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待得葭葭啃完那只紅果,反手凈水咒。
那孩子手里的紅果也吃完了,眼睛盯著葭葭手中那一團水,卻見那一汪清水凝滯在半空中,似乎隨著女修的手如有靈性一般在她手中滾過,而后消散在空氣中。
半晌,那孩子仍帶著幾分尤未散去的好奇答道:“昭和,秦昭和!日月昭昭的昭,平和的和。”
昭者,日為形,召為聲,這是一個極其美好的詞,光從這名字便能猜想到他的父母長輩對他的期許。
“名字不錯。”葭葭點了點頭,在看到那孩子清澈的雙目時,原本想問的話退了回去,沒有多問旁的,抬頭,看向前方,卻正見秦雅朝她微微頷首。
跳下橫桿,這動作有幾分粗魯,但也有幾分不羈的味道在里頭,上前幾步走至秦雅與陳華軒面前,向兩人行了一禮。
“葭葭。”秦雅看向她,頓了頓,開口道,“你想收這孩子為徒?”
“倒是生出過這等念想。”葭葭坦然答道,只是先時以為自己會有一個師弟,但看方才的情形,這孩子的的去留都成問題,師尊突然問出這話,葭葭頭不由自主的偏了偏,看向秦雅,“師尊,可是我能收秦昭和為徒了?”
這動作很有幾分俏皮,配著她的容貌卻絲毫不叫人討厭,仿佛動作水到渠成。
秦雅點頭,與陳華軒對視了一眼,將二人方才的決定與她說了一番,葭葭會意,回頭看向身后的孩子,揚聲:“秦昭和。”
那孩子愣了一愣,不過隨即便反應過來,走到她面前。
葭葭看著眼前扎了個小啾的孩子,忍住想要去戳一戳他那小啾的沖動,問道:“秦昭和,你可愿拜我為師?”說到這里,看了一眼一旁的秦雅和陳華軒,清了清嗓子,負著雙手,很有幾分高手模樣的出聲了,“本座連葭葭,修的是真修,現居于太阿峰之上,座下還不曾收過弟子,如今見你天賦不凡,這才動了收弟子之心。”
秦雅唇角已人不自主勾起,陳華軒傳音入密:“還蠻像那么回事的。”
那孩子雙膝跪下,行了三個極大的俯首禮:“多謝師尊庇佑!”
他用了“庇佑”兩個字,葭葭、秦雅與陳華軒心中皆有幾分慨嘆,這當真是個極聰明的孩子,渾不像一個只有六歲的頑童。
葭葭前去的時候并未避諱伏青牛,聽得她要收秦昭和為弟子時,伏青牛一張老臉氣的通紅,指向葭葭:“你這是在挾功!”
“真人錯了。”葭葭行禮起身,看了眼身后的秦昭和,“我自入門派以來,潛心修煉,一路修至藏神,日夜面對云開書院的學生,早有為門派教導后輩優秀弟子的想法。門派規定,修士修至金丹便可收徒以澤后輩,葭葭晚了那么多年,實愧疚至深,如今,眼見有次優秀的后輩修士,葭葭定會盡心竭力,好好教導,以期他成為昆侖棟梁。”
雖然眼前的女修不過兩百歲有余,但實力卻是實打實的藏神后期,這一點毋庸置疑,撇去年齡,她說這一番話簡直挑不出一點錯處。
“早不收晚不收,偏偏這時候收,你這是同老夫對著干,是么?”伏青牛向來不是忍得住的人,伸手指著她的鼻子道。
“沒有,真人想多了。”葭葭看著伏青牛,一臉的坦然。
繁華喧囂的平州城因著六藝龍門會的關系來往修士絡繹不絕,素日里難得一見的名修不知凡幾。游園樓臨近主街的廂房邊坐著幾個神色淡然的修士,似乎喜好的就是那一份熱鬧,廂房窗戶大開,街上人群嘈雜的聲音時不時的傳入耳中,其中一位修士站了起來,整個人斜倚窗邊,目光落至不遠處一大一小正向這邊行來的修士。
“景云庭,你在做什么?”廂房內還坐著兩人,其中一位正攥著銀針小心翼翼的以茶水擦拭著銀針,那茶水不同以往,冒氣的氤氳竟是許久不散,想來此水也不同凡水。
“我在看那一大一小,人已經過來了。”景云庭看著前頭一臉肅然之色的女修,后面跟著個尾巴一般的六歲孩子,不知為何,只覺有些好笑。
說話間那一大一小已然上了樓,不多時,敲門聲起,而后走入廂房之內。
女修上前行了一禮:“見過師尊,陳真人,景真人。”這女修不是旁人,正是葭葭,身后的秦昭和跟著一同上來見禮。而眼前的卻正是景云庭、秦雅與陳華軒三人。
秦雅、陳華軒秦昭和一早便見過,自是不奇怪,景云庭卻是秦昭和第一次見到,這股與道修截然不同的感覺讓秦昭和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天生戰意讓他對身邊出現的氣息極為敏感。
景云庭何等眼力,眼見這孩子的小動作,已然發現了,恍然:“這就是你們想保下的孩子?真是個不錯的苗子。依著伏青牛的個性,恐怕不會留。”
“所以就讓這丫頭收了這孩子為徒。”陳華軒將擦拭干凈的銀針收了起來,帶了幾分笑意看向坐下來的葭葭,“一個藏神修士,收個弟子,老伏說兩句便罷了,真要管他也師出無名。”
伏青牛的脾氣在如今天下的出竅藏神一輩修士中不是秘密,景云庭自是早有耳聞,聞言不由笑了起來,“這算是破罐子破摔,你能奈我何么?”
不過一日的功夫沒見而已,陳華軒細細打量了片刻秦昭和,見他已換上了一身妥帖的素色外袍,頭上以一條綢帶模樣的法器扎了個揪,整個人干干凈凈,清清爽爽,不由笑了:“帶孩子果然還是女修帶的心細,瞧瞧這一日不見的功夫,倒是瞧著歡喜了不少。”
陳華軒一邊說,一邊拿手去摸秦昭和頭上的小啾,事出突然,秦昭和的內門弟子的服飾之流還不曾領,這一身想來是方才來路上,連葭葭替他置辦,看起來倒有幾分難得的可愛。
景云庭看了半晌,卻搖了搖頭,傳音入密秦雅、陳華軒與葭葭三人:“這一出鬧下來,這孩子想必一入昆侖便要承受多方的目光,如此萬眾矚目之下的修行必然壓力不小,卻也不知對他是好還是壞。”
“成大器者,受些壓力是很尋常的,并無不可。”秦雅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他若受得了,是必須的,若受不了,也不過是我等希望落空,屆時受幾句閑言閑語罷了,修行是為自己而修,不是為我等。”
秦昭和早慧,識得不少字了,坐了片刻,便從身邊的儲物袋中取出一些修道的書籍,默默看了起來。
昨日晚上,葭葭只不過略略一提,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秦昭和便引氣入體,進了練氣一層,這等速度,便是葭葭也驚訝不已,心道難怪師尊與陳真人要保全下秦昭和了。
師尊垂眸在品著眼前的茶水,舉手投足,甚有幾分優雅自得,景云庭貧窗而立,看著窗外來往的修士出神,六藝龍門會,多的是想要一朝躍入龍門的修士,陳華軒還在擦拭他那些細長的銀針,尖尖長長的利刃,洗過利刃的靈茶水,發出“嘶嘶”的聲音,還冒著幾個白色泡沫,看起來甚是詭異,而葭葭自己,則隨手拿出了一冊書,還未來的及看,便聽身旁秦昭和的聲音響起:“師尊,您看這些話本子是解悶用么?”
秦昭和問起來,葭葭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手里拿著的,竟是一本話本子,幾乎是脫口而出:“話本子可不單單是解悶用的,在一些所謂的話本里,卻含著話本成冊之時的一些時況,莫如之前有一位蜀山劍修前輩寫的話本子,里頭有好些個描述,正是當時蜀山的一些見聞,萬事萬物皆有兩面性,且看你是如何去看他的了。”
“原來如此。”秦昭和小臉上閃過幾絲深思之色,半晌之后,正色道:“師尊說的似乎有幾分道理。”
景云庭憋著笑,看向窗外,秦雅捏著茶盞的手停滯了許久,陳華軒對著冒泡的茶水似乎出了很久的神。
葭葭內心深處生出幾許尷尬的同時,卻不知為何,想起了不知多少年前,在萬里之遙的昆侖明無寶殿之上,一位年輕的女修也曾問過同樣的問題,彼時那位曾經的凡世貴公子,當年站在昆侖之巔的修士曾說出過一段相似的話。葭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蕭白夜人現在在哪里,他以飛蛾撲火之姿,獨自一人踏上了那條荊棘小道,無人知曉他究竟是以何等心境做出的那個選擇。
一陣頑童的打鬧聲突然闖入,屋內幾人抬頭,向突然闖入屋內的不速之客望去。
明定城有名的陣法世家陸家的老祖宗沒有半點局促,朝幾人做了個揖:“遠遠便瞧著你們幾人在這里,我便帶著這幾個混小子過來了。”陸家老祖宗身邊跟了三個孩子,這三個孩子都未超過十歲,看著與秦昭和差不多年歲,陸家老祖宗伸手拍了拍其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子:“蓉蓉,那是連真人新收的弟子,天賦極高,與你差不多大,上前見禮吧!”
對于景云庭出現在這里,陸家老祖宗并不奇怪,景云庭雖是魔修,但聽聞與秦雅有幾分交情,便是昆侖弟子,有幾個敢保證沒一兩個散修或者魔修的相識之人?更何況景云庭雖是魔修,但行事尚可,因此他倒也未多說什么。
那個叫蓉蓉的小丫頭生的容貌妍麗,聞言卻皺了皺眉,撇著嘴巴似是極為不愿:“太爺爺,我才不要!他才練氣一層,我都練氣九層了呢!阮師兄已經練氣十層了,就連趙師兄都練氣七層了。”請瀏覽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