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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三章 漢道乃昌

  這么明顯的異狀,當然逃不過趙云的銳目,他當然不會掉以輕心。

  等部族武士按照青州軍的指示,在步度根的率領下,扔下武堊器,把手抱在脖子后面,垂頭喪氣的排成長隊,開始投降時。趙云又做出指令,命人將步度根的部眾和彌加的部眾區分開來,然后分別審問。

  答案很快水落石出,彌加不是專門來救援的,而是鮮卑見勢不妙,派他來后路打個先戰。而彌加最重要的職責,就是將在漢境搶到的財富運送到安堊全的地方,其中就包括了第一批擄掠出來的漢民。

  鮮卑退回草原的計刻,是入關前就做好的。

  從頭到尾,他們都是報著占便宜的心態,而非孤注一擲,鯨吞中原。

  事實上,別說現在的鮮卑,就算是歷史上的匈奴、五胡亂華時代的胡人、乃至后世的滿清,哪怕在攻入中原腹地后,也沒足夠的信心站著腳,直到眾多的漢奸們讓他們看清了中原王朝的虛弱,這才戰戰兢兢的開始蠶食鯨吞。

  未慮勝,先慮敗,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倒是符合兵法中立于不敗之地的原則,所以,胡騎才這么難對付。

  在許攸先后與魁頭等鮮卑首領,以及鮮于輔等雜胡領堊袖通氣后,早就布置好的計劃開始實施,這才有了李十一等人撞見的那一幕。

  其實那已經是計劃后期的內容,最先一批,早就隨著彌加上了路。

  所以,收到彈汗山的急報后,魁頭才派人追上彌加,叮囑他實施這個伏擊計劃。李十一碰到的那個通胡的女子,透露的也正是這個計劃。

  因此,聽了趙云的赦免條件后,彌加等人才那么絕望。

  胡人本就沒把漢人當人看,他這個押送的頭目為了趕路更是一路瘋狂催逼。從下洛啟程的十數萬漢民,從白山走出來之后,十停里面就已經去了二三停,饑餓、寒冷、虐打、疲勞…川致死的因素太多太多,彌加手下的四千余人,沒有一個能逃開罪責的。

  對這幫劊子手,趙云也沒什么好客氣的,直接拉到鮮卑大營外,擋著十余萬鮮卑老弱的面,一口氣屠光。

  田豫一度很擔憂他覺得趙云這招殺雞儆猴固然很有道理,但卻有不小的風險。

  那營里到底有十多萬堊人,而且都是敢握刀的那種。換成在中原就可以理解成在一個民風彪悍的地方,擋著很多人的面,屠殺他們的親人,就算這么做的是官府,都有可能激起民變,何況還是異族敵人?

  但鮮卑人的反應卻見證了趙云此舉的正確性看到彌加和步度根的聯軍失敗,一部分人被屠殺,另一部分人垂頭喪氣的跪著,營內的鮮卑人都在哭,卻沒人發出聲音,而是抱著頭趴在地上哀哀而哭。

  像是在乞憐,更像是在表示臣服,任由處置的樣子。

  田豫看得莫名其妙,這一路趙云窮追猛打,兵鋒犀利,換成普通的烏合之眾,早就崩潰了。這些老弱的頑強他全看在了眼里,比起中原的百姓,胡人老弱要彪悍許多。

  結果就是打了這么一仗時方就全趴了?這到底走出于何種原理呢?

  “很簡單,草原上強者為尊,拳頭大的說出的話,就是法則。”給出答案的是秦風,這位義從老兵嘿嘿笑道:“先前咱們一路打到彈汗山,是偷襲,路上擊潰的部落都是沒有精壯保護的,打贏了也不算是本事。所以他們不服現在…”

  他朝戰場上指指,又朝步度根那些殘兵敗將,以及正在被一群接一群斬殺的彌加部呶呶嘴:“嗟,明白了吧?他們的保護者也完蛋了,所以,他們就認栽了,服了。”

  “可是,昨天明明…”田豫沒明白,他更亂堊了。他是雍奴縣人,雖然也在幽州,但離邊墻尚遠,少年常在冀州游學,對胡人了解有限,秦風說什么,他也只有聽著的份兒。

  然而,在他看來,秦風的道理似是而非。

  突襲彈汗山的一連串戰役是偷襲,昨天晚上那個又是什么?那可是連自己都覺得詭異,莫測的計謀啊!偷襲不是實力,詭計就是?這是哪門子道理?

  “唔,這個啊…”秦風撓撓頭,很吃力的解釋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他們只認戰爭的勝負,不問過程,反正咱們打敗了他們的精銳,所以就是比他們強。或者,他們以為昨天晚上子龍的計謀是法術…對,就是法術,你知道的,越是沒文化的人,就越怕這個…”

  1…什么亂七八糟的,田豫腹誹不已。

  青州的新政也不容易理解,但那只是其中蘊含的思想太深邃,一時難以理解,并非不合邏輯。而秦風所說的這些胡人的規矩,實在讓人無從置評。

  沒辦法,田豫只能故技重施,忽略過程,直接考慮結果。

  如果秦風不是胡說八道,那么,這一戰應該就算是盡收全功了。不但如此,還額外救出了十萬漢民,對這場遍及幽州的大戰來說,意義相當重大。

  他現在比較關心,趙云下一步會怎么做。

  現在最穩妥的,就是原地待命,派人翻過白山,去關內探查局勢,最好能和主力取得聯系,據此來擬定下一步的戰略。但以田豫對趙云的了解,他覺得對方一定不會這么老實的。

  其次就是分兵,一部分人看守俘虜,保護漢民,另一部分人返回幽州助戰。

  這個策略的風險較大,容易撞上從關內退兵的鮮卑主力夫軍。從俘虜口堊中審問出來的情報中判斷,鮮卑大堊軍隨時都有可能展開全面撤軍行動,一不小心撞上了,就算是趙云也未必抗得住啊。

  再次也是分兵,繼續在草原上逡巡,尋找擴大戰果的機會,看到部落就打,能湊巧碰到彌加這種撤退先哨部堊隊更好,至不濟也能把附近的山川地勢探查清楚。

  當然,這些事不急在一時收降和解救工作還是很復雜的。

  鮮卑人雖然屈服了,但只是一時的,就此認為他們會服服帖帖,那就大錯特錯了,嚴密的控制是必須的。

  對此,疾風騎兵的將校們都沒什么經驗。義從的老兵不少,但公孫攢對異族一向都是殺光拉倒,而且他也沒俘虜過這么多胡人,何來經驗可談?

  田豫的組堊織、調度能力很不錯,不過在被公孫冉提拔到身邊當幕僚之前他頂多只管過一縣之地,幾千人他能料理得過來,一下子上升了幾十倍他也沒什么頭緒。

  趙云更不用說,就算是自己的軍堊隊,他也不擅長指揮多兵種的大兵團,他的風格就是一柄快劍,招式如電,一劍封喉。讓他直取要害那是一個頂倆料理收降納叛這外很復雜的瑣事,那是諸葛亮和于禁的專長。

  一時無法,趙云干脆把這事兒先放下,讓田豫、秦風帶大隊人馬在這邊看著,自己帶了幾百人按圖索驥,解救自家百姓去了。

  很難想象當疾風軍的旗幟出現在山谷口的時候,引起的是怎樣的動靜。

  先是一瞬間的靜默,下一刻,仿佛白山崩塌了一樣,山洪海嘯般的歡呼聲充斥了整個世界。

  守山谷的幾百個胡人一直盯著外面的動靜,在發現彌加慘敗被屠之后就做了鳥獸散。谷中的漢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便逃。胡人有的時候會故意玩貓捉老鼠的把戲,很難說這是不是試探,何況出關幾百里了他們連方向都分辨不清楚,這天寒地凍的能逃去哪里?

  等到漢軍的旗幟出現,一切疑慮頓時消散,人們用盡渾身的力氣,宣泄著的心中的喜悅。

  “王師!是王師啊!沒想到封某還能再見到王師!爹!娘!一定是你們和封家的列祖列宗在保佑孩兒,讓孩兒不至埋骨他鄉,使祖堊宗蒙羞啊!”一個穿著破爛長袍留了一縷長須,貌似讀過書的中年人跪在地上高舉雙手,大聲悲呼。

  “看吶,是驃騎軍的旗!驃騎將軍來救咱們了,咱們可以回家了!”認識或不認識,喜極而泣而的人們再顧不得許多,彼此對視,擊掌,擁抱,拍著對方的后背,同時放聲大哭,用盡一切辦法,將自己的喜悅分享給別人,同時感受著別人分享給自己的幸福。

  趙云哪兒見過這陣仗,正不知所措時,場面又發生了變化,變得更加混亂起來。

  “娘子,娘子…你在哪兒啊,驃騎將軍來救咱們了,沒事了,咱們沒事了!”

“右啊屌  也不知誰喊了第一聲,卻一下喚醒了正在宣泄死里逃生的喜悅的民眾,歡呼聲頓時消失,代之的是呼兒喚女的呼聲,不時還夾雜著陣陣哭聲。哭聲中有重逢的喜悅,也有知曉親人噩耗的悲傷,更多的卻是牽掛和焦急。

  這場面讓人堊心酸,更讓人揪心,被氣氛感染是一方面,騎兵們也很擔心,胡人將漢民關押在幾個山谷之中,每個山谷都有超過萬堊人,這要是亂起來,互相擁擠踩踏就麻煩了。

  但他們也沒辦法,維持秩序的事,他們并不擅長,而且幾百人想安撫上萬激動的百姓,確實也太難了些。眾人齊齊看向趙云,希望這位主心骨能想想辦法。

  趙云也有點發愁,這比打仗可難多了,自已經驗不足,哪兒有什么辦法?可放著不管也不是個事兒,聽到這邊的動靜,另外幾個山谷也開始騷動起來了,萬一為了尋找親人,十萬漢民失去秩序,那…

  可現在能怎么辦呢?用更大的聲音壓倒他們?憑自己的中氣,吼一嗓子倒是沒問題,可問題是,有用嗎?會不會反而嚇到人?

  想了又想,他突然靈機一動,向騎兵們打了個手勢,然后帶頭放聲高歌起來:“嚴風吹霜海草調,筋干精堅胡馬驕。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她…”

  騎兵們微微一怔,不知道趙將軍這個時候唱軍歌有什么用,但還是下意識的齊聲應和:“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云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

  歌聲高亢如云,豪情沖天,瞬間壓過了滿山遍谷的呼兒喚女聲,人們愕然相望,呼聲漸漸低沉,歌聲越發高亢起來,漢軍將士血染碧沙,奮勇殺敵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

  “敵可摧,施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

  歌詞用詞并不生僻,即便沒讀過書,也能聽個大概,至少能充分感受到其中的氣氛。

  “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無人,漢道昌。”到了最后那句言簡意賅,有如宣言一般的六個字,望著山谷上空獵獵飄揚的漢字軍旗,整個山谷的人都跟著應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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