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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枋頭。
“人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三哥今日一去,他日不知何時能再相見,一想起,實是讓人愁緒頓生啊。”
“別,別介,鵬舉啊,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沒事喜歡掉文這個毛病不好。咱們江湖兒女,本來就是有今天沒明天,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哪顧得上什么離愁別緒啊?別整這套,你若想著俺,那就沒事多送幾壇酒給俺,這樣,就算他日做了你的刀下鬼,俺也照樣感激你。”
“三哥說笑了。”王羽訕訕笑了。
對這位外表粗豪,肚里有乾坤的張三爺,他是很欣賞的,從前世就是這樣,所以他才明知希望渺茫,依然花了不少心思來籠絡。可是沒辦法,誰讓他晚了一步呢?
幾天前,劉備在許攸的幫助下,說降周昂等十余名袁紹舊部,勢力席卷符離以西的大半個憔郡,以及汝南北部,并且向沛國蔓延的消息,終于傳到了高唐。
本來沉浸于酒鄉和高唐新城繁華熱鬧的張飛,一聽就坐不住了,向黃忠要了一匹戰馬,連夜趕來了魏郡,向王羽辭行。
事到如今,王羽也知道,留人是留不住了的。
其實他留張飛,與其說是需要對方的戰力,倒不如說只是為了彌補前世的遺憾。跟著劉備,關、張都只能悲劇收場。
二人對劉備的忠誠,都女庸置疑,但劉備共患難時還好,富貴后,做得就不怎么地道了。入屬后,他對待兩位義弟用的同樣是權術,而不是向從前那樣推心置腹。
關張之死,未嘗不是劉備權術所導致的結果。
關羽還好,畢竟是兵敗身死,算是死得其所,張飛就死得很冤枉了。敬重英雄的王羽前世就替他不值,而張飛歸劉,悲劇只怕依然無法避免,他很想改變點什么。
不過,王羽也知道,自己現應的位置,和歷史上的曹操差不多,張飛則和關羽一樣。既然張飛去意已決,除非強留,否則肯定留不住人了。
強留肯定不行,殺一個張飛容易,寒的卻是天下豪杰之心。王羽當然不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這一次,他學的還是曹操,直接擺了個隆重的儀式,親自禮送張飛南下。
這樣,劉備固然得回一員大將,但自己寬仁待士的名聲,勢必也廣為傳揚。在這一點上,關、張應該都會幫忙,劉備想欄著都不行。
“好了,就送到這里吧,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婆婆媽媽的?你軍中事務繁多,本也沒這許多工夫。”一行人且行且談,很快到了河口,張飛大咧咧的一擺手,道:“那些儀程什么的就算了,拿著怪重的,也沒什么用,就當俺收下了,你讓人多給俺裝幾壇子好酒才是正理。”
“便依三哥。”
王羽氣結,金銀細軟重,酒難道就不重嗎?
“少拿你點東西,將來沙場重逢,俺也不用縮手縮腳的,你說是不?嗯,你小子賊精賊精的,又有賈胖子那老狐貍出謀劃策,再加上子義、子龍他們幾個的武藝全不在俺和二哥之下,將來大哥八成不是你的對手…”
分別在即,張飛的話突然變多了,他絮絮叨叨的說著:“不過啊,打仗這種事,沒打過之前,勝負誰也不知道,你說呢?其實要俺說,咱們都是扶保大漢的,有什么好互相打的?將來有機會,你和大哥好好談談也就是了。大哥是個明事理的寬仁君子,你們應該能談得來才對。”
他也不等王羽回答,左手倒提蛇矛,右手執著王羽的手,眼看著拉著幾十壇酒的平板螺車上了船,環眼中終于有了些依依不舍之意。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鵬舉老弟,不管將來如何,俺老張都承你的情。將來若有事用得著俺,只消不干礙大哥的大事,你只消送個信來,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罷,他拱拱手,轉身登舟。
艄公一聲吆喝,手中長桿一撐,渡船緩緩離岸而去,駛入了大河的滾滾波濤之中。
王羽心中千念百轉,最后化成了一聲嘆息,轉過頭時,發現眾人都看著自己,特別是太史慈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期待著什么。
“子義,你怎么了?”王羽詫異問道。
“吟詩啊!”
太史慈圓睜著眼晴,理所當然的回答:“這個時候不是該吟詩嗎?就剛剛那句黯然銷魂者什么的,聽起來就很有味道,應該還有下句吧?說起來,主公您很偏心啊!元直去河東,您就做了詩給他壯行,子龍北上募兵,俺去清河,您都沒作詩給咱們,這不是厚此薄彼嗎?”
“”王羽的眼睛也瞪圓了,我擦,現在不是漢朝嗎?在漢朝抄詩,也能抄出后遺癥?
天地良心,自己抄詩什么的,只是為了假扮有點文化素養啊!要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說話都文縐縐的,自己又當了一方諸侯,哪兒犯得上挖空心思琢磨這些東西啊?
抄詩也不是隨便就能抄的,要應景不說,還要考慮詩里面的典故,到底能不能說得通。要知道,現在是漢朝,后世很多詩句里的典故,現在還沒發生呢。
至于太史慈說的那個…好吧,別說下面是啥了,王羽連下面有沒有都不知道,他同樣不知道這句話的出處,只是在武俠小說里看到了,念著順口就記下來了酬 至于徐庶那個,王羽本也只是念及太行山的艱險,隨便感懷了一下,裝裝深沉,誰知道就被徐庶給記下了,還追問不休。
剛巧老曹的幾首詩都大氣磅礴,很對王羽的胃口,還真就記得全句,干脆就念給徐庶聽了。結果,現在竟然變成壯行色的儀式了…
一想到將來統一天下的過程中,要打的那不知多少場的大戰,王羽只覺未來一片黑暗。這么多場仗,每次有大將單獨出征,自己都賦詩一首?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啊?
“咳咳,其實啊,那天本將只是想到太行山路艱險,覺得元直很可憐…”王羽試圖岔開話頭。
“某也很可憐啊。”太史慈緊盯著他不放,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主公,您別忘了,等河東的事情處理完,某可是要泛海去遼東四郡,然后還要去你說的那個僂島的。”
趙云看不過去了,替王羽分辨道:“那還不是你自己找的…”
他是厚道人,說的也是公道話。渡海的計劃中,兇險基本不是來自于人,所以王羽根本沒打算投入什么戰力,跟別提讓太史慈這樣的上將出馬了。
不過,太史慈是個閑不住的,最愛冒險。他聽說了這件事,也知道青州短期內沒仗可打,就死皮賴臉的纏著王羽,要參與出海。王羽被他纏得沒法,想想自己擬定的路線應該風險不大,于是就答應了下來,太史慈這才突然從親衛大將,變成了水軍統領。
太史慈突然拿這個說事兒,顯然不怎么厚道。
王羽欣慰道:“子龍才是正派人,和沒臉沒皮的子義,還有狡猾的元直一點都不像,你們三個在一起,子龍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了。”
太史慈一蹦老高,口中直嚷嚷:“看吧,看吧,主公又作詩給子龍了,這不是偏心是啥?元福,你別傻笑,軍師,你也別偷笑了,快來評評理。”
“好吧,好吧,答應你了,答應你了,等你出發的時候,我肯定作一首好詩給你。”王羽知道太史慈胡攪蠻纏,主要還是為了驅散自己的離愁別緒。不過這個橫生出來的壯行儀式大是不妥,萬一將來大家都要,自己豈不是只能找槍手了?
王羽搖搖頭,把這個念頭甩得遠遠的,然后在心里自我安慰著:嗯,不要緊,漢朝人應該不喜歡作詩,說不定只有太史慈一個人喜歡瞎攪和了。
安撫了太史慈,他轉向賈詡道:“對了,文和,你剛才說河內有軍情,很急,卻不緊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也沒什么。”賈詡正愣愣的有些出神,隨。答道:“周毅在孟津沒能達成目標,最后差點陷在城里,后來出來了個叫魏延的,很有幾分蠻力,把周毅他們接應出去了。此人自稱也是名錄上有名之人,某查了一下,發現此人的名字居然很靠前…”
“什么?魏延?”不經意間聽到這么個喜訊,王羽大吃一驚,竟是失聲叫了出來。
他記錄下的名將中,魏延屬于最難找的一類,原因就是資料太少。王羽甚至不確定,現在的魏延到底多大年齡,有沒有成年,后世的記載太過簡略,別說是他,就算是專門研究這段歷史的,也未必能確認這些資料。
不過,魏延的本領可不一般。蜀漢后期,就靠他支撐大局呢,要不是他和諸葛亮相處的不咋地,兩人齊心合力,說不定真能打出一番尼面來。
沒想到,這員大將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該說有趣呢?還有是有趣呢?反正是很有意思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