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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章 戰耶,退耶

  淳于瓊很憤怒,可是他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對策,因為他的腦子里一片混亂,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徹底打懵了。

  泰山軍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他們到底有多少兵馬?

  他們到底是如何打敗自己的兩千輕騎的?

  敗了并不奇怪,可敗成這副慘象,就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先鋒韓莒子兵敗身死,他帶過對岸的一千jīng騎全軍覆沒,連個報信的都沒回來!騎督副將呂威璜倒是回來了,可他麾下的一千騎兵連死帶逃,也只剩下了寥寥百多人。

  就是這么一轉眼的工夫,自己麾下的兩千jīng騎就沒了!這么多騎兵,就算扔到河里打水漂,還能聽個動靜呢!怎么就沒了呢?

  韓莒子是白癡,呂威璜也是個蠢貨!

  既然發現敵人是王鵬舉了,韓莒子那個胡虜之后怎么就敢于分兵呢?就算沒見過,總應該知道對方的戰績吧?去年洛陽連場的大戰中,那個少年幾乎以一己之力,成就了勤王大業!西涼軍又不是泥捏的,這威猛戰績是實實在在的啊!

  韓莒子是個胡虜,不識進退倒也罷了,呂威璜那廝可是淮南的將門之后,武藝差了些,但兵法韜略還是很不錯的,否則自己也不會提拔他為心腹!..

  主將分兵固然是錯,但后軍跟進的總不能太慢吧?

  一萬兵一起上,和一千一千的分著上,那戰力能一樣嗎?面對王鵬舉這樣的對手。分批進攻不是車輪戰,而是添油戰術。最愚蠢的戰術!

  結果,呂威璜偏偏就這么做了。他趕到戰場的時候,對岸戰斗已經結束,他既沒看到開頭,也沒看到結尾,只看到了在橋頭嚴陣以待的泰山軍。

  如果他這個時候當機立斷的下令撤兵,即便遭遇追擊,損失也應該不會太大,敵人畢竟剛打過一仗,馬力多少有些消耗。

  如果他與韓莒子一樣莽撞。直接沖上去,未必不能給敵人造成一定殺傷,甚至形成纏斗,為主力大軍營造戰機。

  可是,他什么都沒做,只是駭然勒住了戰馬,帶著近千騎兵在那里發呆,伸著脖子,長著大嘴。就像是一群呆頭呆腦的鵝!

  這樣的戰機,別說王鵬舉,淳于瓊覺得,就算從田間抓個老農過來指揮泰山軍。他一樣會猛沖上來,給這群傻鵝來個迎頭痛擊!

  面對強勢的敵人勒馬發呆,這不是找死。又能是啥?

  結果毫不意外,呂威璜全軍潰退。在泰山軍的追殺下把兵馬丟了個jīng光,僅以身免。唯一的收獲就是探明了敵軍的大致數量。

  可這收獲對淳于瓊一點幫助都沒有。只是加深了他的困惑。

  呂威璜是白癡,敗了不奇怪,可韓莒子那一千jīng騎到底是怎么敗的?仔細算算,泰山軍擊潰韓莒子,分批過橋,整隊列陣,還要加上韓莒子過橋的時間…

  而呂、韓二支騎兵的距離,滿打滿算也就幾柱香時間的路程,怎么就發生了這么多事呢?

  千騎對千騎,都是輕騎兵,一個照面自己這邊就全軍覆滅了,這,這怎么可能?

  淳于瓊又是憤怒,又是困惑,目光好像旋轉著的刀子一樣,將呂威璜刺的心驚膽戰,遍體生寒。

  可是,這事兒能怪自己嗎?弟兄們可是經歷了五天的長途行軍!趕到清河郡城之前,甚至是rì夜兼程的在趕路!人馬俱疲,在撞上號稱天下至銳的泰山兵,能打贏才見鬼呢!

  就算王鵬舉很可能也是長途奔襲而來,但他都是騎兵,又蓄勢以待,不像自己這邊這么稀里糊涂,光顧著搶功勞,卻沒考慮風險。

  如果沒猜錯的話,王鵬舉為了這一戰,還準備了特別的殺手锏,否則怎么也不可能一次充分,就解決了老韓的一千多人啊!

  面對這樣的敵人,自己被嚇到,愣了會兒神有啥奇怪的?要知道,自己當時都被嚇傻了,根本沒來得及發令,但全軍上下卻都拉住了馬,這難道不是人心所向嗎?

  說到底,還是淳于瓊這個主將的錯!連敵情都沒有辨明,就催著趕著讓弟兄們長途奔襲,結果一頭撞在了石頭上,撞得腦漿迸裂,血流滿面。

  當然,這些辯解和反駁他肯定是不敢說出來的,淳于瓊再有錯,他也是主將,收拾一個打了敗仗,幾至全軍覆滅的騎兵校尉還不跟玩兒似的?傻子才在這個時候跟他起沖突呢。

  “淳于將軍…”呂威璜在灰突突的臉上抹了一把,以便讓淳于瓊看清楚他笑容中的誠意和諂媚,“屬下愿意戴罪立功,鳧渡過河,為將軍探明敵情。”

  “嗯?”

  淳于瓊確實有心殺敗將立威,可回頭看看麾下兵卒死狗一般的模樣,他也沒那個心情了。連敗兩陣,身心俱疲,殺多少人也激勵不起士卒的士氣了,何必呢?何況,他麾下的騎兵只剩下這一點了,仗卻還沒打完,殺人又有何用?

  倒是呂威璜自告奮勇的這個提議,讓他有了點興趣。

  王羽能打,能以弱擊強,這不算啥新鮮事,雖然很意外,但淳于瓊并不會糾結于此,頂多只是在后面作戰的時候,更加小心一點就是了。

  現在最讓他困惑的是,王羽因何而來,從哪兒來的,后面還有沒有援軍,有的話,援軍還有多遠。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連續擊潰了兩隊騎兵之后,王羽為什么不乘勝追擊,直接攻擊自己的中軍?自己的中軍人數很多,但都是經過急行軍的部隊,又都是步卒,很難抵擋騎兵的沖擊。

  換成其他敵人,他會猜測,對方也是人困馬乏。為了求穩,放棄了直接攻擊。但對方既然是王鵬舉。就沒有求穩的道理,追在潰兵的身后直沖過來。就算打不贏,也能給自己造成重大的傷亡啊?

  不打也不退,給自己留出時間來休息,原因?毫無疑問,只能是等待援兵,等后續的幽州軍到了之后,合兵一處,全殲自己這支先鋒!

  “也好,本將就準你戴罪立功…”思忖片刻。淳于瓊點了點頭,然后沖著親兵一揮手,喝令道:“傳令下去,全軍止步,整隊后,原地休息!”

  “全軍止步…原地休息!”一聽這個命令,傳令兵無不jīng神大振,奮起余力,將這個好消息一層層的傳遞了下去。

  “噢!”

  “將軍威武!”

  “太好了。終于能喘口氣了!”

  遠近之間,一片歡聲雷動,士卒們一邊高聲贊頌著淳于瓊的仁義,一邊以極大的積極xìng開始整隊。與之前拖拖拉拉,不情不愿的模樣大相徑庭。

  就在淳于瓊感到微微醺然之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兀然響起。“將軍,淳于將軍。不能停,不能停在這里啊!”

  淳于瓊和正在解甲。準備鳧水過河的呂威璜都是一愣,愕然回望時,正見一騎快馬從后隊趕將上來,無視成千上萬道可以殺人的目光,一邊疾馳,一邊大喊:“將軍請聽招一言!”

  “督軍有何話說?”淳于瓊的眉頭擰成了一團。

  牽招出現的就不是時候,一出現就質疑自己的權威,讓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擱?要不是對方身為督軍,在冀州名士中頗有人望,尤其得到沮授那腐儒的看重,自己早就把他剁碎了,丟到河里喂王八了。

  “將軍,豈不…聞,士氣可鼓不可泄之理?”牽招不是武人,雖然是騎馬追上來,可還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他頂著淳于瓊利刃般的目光,梗著脖子勸道:“我軍長途奔襲而來,敵情不明,又連折兩陣,如果就此按兵不動,這士氣就一瀉千里,再不可收拾了!”

  “一瀉千里?”淳于瓊嗤之以鼻,揚著下巴向四周示意,冷哼道:“可某怎么覺得,眼下,弟兄們的士氣很高呢?督軍的慧,還真是能見人所未見呢。”

  “哈哈…”淳于瓊的譏嘲并不好笑,但周圍還是響起了一陣哄然大笑。

  將校們也早就疲不能興了,何況前方的敵人還是那個可怕的王鵬舉,誰也不想急著去送死。淳于瓊的探明敵情,養jīng蓄銳備戰的命令,正合他們的心意,這個時候豈有不幫忙起哄的道理?

  “那是…”牽招急得面紅耳赤,他想說這是回光返照,等休息片刻之后,這支大軍就徹底失去戰斗力了,可這話又不能直說,否則得罪的人就太多了。借著喘息的遮掩,他慢吞吞的說道:“將軍明鑒,這口氣泄掉之后,再想催動士卒進兵,就難了,莫不如…”

  “不如?”淳于瓊從鼻孔里吐了口氣,滿臉都是輕蔑:“督軍不會是畏敵如虎,想提議就此撤兵吧?”

  “當然不是。”有可能的話,牽招還真想這么提議。不過,冀州兵本來就是疲兵,在連輸兩陣,勞而無功的情況下,下達撤退的命令,八成會演變成一場潰退。

  就算沒那么糟糕,可王鵬舉本就以擅長把握戰機而聞名,他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只要泰山輕騎展開掩殺,大軍只有崩潰的份兒,絕無僥幸!

  “最好的辦法是,趁著這口氣沒泄掉,沖上去和泰山輕騎拼命!”牽招斷然說道:“以招想來,王鵬舉之所以沒有乘勝攻來,就是因為他不舍得拿麾下jīng騎跟咱們拼命!他如今雖然已經全取了青州,但軍隊卻一直不多,所以…”

  “現在上去進攻?”沒等他把話說完,淳于瓊就瞪著眼睛打斷了他,呂威璜等將校也用看怪物一樣的目光看著他。

  “督軍想立功想瘋了嗎?”

  “別說能不能打得贏,就算王鵬舉真的跑了,咱們的步卒要怎么追擊他?”

  “瘋了,瘋了,兄弟們別理他,整好隊就原地休息,等探明敵情,再做定奪!”

  沒人再肯聽牽招說話,眾將一哄而散。

  士卒們也抓緊時間,結成了一個不太整齊的方陣,然后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舒舒服服的吐了口長氣。更有甚者,一坐下,身子就歪倒了,片刻后,鼾聲響起,竟然就那么睡著了。

  牽招氣的直跺腳,可卻也無可奈何,他年紀尚輕,官職也不高,勸不動淳于瓊,就無法服眾,面對這種情況,他也只有嘆息的份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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