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綠柳成林的景象,說是陣法世家,葭葭只覺一點都不奇怪,邊走邊聽著一旁陸星羅有一茬沒一茬的緊張說話聲,葭葭目光落到了這些綠柳之上,由點及面,漸漸擴散至四周。
一時一心三用,偷偷與丹田之內的玄靈交流了起來。
“果然是陣法世家,光這一片長頭相似,陣心屬性相差幾可不計的綠柳,便已是世上難尋。最最重要的是,這些綠柳群每一棵都已有近千年的歷史,普通柳樹要接受四季晴雨與人工的洗刷,便是咱們混沌遺世里的這些凡植,不受外界侵襲,亦鮮少有一株能活過千年。”當然,葭葭口中的千年是純粹以靈植在混沌遺世中的時間計算的。
“嗯?”玄靈似懂非懂的輕嗯了一聲,明星啊不是很明白。
葭葭輕笑了一聲,繼續解釋道:“你不明白也不奇怪,這亦是上古陣法的一種,世間我唯有在祖師爺傳承的仙府中見過。可見陸家底蘊之深。只是要完成這等百年防護大陣所需要的是陣心屬性相似的綠柳,光這一片綠柳林的尋找,保存,一同摘種,近千年的維護便不是易事,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只要稍有差池,便會前功盡棄。
“原來如此。”雖說看不見玄靈,但是早已熟悉多年,聽得玄靈說話的鱷魚漆,葭葭便能想象那張少年老成的臉上緩緩點頭的模樣。
正說話間,陸星羅帶著她繞過墻角,整個后院豁然開朗。
不,完全說是后院也不盡然。葭葭看著眼前這座“與眾不同的后院”,心底少有感觸。
說是后院,卻比起前院來說大出太多了,幾乎是前院的百十倍。遠遠望去,根本望不到盡頭,除卻滿眼郁郁蔥蔥的綠柳之外,還有正中那個形式特異的湖泊,湖泊正中之處靈氣蒸騰,竟是一座難得的靈脈之口,從湖中心處不斷向外涌出靈氣。
這等湖泊,葭葭放出神識探了探,絕非人工所挖。最最叫人嘆為觀止的卻是那湖泊的造型,圓潤的就似是人工精心雕琢的一般,只在湖泊中心出有一條彎曲過兩個淺淺的弧度的結締蓮。結締蓮扎根于此,要想除卻,除非兩根拔起,否則一年一度,必然又生。
而被這結締蓮分成兩畔的小湖,一左一右,各有兩朵盛開的金心葉碧蓮,金心葉碧蓮的周圍是熙熙攘攘的碧色荷葉。
生的此等模樣,家家葭葭早在第一眼望見之時,便已發覺了,這小湖,單從外形上看,當真形似道修之根本——太極魚。
如此天生而成的圖案,想來換做無論哪個道修見之皆會駐足不前,葭葭也不例外。
“當真是天生奇物。”早已不自覺停下了腳步面對這這一番天生奇景,忍不住嘆道。
陸星羅這才停下了口中不住叨叨的聲音,面上那個現出了幾分難得的得色:“連真人也看到了吧!這可是我陸家最最有名的太極湖,可是極妙?”
“妙極妙極!”葭葭自然連連點頭,口中溢美之詞不溢言表。
“這太極湖可是…”得了她這一聲稱贊,面上滿滿笑意的陸星羅又要繼續說下去,熟料說到一半,卻突然噤了聲,向著湖心之處看去,聲音中的欣喜溢于言表:“老祖宗,星羅將連真人帶來了。”
葭葭抬頭,順著陸星羅的指向望去,卻見湖心之中,水面急速倒轉,水面灣流急轉之下,湖心之處,肉眼可見的,形成了一個丈許見方的深淵,而后便見一人自那深淵之中躍了出來,躍至半空之中。
葭葭目中露出了幾分不敢置信之色:哪怕葭葭知曉,修真界中容貌與修為、年齡并沒有直接的關系,有很多老妖極的人物,還是一副青年修士的模樣,便如她自己也已“老大不小”了,卻依舊是雙十年華的模樣。
只是因著之前眾多“老祖宗”的例子在前的關系,是以,陸星羅口中一口一個“老祖宗”,葭葭心中自也將他想象成了抑或沉眉斂目的中年修士的模樣,抑或是白發蒼蒼、耄耋之年的模樣。可說,這與眾多“老祖宗”不修邊幅大有關系。
但是眼前這個“老祖宗”卻與其余的老祖宗截然不同。劍眉星目,眉飛入鬢,嘴角之處棱角分明,雖面上并無太大的表情,可那模樣,分明與身旁這個輕輕跳躍的陸星羅有八分相似。若站在一塊兒,單單從外貌上說的話,當真只能令陸星羅喚一聲“兄長”,而且這“兄長”還當是年歲與陸星羅相差不大的那等。
卻說那位陸家的老祖宗,雖從湖中躍出,卻衣不沾濕,一身簌簌的青紫色長袍齊整的穿戴在身上。令葭葭注意到的是,他腳上不倫不類的赤腳穿了一雙草鞋。這等相差懸殊的模樣,著實令人只一眼便將目光放到了他的雙足之上,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只覺此人雙足之下,似是有金光閃過,再定睛看去之時,卻是至少以她目前出竅中期的修為,根本看不出一絲究竟來。
那人于空中大步跨了過來,幾步之后,行到二人身前,足下一轉,穩穩的落了地。而后便直向他二人走來。
陸星羅早已壓抑不住唇角的笑意,疾行兩步,迎了上去,待行過一禮“老祖宗”之后,便嬉笑著上千拉住那人的手,指著葭葭嚷道:“老祖宗,這就是我們云開書院的連真人,星羅將她請來了。”
但見那位陸家的老祖宗一雙好似星河倒卷的雙目之中眼珠轉了轉,向著葭葭看了過來。
葭葭第一眼便注意到這位陸家老祖宗的一雙眼睛,怎么說呢?只覺令人覺得驚喜之后,卻又陡然那生出了幾分失望之色。劍眉星目,一雙眼睛似是星河倒卷,可說,在葭葭生平所見的人中,這位陸家老祖宗的一雙眼睛,可算其中最好看之一。但是這雙形狀漂亮的眼睛又生的有幾分古怪,古怪之處便在于那雙瞳子極暗,卻又不是那等引人深探的幽深。葭葭思及有個詞叫做“睜眼瞎”,便有點似這位陸家老祖宗的瞳子,但是因為這雙眼睛的形狀委實生的太好看了,是以這雙極暗的瞳子在經歷驚喜、失望之后,終究回歸平靜。
便在葭葭看了片刻他的雙目之后,不再看去之時,這位陸家老祖宗亦打量了一番她,不過這一番打量除卻初時粗粗掃了一眼全身之外,剩余的,便將目光轉向了她的臉。
半晌之后,那位陸家老祖宗終于開口了,之時這一開口,卻委實驚了她一番:“星羅,這就是你說的云開書院生的最好看的連真人?此次你的眼光尚可,總算沒有搞出什么幺蛾子來。”
這話方才說完,葭葭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般在她面前談論她的容貌,即便是夸贊,也多少讓她有些下不來面子。
“久仰連真人的大名。”那陸家老祖宗淡淡的開口了,“在下陸敏,是這座宅子的主人。”
“陸真人。”葭葭抬手一禮,雖說那陸家老祖宗看起來性子與常人大不相同,可所幸執法堂內部的卷宗,她可知曉眼前這個與陸星羅好似兄弟的陸家老祖宗可是個不折不扣的藏神修士,又精通陣法,即便陸家退出了權利中心,可在昆侖,一般大事之上,人人總是要與他三分薄面的。
“星羅時常在本座面前提及你。”那路家老祖宗背負著雙手,那雙奇怪的眸子向周圍望去,面色無波,“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陸某早有一見之心。”
葭葭動了動唇,正要繼續說兩句,便聽那路家老祖宗腳下踱了兩步,又道:“只可惜,連真人是秦真人的弟子,本人又是我輩昆侖女修第一人,陸某自是不敢輕易下帖。直至前些日子,見陸真人獨自一人守于昆侖,想來應是無事,這才著星羅請見。”
這話雖然說的聲音淡淡的,但其中抬舉客氣之意卻是盡現,葭葭不敢托大,連忙抬手還禮:“不敢。陸真人說笑了,葭葭不過普通女修而已。倒是真人特意請帖,倒是讓葭葭有些難以得授。”
“不。你受得。”那陸家老祖宗搖了搖頭,便連眉毛都不動一下,又道,“我昆侖之中,若論陣法,此時,名聲最歷的早已不是天機殿之主,而是昆侖名下第一女修連真人。更何況,連真人天賦異稟,又有祖師爺傳承在手,本座以為學識不分年齡、修為,只問深淺。我二人確可探討一番。”
“受教了。”葭葭再次抄手謝禮。
“莫提什么受教不受教的話。”那陸家老祖宗擺了擺手,卻也是個爽快的,當下便轉頭,向兩旁望去,伸手指向周圍:“那你且看看,我陸府的護府大陣是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