頭,并無所釋的意思,直接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雙手遞過,沉聲道:“我家主公有要事知會溫侯,信在此處,請溫侯過目!”
呂布也知意識到,可能有什么很嚴重的事發生了,神情凝重的接過信箋,覽自急看,看不幾行,便露堊出了極度震驚的神情。
“子敬,此信確實出于鵬舉之手?”呂布的語氣帶了幾分質問的意味,已經是相當的不客氣了,可見心中內容是多么的匪夷所思。
“主公特意遣末將前來,為的就是給溫侯釋疑。”魯肅的回答十分中肯。
“可晨———”呂布用力猛揮,似乎想拍一下桌子來發泄,但手臂揮了一半就停下,欲言又止,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主公,這到底是————”高順和魏延對視一眼,心下都是驚異莫名。
“文長適才還說,你家主公做事不拘一格,常有神來之筆,現在倒是應驗了。”呂布嘿然嘆道:“你們自己看看吧,真是搞不懂,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說著,將信隨手遞過。
高順接信在手,也是一目十行的掃了過去,看完之后,向來沒有多余表情的臉上,也能明顯的看到緊蹙的眉頭。
緊接著,信傳給了魏延,結果連這位王羽的愛將,也傻眼了,只是呆愣愣的看向魯肅,等著對方給個合理的解釋。
“子敬,主公現在不會是已經從垂隴城退兵了吧?就因為擔心并州有可能出問題?”
魏延真的有點混亂堊了。
王羽對并州戰場的擔憂并非沒有道理,但只要是上了戰場,風險肯定就是存在的,誰又能回避得了呢?
就算出現最極端的那種情況,西涼軍內訌的規堊模果然不大,而且迅速被平定了,但西線軍團的正副統帥都非平庸之輩,麾下兵馬也俱都是百戰精銳,也不至于被一擊而潰吧?
別說西涼軍內訌已成必然,就算不是,以徐庶、徐晃的能力,走出堡壘和西涼軍打一場正面會戰,也是勝負摻半的啊,怎至于擔憂若此?
要知道,現在中原戰場的形勢可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大為有利,正是氣勢如虹,乘勝追擊之時啊!就因為這么點小小的擔憂,就放棄到手的勝利撤退,這完全就不是自家主公的風格啊。
對于魏延的問題,魯肅再次神情嚴肅的給出了肯定的答復:“算時間,就是今天,主公應該從垂隴城撤兵了……末將出發前,他再三叮囑,要末將千萬要促請溫侯,從速退兵,以免在曹操反應過來之后,變成孤軍!”
他一句話說給兩人聽,前面是回答魏延,后面卻是說給呂布。
“這小子————他特意算好時間,就是讓某沒有選擇啊!”呂布的臉色很不好看。
前一刻他還在策劃著和名聞天下的堊江東小霸王大戰一場,洗刷近年來壓抑的郁悶之氣。結果命令剛發出去,王羽就遣魯肅來勸他撤退,而且撤退之后,在可以預見的一段時間之內,他又要恢復成之前的樣子,死守某個防線了,這叫他如何接受?
“主公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西線最新的消息中說,元直已經在策劃著離間成功后進行一場大規堊模會戰了。”
魯肅語重心長的說道:“若是一切順利還好,若是并州有了萬一,中原戰場又陷入膠著狀態,那就真有全盤崩潰的危險了!我家主公素知溫侯神勇無畏,所以也是用了些心計,但終究是一片苦心吶,溫侯當察之…”
“這個時候,他倒是要持穩了。”呂布低聲嘀咕了幾句,最后還是意興闌珊的擺擺手:“算了,這天下打下來也是他的,他都不急,某跟著上什么火?循義,去傳令吧,這就連夜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