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發令果斷,接令的麹義動作更快,還沒等眾幕僚做出反應,他已經大吼著開始集結部隊了。
“主公,這是不是…”
郭圖瞥一眼在瞭望臺下的沮授,見后者一臉凝重,完全無法分神,不可能擔負起勸諫的職責,只好硬著頭皮自己上了。貿然出戰,是很冒失的舉動,王羽一向詭計多端,誰知道他是不是詐敗,就等著殺個回馬槍呢?
但看主公興沖沖的樣子,郭圖也不敢勸得太深,以免步了沮授的后塵。想得太多,話在嘴里一直打轉,好半晌,他才算是措好了詞:“是不是先商議一下?”
“有何可議?”袁紹面色一整,冷笑著搖頭:“公則莫非以為本人是莽撞之人么?”
“圖萬萬不敢。”這個罪名可有點大,郭圖躬身施禮,連聲否認。
袁紹看也不看他一眼,抬手遙指兩百步外的泰山軍,傲然道:“小賊縱有千般算計,終究不能逆天而行,泰山騎兵已苦戰半日,雖然屢屢得手,馬力、體力的消耗,卻是無可彌補的,吾觀其已是疲兵,來此沖陣不過心存僥幸罷了,就算真有什么狡計,哼哼…”
剩下的話,他不用說的太明白,各種跡象已經表明了他的想法。
出擊的只有麹義和他的屬下而已,剩下的千余親衛原地不動。
袁紹身邊的親衛,都是他初到渤海時招募的,厚餉勤練養出來的,忠誠度和袁家蓄養的死士差不多。再加上入主冀州后換上的精良裝備,就算沒有麹義。有這隊兵馬在,袁紹的安全也不會有多大問題。
而現在面對的敵人。只是數百疲兵罷了,而且還是內部不怎么團結的。那些幽州人的脾氣就和他們的主將一樣,驕傲且固執,如果他們認定了眼前是個報仇的機會,王羽這個外人未必能壓得住他們。
畢竟袁紹就在眼前,對幽州人來說,就算把幾百人的命都搭上,只要能殺死袁紹,那也值得了。
就算敵人真的要逃跑也不要緊。步兵肯定追不上騎兵。但能把一直囂張了這么久的王羽象攆兔子一樣趕走,也算是出了口惡氣。
出擊最大的風險,其實是由先登營來承擔的,如果泰山騎兵邊打邊跑,或者有其他的詭計,先登營肯定是很危險的。不過,既然是死士,這種危險和收益并存的計劃,本來就是要當仁不讓的。
麹義是個外來戶。一副臭脾氣更是幾乎把同僚都得罪遍了,這種時候,當然不會有人為他著想,更遑論提出挽留。
名士們互相交換著有會于心的眼神。都緊緊的閉上了嘴巴,看著麹義用超出尋常兵馬近倍的速度集結了兵馬,吶喊著沖向了環繞周圍的那片煙塵之中。
因為主將們的爭執。構成泰山軍的兩部分士兵正處于無所適從的狀態。
騎雜色戰馬的泰山嫡系都勒住了馬,聚集在那個黑馬騎士的身后;碩果僅存的白馬義從則發泄似的繼續來回奔跑著。雖然沒人冒險靠近冀州軍陣對射。但時不時的就會有幾支羽箭從煙塵中飛出,劃過漫長的距離。最后,有氣無力的落在兩軍之間的曠野上,濺起一縷塵埃。
在強敵面前內訌,是比輕敵還嚴重的錯誤,這一點,在麹義率軍展開追擊的那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退,快退!”那個年輕且熟悉的聲音再次響徹了戰場,卻沒了從前那股子豪邁無畏的味道,聽起來滿是驚惶和焦慮。
那個騎白馬,扛著大旗的軍官似乎還有些遲疑,可回頭看看即便在追擊之中,依然保持著嚴整隊列的先登營,他猶豫再三,終于還是選擇了聽命。
泰山騎兵開始退卻。
此刻他們的陣型極為散亂,和之前氣勢洶洶殺過來的時候根本沒法比。接到撤退命令的時候,騎白馬的人有不少還在圍著敵陣打轉,倉皇之間,已經來不及和本隊匯合。
距離近的,策馬沖向先登營的側翼,試圖吸引追兵的注意力,為倉皇撤退的大隊人馬贏得時間;還有一些人向遠處退卻,試圖迂回著與本隊匯合;還有些人勒馬四顧,似乎在猶豫到底何去何從。
“哈哈哈哈,王鵬舉啊王鵬舉,你也有今天?”
泰山軍表現出來的狼狽模樣,讓袁紹心懷大暢,他指著落荒而逃的黑騎的背影,譏笑道:“吾先前還道你比公孫伯珪那個武夫強了些,現在看來,也是一路貨色,只會打順風仗罷了,一旦受了挫,卻也是一個模樣,可笑,可嘆吶!”
“適才泰山賊來勢洶洶,我等無不心驚肉跳,若非主公指揮若定,窺破他的虛實,又豈有眼前之勝?所以,并非世人無知,亦或王鵬舉浪得虛名,實是他從前沒遇到如主公一般的對手罷了。”
“公則說的極是,王賊縱橫天下,從無抗手,今日連敗河北名將,視沮公與的玄襄大陣如無物,氣焰囂張,不可一世。主公身邊不過千余步卒,他卻只能鎩羽而歸,何也?一是主公洪福齊天,二來,也是主公的妙計所致…”
“元圖所言,是何妙計?”郭圖和逢紀平時關系一般,但在袁紹馬屁這件事上,卻保持著高度的默契,一捧一逗,比后世說相聲的還契合。
“首先,是攻心之計…兵法有云:不恃敵之不我攻,恃吾不可攻…其次,乃是離間之計…再次…”逢紀滔滔不絕,把能想到的贊美之詞,只要沾點邊,通通說了出來,說得一向喜歡這道道的袁紹都有些臉紅。
“主公,諸位,且不可大意,須防有詐。”有人拍,就有人煞風景,沮授不知道什么時候趕了過來。一句話就把逢、郭好容易營造出來的和諧氣氛給破壞了。
“公與兄,都到現在這個份兒上了。還能有什么詐?”
郭圖大是不爽,先指指遠處一追一逃的兩股煙塵。“就算他們真要殺個回馬槍,也要先過麹將軍那一關!”再向后方一指:“援軍也正兼程趕過來,你說能有什么詐,莫非…”他朝周圍一揮手,不屑道:“難不成你認為這些散兵游勇能威脅到主公不成?”
“正是。”郭圖說的本是反話,誰想沮授居然點了點頭,指著后陣方向,語聲急促的提醒道:“主公,且不可使麹將軍追出太遠。這些散兵,恐怕不是那么簡單,他們正在我軍后陣集結!”
“集結?那又何懼之有?不過區區百余人罷了。”逢紀嘿然冷笑,一臉譏嘲。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若是王鵬舉那個亡命徒在的話,也許還有點威脅,現在王鵬舉已經…咦?”一句話沒說完,他突然臉色大變。
郭圖待要相詢,可看到搭檔眼中的驚恐之色。他的心中也是一動。
沒錯,大伙只是看到一個騎黑馬的少年帶隊來了又去,可誰也沒真正看清對方的臉。泰山軍離冀州軍陣最近的時候,也有一百多步。對方頭上又帶著盔…
引開最具威脅的先登營,然后以百騎踏陣,這種事。別人想都未必會想,但那個王鵬舉可是個膽大包天的家伙!
“快!快打旗號。命令麹…”
袁紹猛然驚醒,待要亡羊補牢時。卻發現已經晚了,他的命令才喊了半句,就被陣后傳來的一聲大吼給打斷了。
“踏陣…”
聲音年輕且豪壯,循聲看時,正見一騎黑騎穿過漫天煙塵,穿過一片閃爍的白光,手中的槊鋒雪亮,身上的玄甲黑中帶紅。
長槊揚起,吼聲如雷!
“無歸!”
百余壯士齊聲應和,雖然只有區區百人,但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氣勢,卻不在上萬雄師之下。
“轟!”再下一刻,數百馬蹄奏響了這場大戰的最強音符,轟鳴著如同天際滾來的驚雷。
剎那間,袁紹感覺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千算萬算,還是中計了,不是他不夠小心,只是敵人的計謀太不合常理!太沒把他放在眼里!
不是么,敵人的主力引著麹義走了,留下的只有一百騎!主力盡在的時候不敢沖陣,剩下一百騎卻擺出了取自己性命的架勢,這不是沒把自己放在眼里又是什么?
嘴里傳來了一陣腥澀的味道,不知不覺中,袁紹咬破了嘴唇,可一向最注重風儀的他卻恍若不覺,體察入微的一眾幕僚,也無人留意。
他的牙咬得越發用力了。
哼!你要來,就來好了,以為自己這個四世三公的大名士真的是軟柿子?
無歸?來吧,今天就讓你們有來無回!
“穩住,密集結陣!”袁紹用盡渾身力氣喊了起來。
“穩住,密集結陣!”幕僚們正茫然失措,聽見喊聲,趕忙齊聲加以重復。
在片刻之前,士卒們還雀躍不已的為追殺敵人的同袍吶喊助威,順便用各種方法嘲笑那支逃跑的敵軍。誰也沒想到,馬上就輪到自己面對威脅了。
這個轉變實在太過突然,讓他們完全無法適應,哪怕聽到了主公的叫喊,大部分人也有一種如墜夢中的感覺。
在軍官們的催促下,他們迷迷糊糊的拾起了武器,跌跌撞撞的擠成了一團,顫顫巍巍的將矛戈架在身前同袍的肩膀上,勉強在騎兵殺到之前,構筑起了一座拒馬陣。
倉促結成的陣勢,似模似樣,卻并不足以達成主將的心愿。
率先砸過來的不是奔馳的戰馬,而是劈頭蓋臉的百余支羽箭,宛如電光,帶著寒意,將死亡和恐怖散布得更深、更廣。
羽箭的覆蓋極為集中,直接就將拒馬陣的前端砸塌了一片。
“放箭,放箭!”
“列陣,列陣!”
中軍傳出了截然相反的兩條命令,敦促士卒放箭還射的是袁紹,敦促士卒修補陣型的是沮授,士卒們下意識的聽從了更具權威者的命令。
弓箭手站定取弓。準備還射,他們擋住了少數沖向陣前。想要去修補陣型的同袍;后者試圖將擋路的同袍推開,面對騎兵的沖擊。除非象先登營那樣作戰,否則弓箭沒多大用,關鍵還是保持陣型。
后陣的混亂很快波及到了前陣,最前排的士兵本就驚魂未定,后陣的混亂更是加倍的動搖了他們的士氣。他們前后觀望著,手上的力量越來越弱,矛鋒越垂越低,然后,來自沖陣騎兵的第二波箭雨又到了…
“擋住。擋住他們!”袁紹心中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哀鳴,他發現自己的錯誤了,可惜似乎有點太晚了,在士氣低落的隊伍中造成了混亂,還怎么可能擋得住亡命殺來的騎兵?
“前隊變后隊,兩翼向前包抄,后陣舉矛布陣!”
袁紹發了一道意識流的指令,沮授卻有松了口氣的感覺,本想著讓前陣抵擋一陣。給后陣留出點時間,現在看來,前陣只能用自己的生命,而不是武器來完全這個任務了。
他將袁紹的命令具體化的發布了出去。然后大聲喝令旗手:“通報麹將軍,讓他設法回援!同時,讓各路援軍加速前進!”這樣做有可能動搖士氣。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眼睜睜的看著王羽將中軍踏平么?
“啊!”剛做完這一切。前陣便傳來了一聲凄厲的慘叫聲。
第一個接觸敵人的冀州兵很慘,他身上的裂口從肩膀一直延伸到小腹。紅色的血漿就像水一樣從裂口中噴出來。無止無休。縱馬揮槊的劊子手頭也不回地從他身邊沖了過去,拍馬殺向下一個目標。
又是一匹白馬隨后經過,銀光閃爍了一下,傷者慘呼聲嘎然而止,失去知覺的尸體跟蹌了數步,向前一撲,給馬蹄揚起的塵煙上,染上了一片鮮艷的紅。
在勇不可擋的主將的帶領下,騎兵們如虎入羊群,肆意獵殺自己的對手。
發生了混亂的冀州軍根本無法阻擋這種攻勢,甚至連讓騎兵的速度慢下來的要求都不能做到。驚惶失措的人群中瞬間被切出了數條巨大的裂縫,殷紅殷紅的,不斷向深入延展,直到把整個陣列切成數段。
沮授的指令很及時,他放棄了發生混亂的前陣,在前陣崩潰之前,拉著袁紹和一眾幕僚退入了那座廢棄的宅院,并在門前布下了一道盡可能厚重的防線。
“殺穿他們!”王羽手中長槊橫掃,將一名持著戰旗的將校掃飛到半空之中,仗著強勁的膂力,帶了半具尸體的長槊依然呼呼生風。他很清楚,這是一場突襲,目標唯有袁紹的性命。
冀州的援兵都在不太遠的地方,很快就能趕回來。麹義的先登營也很謹慎,在最初五百步之后,他們就放緩了腳步。所以,自己沒空和雜兵們多做糾纏,也沒空擴大戰果,要做的只有突進,不斷突進!
“殺穿他們!”趙云和義從們齊聲大喝,無視雙方人數的對比,絲毫不懷疑命令的可行性,只是追在那個驕傲的身影之后。
騎兵們的刀鋒掠過敵人的脖頸,掠過他們的身軀,帶起一蓬蓬血雨;
馬蹄踏過敵人的尸體,踏過破碎的戰旗,將其踩得稀爛。
“轟!”前陣轉瞬間被擊穿,騎兵們毫不停留,毫不猶豫,緊接著就撞在了第二道矛陣之上。
“不想死的讓路!”王羽大喝,斜壓槊纂,將槊鋒上的散碎肢體甩開,然后雙手平推來了招撥草尋蛇,將身前的一片矛戈叢林撥到一邊。
這種蠻干的舉動當然不能持久,后排的矛戈迅速前刺,試圖填補這片空白。然而,他們沒能成功,接踵而來的萬道銀光,如綿綿細雨一般,順著王羽硬砸開的破綻吹進矛陣,快捷無比,無所不至!
當先的幾名士卒慘嚎著丟下武器,翻身而倒,荊棘叢林再次露出了無法彌補的缺口。
前陣的士卒倉促接戰,接到的命令又有些混亂,所以,士氣和戰意都不如后陣的高,這樣的缺口本是很容易就能補上的。但王羽豈會給他們留下這樣的機會?
剛才的配合不是偶然,而是激戰中形成的默契。他膂力大,先砸開缺口。然后趙云仗著槍快,將缺口擴大。然后就輪到太史慈展開暴風驟雨一般的攻勢,直接突擊進去了。
一路上。他們都是這么打的,正是因為有他們三個的配合,破陣才破的那么快,那么輕松。
現在,少了個太史慈,多少有點不夠力,但王羽也不在意,沒了太史慈,他還有烏騅!
“吼!吼!”如同一道黑色閃電一般。烏騅縱身撲入了敵陣,還沒落地,前蹄便重重的印在了兩名士卒的胸前,將其踢得噴血飛退。搖頭擺尾間,后蹄順勢揚起,又將一名試圖偷襲的冀州兵踹飛。
自從跟了王羽,這匹馬王之子倒有大半的時間在養尊處優,好容易得到了馳騁疆場的機會,它越戰越興奮。
王羽有問鼎天下的目標。烏騅也有它的目標,它要超越曾經的強敵,那匹火炭一般的同類。光是在馬廄里養膘,又豈能做到這件事?
被烏騅撞散了陣勢的冀州軍很快就成了槊下的祭品。第一個沖上來的軍官頭盔被砸飛出去,腦袋與身體成直角歪在一邊;另外幾個試圖上前圍攻的士卒,還沒等舉起長矛。就被后續跟上來的馬刀掃去了半邊腦袋。
“殺袁紹!”
白馬義從的人數大減,但氣勢卻絲毫不遜于剛開戰時。沖陣的那一刻;而袁紹的親衛卻遠遠不具備先登死士的勇氣和戰技,在白馬義從瘋狂的攻勢下。傷亡慘重,像莊稼一樣被割倒,防護最薄弱的頸甲和面甲紛紛散落,大股大股的血水向天空中狂噴。
“攔,攔,拉下他們啊!”袁紹的聲音越來越小,透著無盡的絕望。郭、逢等謀士也沒了阿諛吹捧時的神采飛揚,一個個臉色灰敗,如喪考妣。
誰能想到,百余騎的沖陣,會有這般兇猛呢?連破三陣,兩翼的包抄還沒開始,就已經失去了應有的作用,這,這就是騎兵真正的威力么?
“刀山敢前…”一聲驚雷般的大喝壓倒了馬蹄聲,壓倒了冀州軍的滿地哀鴻,傲然宣告另一支隊伍的加入!
“火海不退!”應聲的人不多,聽上去尚不足百人,但氣魄卻同樣驚人,聽在袁紹的耳中,也有如天籟般動聽。
“每戰爭先…”戰號聲剛響起的時候,還在幾十步之外,喊到第三聲,卻已經到了戰團邊緣。
“死不旋踵!”
回援的先登們都是輕裝,手中持的是短兵,招牌似的大櫓和強弩都不知扔到了哪里去。他們沒有立刻加入戰團,而是一邊齊聲高呼戰號,一邊快速通過混亂的己方戰陣,向廢墟匯聚而來。
“子義居然沒能拖住他們?”王羽有些意外。
之所以沒帶太史慈這個寶貴戰力一起突陣,就是因為在突襲的同時,他需要主力部隊將先登營拖住。讓秦風指揮的話,狙擊很可能會演變成生死決戰,他也只能留太史慈壓陣了。
百忙之中,他抽空回望,看到遠處戰場態勢的一瞬間,他就明白了。
麹義判明形勢很快,而且非常果斷。發現后軍遭到突襲的一剎那,他就做了決斷。
將手下將士分成數股,原地留一隊人設弩陣狙擊,剩下的人回援;若是騎兵仗著機動力迂回,他就再留一隊狙擊;而回援的主力,則是拋棄一切裝備的百余輕兵。
太史慈因為得到了王羽的叮囑,不敢強沖,結果一繞再繞,繞到敵人最先設下的狙擊陣地開始撤陣后退了,也沒能追上麹義的援軍。
“算了,就這么沖進去吧,抓緊時間,還來得及!”長槊疾刺,將一名敵軍挑在槊鋒,然后用力甩出,王羽大呼酣戰。
沒有強弩、長矛的先登營,應該不會太棘手,還有機會。
這一次,王羽想錯了,先登營打仗,最厲害的不是裝備,而是他們的斗志!
從沖陣開始,烏騅的速度,就一直沒減過,直到沖到先登營臨時構建的最后一道防線,那道看起來極為單薄的防線之后,馬速卻猛然降低。
先登營的狙擊之強,確實超出了王羽的預料,他奮起神威,左沖右突,就是無法擺脫對方的糾纏。
一名身穿青色戰甲的什長分明已經失去了戰斗力。卻抱著把刀翻滾在泥漿中,試圖砍斷烏騅的前蹄。另一個小兵身上被義從們接連砍了三刀。臨死前張開雙臂,牢牢地揪住了趙云的馬尾巴。
被逼得手忙腳亂的王羽不得不痛下殺手。長槊橫掃,將一名試圖撲上馬鞍的敵人砍去半個身子。然后迅速提了提韁繩,心有靈犀的烏騅利落地向前跳步,躲開砍向自己前蹄的橫刀,用后蹄將偷襲者連人帶刀一塊踢飛上半空中。
令一名持矛的敵兵仍不死心,連人帶矛向前猛撲,王羽側開身體,讓過矛鋒,長槊順勢一蕩。將持矛者的手腕,胸甲、小腹一并砍做兩段。
“保護主公!”趙云高聲叫喊,顧不得身后的敵人,手中長槍抖出一團槍花,閃電般探進了幾個拼命圍攻者的咽喉。
“荷荷!”拼命者一手用力捂住了咽喉,另一手仍然不甘的往虛空抓著、探著,仿佛仍然在與敵人搏斗著,就這樣連晃幾步,這才軟倒。
一把戰刀帶著風聲砍來。王羽猛力一撥,將刀撥飛到了半空中。他沉肩墜肘,槊纂帶著猛烈的呼嘯聲撞在了對方的胸口。對方慘叫著后退,卻無法抗拒槊纂的鋒銳。皮甲被刺透,五腹六臟淌了滿地,但雙手卻死死的攥住了槊桿。
左側又傳來一股陰寒。憑借在沙場上多年養成的直覺,王羽確信危險來臨。他快速后仰。用脊背去找馬鞍。一桿冷冰冰的長戈貼著他的小腹掠過,在玄甲上擦出一串電火。
“是個高手!”王羽心中微凜。動作絲毫不慢,來不及抽出自己的長槊,他單手握住了對方的矛桿,然后一夾馬腹,烏騅咆哮著轉身,向來人伸出前蹄。
“啊!”慘叫著被踢飛的卻不是偷襲者,而是另外一名小兵。他在烏騅轉身的同時,閃身擋在了自家主將身前,一命換一命。
“麹義?”王羽大聲喝問,能值得先登死士這樣掩護的,也只有麹義這個主將了。
“正是某家!”忠心部屬慘死,麹義眼中閃過一絲黯色,可手上絲毫不緩,趁著王羽的槊纂還沒拔出,抬手又是一戈:“鵬舉小兒,還不受死!”
“差得遠呢!”王羽縱聲長嘯,一手發力回奪長槊,另一手在懷中一抹,手中已經多了一道吞吐不定寒光,閃電般在矛桿上一劃,堅固的矛桿應聲而折。
“大好男兒,何苦為賊出力?”王羽順勢將剛奪回的長槊一擺,大聲喝問。
“成王敗寇,誰是賊還不一定呢!”麹義雖驚不亂,腳尖一挑,挑起了一把戰刀,妙至巔峰的架住這要命的一槊,順便還高聲答了一句。
“你這人倒也有趣。”王羽微微一怔,然后搖了搖頭。
這麹義的回答倒是有趣,但卻不合時宜,立下救主的大功,卻不趁機表忠心,而是來了這么不倫不類的一句,這人的情商不是一般的低。
他回望了一眼自家的隊伍,隨他沖陣的百名精騎,眼下已經傷亡過半。先登營的傷亡比己方更大,但卻像是一座泥潭似的,死死的纏住了騎兵的馬蹄。
失去速度的騎兵,不會再有任何威脅,與其勉強拼命,還不如見好就收,沒必要把兄弟們的命白白送在這里。
至于先登營…既然他們有這么個主將,大可日后從長計議。
“退,退出去,與子義匯合,再作打算!”判明形勢,王羽更不遲疑,橫槊在馬前一掃,逼退敵人,揚聲大喝。
說是這么說,但騎兵們也都知道主將的意思了,這場突襲終究還是沒能達到預定的效果。雖然不甘心,但騎兵們依然聽從了號令,撥轉馬頭,反向殺出。
受了先登營的激烈,冀州軍的戰意已經恢復了不少,正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助戰,卻沒想到泰山軍說走就走,一時也是來不及阻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揚長而去。
先前看泰山軍退走,他們歡呼雀躍,但此刻,冀州軍將卻只有如釋重負的感覺,身體都軟了。心中只是慶幸:終于,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