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芷煙坐在床鋪上不答話,只是慢條斯理的翻看經書,剛剛開始有幾分是裝模作樣,后來卻是真的看進去了,且一看就是幾個時辰。
跪在床邊的四名侍女都是臉色煞白,跪了這么久,膝蓋都已經痛得發麻了,使得她們幾個面漏苦澀,卻不敢出聲,生怕再次觸怒了姚芷煙這暴躁的脾氣,又給她們加了什么罪責,讓姚芷煙更加惱火,不愿意原諒她們了。
這種情況持續到深夜,貝嬤嬤回來之后,輕手輕腳的進了房間,掃了一眼跪著的四名侍女,并沒有出現任何異色,只是走過去,幫姚芷煙剪燭火,接著將熏香換成了明錚送的,屋子之中一瞬間清香外溢,這并不濃烈的香味,將屋中原本的味道驅散,讓姚芷煙一陣神清氣爽,這讓姚芷煙暗嘆,這熏香絕對不適合晚上用,不然怎么睡得著?
姚芷煙的眼睛跟著貝嬤嬤走,看著她悠閑的神態,突然開口:“娘這幾日身體可好?”
貝嬤嬤起初是淡然的,聽到了這句話,當即腳步一頓,手也是一顫,不過很快就穩住了。
今日聽霜故意支走了她,她是知情的,還有幾分故意配合的意思。她剛剛出去就見了范澤秋,又回府見了夫人,將姚芷煙這幾日的情況告訴了夫人。同時,她派了府中的高手暗中保護姚芷煙,也是為了觀察姚芷煙在她離開之時做的事情。
范澤秋與夫人的意思是統一的,姚芷煙何時收了性子,何時將她接過去,若是能與明錚、文靖泊斷了關系是最好,沒想到,短短幾日姚芷煙就做到了,讓夫人大為驚奇,只有范澤秋笑瞇瞇的在一邊說:“煙兒機靈著呢。”
平日里面姚芷煙不拘小節,很少去注意什么,身邊一直跟著高手也是不知曉的,今日怎得突然…
再去看梨花帶雨的四名大丫鬟,貝嬤嬤突然倒吸了一口氣,想起鄭嬤嬤說的事情,突然覺得自家小姐真的是聰明了不少,不過,她還要試探一番。
“小姐可是思念夫人了?”貝嬤嬤祥和的說著,同時開始幫姚芷煙整理屋子。
姚芷煙笑瞇瞇的點頭,也不回答,只是再次問貝嬤嬤:“幾日未見表哥了,他可好?”
貝嬤嬤點了點頭,笑呵呵的回答:“好著呢,說是與都城的幾個大戶談上了生意,忙得緊呢。”
“嗯,也難為他了。”姚芷煙說著,打了一個哈欠,這才對聽雨吩咐道:“我有些倦了,去打些水來,我要洗漱。”
這算是饒過她們幾個了。
四名侍女這才緩緩的站起來,全部都站不直,只能互相攙扶著對姚芷煙行禮,然后退下。
這幾個人走得十分狼狽,剛剛站起來,就已經疼得一臉眼淚了。她們是國公府中嫡女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平日里面派頭也是十足的,粗活重活都是交給二等丫鬟與三等丫鬟去做,就連府中的一些嬤嬤都要對她們客客氣氣的。姚芷煙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與她們更似朋友,那里這么的懲罰過他們,讓他們幾個越想越覺得心中委屈,一邊整理東西,一邊偷偷揉腿,眼淚直往浴桶里面掉。
聽霜一邊整理木桶,一邊委屈的擦眼淚訴說道:“小姐近幾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平日里面沉默了不說,還對我們這般兇,今日還…”
聽雨則是小心翼翼的探頭觀望,確定周圍沒人了,才小聲回答:“大少爺剛剛去了,小姐哭暈過去幾次,大概是心中悲傷,有所改變吧?我聽聞不少人都是這樣呢,經歷了什么痛苦刺激,突然變了性子。”
“我還是喜歡以前的小姐。”聽霜嘟了嘟嘴,又抬手擦了擦眼淚。
“小姐也是要長大的,總是那副沒心機的樣子也不好。今日我聽小姐這意思,恐怕是不準備與明哥兒、文哥兒交好了,你們三個日后機靈著些,莫要再惹怒了小姐,不然今兒這事還得重演不可!”聽雨說著,瞪了三個人一眼,這才招呼守在外面的二等丫鬟說:“你們幾個站在周圍守著,我去叫小姐過來,若是進來了什么人來,你們的小命都難保。”
聽雨說著,努力的控制步子,走向了姚芷煙的屋子,剛剛進去就愣了,看到貝嬤嬤竟然跪在地面上,十分恐懼的模樣。
姚芷煙見聽雨進來,很快下了床鋪,親自過去將貝嬤嬤扶了起來,溫和的說道:“貝嬤嬤你這是作甚,不過與你說了幾句知心話,你怎么就跪下了?你年歲大了,不該這般折騰的,早些去歇著吧,我也要去洗漱了呢。”
貝嬤嬤點了點頭,送姚芷煙出了門口。
聽雨跟在姚芷煙身后,好奇的回頭去看貝嬤嬤,發現她竟然身體發虛的一個趔趄,剛剛站穩,就抬手去擦汗,好似驚得不輕。
她們幾個人方才去準備水,姚芷煙與貝嬤嬤之間發生了什么?怎得讓這個一向慢性子,脾氣溫和的貝嬤嬤被驚得如此狼狽?
聽雨看著姚芷煙的背影,又沉了臉色,手中錦帕握得更緊。
姚芷煙洗漱的時候就吩咐人將熏香換掉,換成安神的,同時吩咐聽雨,讓她準備好筆墨紙硯,她明日要開始抄寫經書,為大哥祈福。
幾個侍女都聽了,這一次的沐浴十分安靜,根本沒有人敢說笑什么,這也是姚芷煙身邊侍女難得的安靜。
姚芷煙回到房中,躺在床鋪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她要保護自己的家人,保護自己全部在乎的人,要讓姚家變得堅不可摧,讓周圍的人都足夠幸福。
至于白谷,她只能凄然一笑。前一世,她為了成全他而故去,她一生未能懷上孩子,白谷在乎她,才沒有表示什么,可是姚芷煙自己心中知曉,白谷心中還是有著那幾房妾室的,尤其是生了兒子的。她自己有著軟肋,怨不得白谷,她又何必再去害白谷一次呢?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白谷就算如何癡情,也不能犯了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