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寧無缺等人棲身上前的瞬間,李忘真輕笑一聲,虛空一劃,長劍劍勢陡升,肉眼可見的那一道透明的劍勢化成龍型,一聲龍吟輕嘯,直沖九天,便是葭葭這等修為,耳膜都有股難忍的刺痛感,因此不由感慨大驚:“這人的劍勢好生厲害!”
顧朗聞言,轉頭看了眼那直沖九天的龍吟輕嘯:“李忘真畢竟曾是蜀山一脈的傳功長老,如今出關又是藏神修為,蜀山劍俠的精髓,就算去看上千個旁的蜀山劍修使劍,不如只看他一人。”
李忘真的突然出手,讓寧無缺眉頭緊皺,大驚之下不由驚呼出聲:“李忘真,你…”話未說完,便聽秦雅微微頷首:“李真人果真是守信之輩,秦雅嘆服。”
“哈哈哈,無妨,無妨。”李忘真長嘯了一聲,而后笑了起來,“你與伏青牛既如此為昆侖后輩著想,某李忘真自也不能落后,好好的為我蜀山后輩打算一招。什么仕魔劍,我蜀山俠道并不稀罕,還是我蜀山百年昌盛來的要緊。”
這一番昆侖、蜀山突然的“守信之交”看的甄亦柔撇了撇嘴:“這些名門正道的偽君子慣會用這等計量,一時能爭的眼紅出手,一時又能如此和睦,真是搞不懂他們。”
“正道行事條條框框太多,怎及我魔道自在?”陸舟虛說著眼疾手快的將甄亦柔帶到了一旁,方才寧無缺出手一招的余勢波及之下,差些將自家道侶劈了個正著。
修羅派與生死門的聯手明顯不是昆侖、蜀山聯盟的對手,東海那位以暗器見長的方真人見狀,當下便攬了余下的東海出竅修士退到了一旁,只是手中轉換的銀針遲遲沒有收起來,似乎還有那么點小心思。
這模樣,看的甄亦柔一陣白眼:“這姓方的像個老鼠一樣!”
“我二人自詡小人,沒想到這人比之我等更是要有過之而無不及,臉皮厚成這樣的也是少見。”人稱巧言仙子的甄亦柔一點不客氣的動著嘴皮子,論嘴皮子功夫,她可一向是不虛的。
他們說話并未忌諱著旁人,因此周圍修士皆將甄亦柔的這番評判聽了個正著,換個人或許要與他二人吵起來了,可那人不是旁人,是方真人,那位方真人只是笑了笑,一臉的寬慰與欣喜:“多謝仙子夸贊!”
這臉皮厚的,甄亦柔轉過了身子,輕哼:“呵!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了。”
方真人一臉的與有榮焉,看的甄亦柔也轉過了身子,不再看他。
他們這一群人早已退開了數里開外,站在高處,看著那開始混戰的四派修士,預料中的相爭不過支撐了半個時辰,局面便開始一邊倒,昆侖、蜀山兩派幾乎是由防轉了攻,開始出手突襲那兩派修士。
饒是生死門修士以奇襲見長,但修為修至出竅,誰也不是吃素的,劍修劍氣橫溢,幾乎密不透風,葭葭早已乘亂以四方局勢連出了五行法陣,生死門與修羅派的修士就算要逃恐怕也是逃不掉的。
“這都成昆侖、蜀山單方面吊打了,寧無缺倒也忍得?還不出手?”甄亦柔好奇,正說話間,耳尖一動,東南方向一陣震耳欲聾之聲響起,甄亦柔俏眉緊蹙,震動自腳下傳來,震的她渾身發麻。
“這是?”
一聲劇烈的吞吐聲,但見誅仙臺上方那黑云密布的詭譎之處被一陣疾風攪入層云,那云層攪動之色看的眾人不住的挑眉:“這是什么風,瞧著竟快將誅仙臺上方的風云吹散了。”
又是一道輕嘯聲自東南方向升起,這一剎那,圍觀的群修連同場內惡斗的修士很難說清楚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龍吟聲!之前李忘真突然出手也是一道清銳的龍吟聲起,同樣兩道龍吟聲,李忘真是由劍氣所化,更顯鋒銳,但那一道龍吟聲,雖不似李忘真劍氣所化的那般鋒銳,卻讓在場的群修都萌生出了一種感覺:更似活物!
葭葭眼下更是出自一種本能的眉心跳的厲害,總有種寧無缺等人即將出現的幫手是自己曾遇到過的故人之感。那種似曾相識引起的強烈危機感,大抵是來自于高階修士本身自有的一種本能。
葭葭本能的轉頭望去,但見一道漆黑的長影油然升起,自東南方向飛來,長身,四足,麒麟頭,那攀云的足下讓葭葭本能的輕呼出聲:“龍!”
隨著那黑影自遠及近而來,伏青牛一手招住了寧無缺,轉頭怒罵李忘真:“你這老東西招了個假龍出來,這下好了,來了個真的。”
“怎么可能?”李忘真臉色有幾分難看,倒不是因著他劍勢也是龍型,見到真龍的不自在,而是因為,“真龍化神理當飛升,怎的能出現在這里?”
“怎的不能出現在這里?”寧無缺冷笑,“你等以為世間之事皆在你等的掌握之中?痛快些把仕魔劍交出來,我還能讓你等了斷的痛快些!”
“做夢!”一旁聞言的伏青牛出手了,他脾氣本就極其暴躁,眼下被寧無缺這么一激更是暴跳如雷,同李忘真一道出手幾乎是用盡了自己十成的手段,這手段看的那幾位躲起來旁觀的修士不住慨嘆:“伏青牛與李忘真準備把寧無缺往死里揍么?”
不過寧無缺被打的狼狽不堪,飛龍已至,疾風落雨,這雨來得甚疾,落速更是極快無比,水本是至柔之物,可是如斯迅疾之下,打到眾人的身上還是不一般的疼,更何況,修士雖修到出竅,等閑外力已傷不了人,但那落雨之下似乎有著一種別樣的腐蝕萬物之能,渾身自帶的防護法罩已然開啟。在場群修皆受到了波及,一般修士還好,生死門淬體的體修便有些不大好了,雖說表皮之下,這等情況的腐蝕看著并不如何,可他身上的那些樸素衣物,因有些托大,并未帶著防身法寶,被這雨水侵蝕之下,衣物也被腐蝕個精光,這模樣,看的圍觀看好戲的修士樂呵不已,指指點點個不停。
修士修到出竅早已是過了耐臊的年紀,最年輕的也如葭葭有兩百歲高齡了,自是不會像年輕修士那樣不好意思,個個都練出了幾分厚臉皮,可即便如此,那體修老祖宗還是有些難堪,一個轉身躍至了寧無缺的身后,趕緊拎出塊遮羞布擋擋,口中還不住地埋怨:“寧無缺,讓它別落雨了,這樣子我像個什么樣子了?”
“都這等年紀怕什么?”寧無缺不耐煩管他,只仰頭向那在天的飛龍高呼一聲:“請君祝我一臂之力。”
飛龍落地,葭葭只見自那飛龍的鼻翼中呼出兩口氣,原地刨了刨,而后極尾一甩,肉眼可見的自地面迅速裂開了一條數尺寬的裂縫。
“哎喲,我的乖乖!”早已尋了個山頭躲起來的甄亦柔輕呼,“寧無缺這幫手可真真了不得!”
“論理化龍之物不當出現在這里,早當飛升上界了,真是怪了!”旁邊一人接過了話頭,似是極為不解,“這于天道不符啊!”
甄亦柔與陸舟虛聞言立時回頭,見到一臉不解的方真人不由蹙眉:“姓方的,你來我二人這里做什么?”
“嘿嘿。”那方真人笑了兩聲,“這地勢觀戰不錯,我就借你二人這地勢用一用!”
“滾!”甄亦柔怒罵,“沒臉沒皮的小人到一邊去。”
“大家半斤八兩,何必五十步笑百步?”方真人臉上笑容不減,甄亦柔還待再說話卻被陸舟虛拉了拉手,搖了搖頭,制止了,不得已只得將反駁之話吞到了肚子里,轉過頭去不去理他。
陸舟虛搖了搖頭,傳音甄亦柔:“我二人與方真人沒什么大沖突,還是不要與此人為敵了,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寧愿得罪十次伏青牛都不愿意得罪這個姓方的。這姓方的背景不干不凈的,他那兩位師兄死的也是不明不白的,要說與這姓方的沒什么關系,我可不信。”
甄亦柔想了想,她雖嘴上不饒人,可還是最懂審時度勢了,是以也不再說話。
三人看了片刻,忽地聽方真人在一旁輕笑了起來:“這當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平素里要看清楚這些人有幾分手段恐怕是不可能的,可眼下勢均力敵,不出全力便不可能勝過對方,這當真是一個摸清這些人實力的好機會啊!哈哈哈!”
這笑聲倒是極為爽朗,卻聽的甄亦柔一寒,一股莫名其妙的涼意涌上心頭,不自覺的看了一眼陸舟虛,見陸舟虛搖了搖頭,便未作聲,只做不知。
“這龍的年紀可不小了。”看了片刻,那方真人忽然嘆道,“《閑云子嘆》有云,昔年有物名為龍,取萬獸而集大成者,又稱龍神,天地同壽,觀其年齡,足上花紋,一圈萬年以計,以圈識歲,是為龍神。”
而那赫然出現在場中的神龍足下圈數細細一數便有十幾圈至多,也就是說這條龍至少已經十幾萬歲了。
“聽聞地蛇修煉九轉能化龍成神,一旦化龍,經歷九轉天劫便不該再留在此界,它這般堂而皇之的跑出來,便能不受劫么?”陸舟虛亦覺得奇怪,瞇眼仔細觀察著那條龍,忽地見那龍身一轉,一條長及數尺的傷疤出現在了眼前,不由蹙眉,“那龍似曾經受過傷。”
“嗯,劫雷所傷。”方真人面上笑容不變,笑瞇瞇的說道,“看著曾經受過天劫,但在天劫之下居然還保住了性命,倒是不得了。”
見方真人一點不差的說出了個中的緣由,陸舟虛眉頭一蹙,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你該不會是…”
方真人回頭,雙目之中華光溢彩,倒是為平凡的五官增色不少,他彎了彎唇角:“通析眼,并非路澤一人獨有,巧得很,方某這雙眼睛也不差,看的很是清晰。”
而葭葭在那龍神現身的剎那間,早已記了起來:雖說如今它已是龍型,與當年那蛟型不大一樣了,可那身上的氣息卻還是讓她生出了熟悉感,尤其是方才那龍神身子一轉,葭葭腦海之中猶如走馬觀花一般過了一遍,很快便想到了它的身份:是那條快化龍的蛟,當年那頭蛟化龍失敗修為退化,后頭還與九尾天狐出來過一次,結果妖獸動亂正是如火如荼之際,那九尾天狐與那頭蛟便失蹤不見了蹤影,不成想再見時竟是在這里,成了寧無缺的幫手。
如今它已化龍,修為便已達到修士的出塵后期,堪堪歷經一次天劫便能飛升。
一般來說如這等快要飛升的修士與龍更是不會犯下殺孽,但這里不同,這里是天公閉眼的誅仙臺,可以說,這里為修士逞兇斗惡提供了絕佳的環境,也更應著修真界中強者為尊那一條鐵律。
陸舟虛蹙了蹙眉,即便得知了方真人也有一雙通析眼之后便回過了身去,放佛不甚在意:“照你這么說,如今昆侖、蜀山當兇多吉少了?”
“應當是這樣了。其實,我倒是希望他們兩敗俱傷的好,屆時方某也可以出面撿撿便宜。”方真人的臉皮委實太厚,想撿便宜的話一點都不避諱的說了出來。
“我看不盡然,昆侖、蜀山運氣一貫好的很,這次也是如此。”陸舟虛淡淡的說道。
“呵,怎么可能?”方真人勾起了唇角,眼底現出幾分不屑,“如此必死之局還能翻出什么大浪來?”
“你看它是必死之局,我看他們氣運未盡,昆侖、蜀山還要興盛上百年。”陸舟虛說罷,低頭向依偎在他懷里的甄亦柔看去,微微頷首,以示安心。
陸舟虛這幾句話說的聲音極淡,雖是不帶一點情緒,卻委實比強言爭辯更有說服力。
方真人不解的回頭,這一回頭卻正巧撞入了陸舟虛的雙目之中,但見其雙目之中暗流涌動,相視了片刻,一股難言之感油然而生:“陸舟虛,你,你雙目之中亦有神通?”
神通相對,難免相沖,方真人雙目疼痛不已,陸舟虛也未比他好多少,好在二人并沒有相對的打算,很快便撤回了神通。
“哪里哪里,比不得您的通析眼。”陸舟虛按了按雙目,閉目道,“不過一雙觀人氣運的眼罷了,在場的那些人,我可未看到有人頭頂黑氣繚繞,將死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