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葭應了一聲,跟隨秦雅進了屋。
房門虛掩,伴隨著輕微嘆息聲的談話自屋中隱隱傳來。
“掌門并不清楚你身上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是卻知你丹田之處有顆綠珠,靈氣環繞。”秦雅的聲音平和而安靜,總能輕易叫人放下心頭的枷鎖,“他并非劍修,而是真修,身懷神通大觀尋源之術,瞧出你丹田之內的事物絕非普通法寶。”
葭葭眨了眨眼,靜靜的盤腿坐在秦雅下首,向他看去,聆聽著他口中所說。
“世人多以為梅七鶴除了寬和大度、鞠躬盡瘁之外,修為之流都算不得上佳。但為師與他多年交情,卻是知曉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昆侖掌門,并非庸庸碌碌之輩。旁的不說,就這一招大觀尋源的神通,就足以讓他隱于暗處而看穿太多事物,沒有瞳術、沒有通析眼,沒有觀氣術,有又大觀尋源。”秦雅說罷目光轉向葭葭,下巴微點,“他看不出你體內事物到底是什么,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樣不遜于昆侖混沌五行鏡與八寶如意鏡的神器。”
這世間但凡涉及到神器便要叫人好好思慮上一番了。如昆侖,縱使坐擁兩大仙器,這良藥神器卻不屬于昆侖任何一人。而是整個昆侖所有的。就如他們從上古神祝良墓穴中得來的上古神兵。也并未聽說過歸屬于一個個人。而是為門派所掌握。
縱使因為與師尊的交情,梅七鶴并未對他人提及,在昆侖境內并未傳開,但葭葭明白,自己需要向昆侖提個交待。
葭葭沉默了片刻,心念一動,忽地身體前傾,看向秦雅:“師尊。得罪了!”
秦雅挑眉正訝異間,只覺手被人一拉,劍氣自動護住,好在被他及時彈壓了下去,再回首,卻見周圍情景陡轉,下一刻已身處一片空曠境地之內了。
但見此地靈氣濃郁,山青而水秀,有一修士——如花;一男童——玄靈;一靈獸——小丹,三只雙目圓睜。正驚訝的看著他。
靈氣環繞,放眼望去。靈植成畝,多數年份不低,更有甚者,一旁有萬年以上的天雷竹,生出了變異。當然,他并未錯漏不遠處那兩株結嬰果樹。
他心道:結嬰果天性特殊,長到旁的土地之上很難成活。是以每門每派,對結嬰果數量的發放都有嚴格控制。她倒好,一人種了兩株結嬰果樹,不過修為已至出竅,這結嬰果大約在她眼中也就是個味道不錯的果子吧!
有水,有山,有靈獸。靈氣濃郁而逼人。如花與那靈獸,秦雅都成見過,是以并不奇怪,真正讓他存疑的是那幼童。
不過陡然間,瞳間光芒擴散,亮點成線,呈六芒之星。六芒星微微旋轉,瞳中流光溢彩,半晌之后,溢彩散去,再看時,那瞳子與旁人的并無異樣。
雖然不過瞬間發生的事情而已,秦雅卻已目露了然之色:“器靈?”
玄靈冷哼了一聲,葭葭忙不迭地點了點頭:“不錯,師尊說的不錯,它確實是這里的器靈。”
“為師觀之年歲至少十萬年有余,想來你這物也來歷悠久了吧!”
葭葭點頭。
“倒是如世外桃源。”秦雅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四周,驚艷過后卻是蹙起了眉頭:這里靈植林立,旁的不說,單說那幾株變異的天雷竹、結嬰果樹,其價值就不可估量。在梅七鶴尋上他,說明葭葭身懷神器之時,秦雅隱隱已有所察覺葭葭恐身懷秘寶。
可是即使心中早有準備,在看到這樣的秘寶之時,卻還是叫他覺得想象匱乏。當真是一座隨身的寶庫:這樣的東西若是傳了出去,秦雅幾乎可以預見,他的弟子將遭受到多少人的追殺,天下隱于世間的高手將層羅迭出。
這樣大的秘寶,就是他見了都驚艷不已,更遑論他人。如此巨寶之于跟前,還有幾人能守得住那最后的底線?天下高手傾巢而出,追殺一人,即便是他,在天下修士的圍攻之下都只余一條死路,更遑論是如今不過方才出竅的葭葭。
修為無止境,當真是修為攀的愈高,愈會發覺自己能力之淺,出竅期的修為,在天下數十上百個出竅期,幾十個藏神修士的圍攻之下亦只有死路。
秦雅恍然間發覺自己這個徒弟身上懷有的秘寶實在是太大了,若是將此事抖出來,恐怕他亦無法護她周全。
“如此秘寶,不說出來也并非你的錯。”秦雅低低嘆了一聲,“只是可惜,掌門已然發現了。”他看的清楚,自也相信梅七鶴能看的清楚這秘寶倒手絕對是催魂的利器。
但是一則他并不知曉梅七鶴有無告訴他人葭葭身懷此等秘寶之事,二則梅七鶴是昆侖的掌門,多少年的交情了,他秦雅雖然行事明白方正之道,卻也有圓滑之處,更遑論葭葭是自己一手看著成長至今的弟子,他有私心,愿意隱瞞,但是梅七鶴的話,恐怕就不盡然了,就是多年的交情,才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在梅七鶴的心中門派利益將放至一個什么樣的位子之上。
門派利益之于梅七鶴永遠是至高無上的所在,自知曉葭葭身懷神器,他便已有心將這神器變為昆侖共有。從這個角度之上,他無法說出梅七鶴的錯處,不僅如此,作為執法堂首座,還當助他一臂之力。可是他是執法堂首座的同時,還是師尊,作為師尊,明知葭葭并未錯,難不成還要行落井下石之舉么?他不想也不愿。
頭一回,秦雅發現了執法堂首座與師尊這兩個看上去風馬牛不相及的身份之間的矛盾。當兩個身份矛盾之時,是選擇做一個嚴厲的首座,還是做一個護徒的師尊?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葭葭垂首不語,秦雅沉默了許久,終是微微搖了搖頭:“我等出去吧!”
不過電光火石間,人便又從世外桃源回到了藏劍峰之上,桃源雖好,卻也終需回到現實之中,就如留在那一片世外桃源之處終究不是上策。
又一聲嘆息響起,葭葭記憶之中,這還是頭一回聽到師尊如此多的嘆息聲。
“師尊,這寶物雖好,卻有一個特性,唯有身懷空間靈根的人能夠認主。“葭葭見他嘆息不已,卻并不似秦雅那般消極,很是樂觀的說道。
據玄靈所說近百年間只碰到過她、死去的蘭菊與蕭璃雪三人身懷空間靈根。蘭菊已死,至于蕭璃雪,葭葭明白,這等秘密,不論是梅七鶴還是他人都不會隨意讓一個并不知曉昆侖辛密的人參與其中,可說在所有可能喚來嘗試的人中,也尋不到一個身懷空間靈根之人,完全沒有必要這么悲觀。她原先所擔心的完全便是師尊知曉自己并未告知他這個秘密,可能會失望;因此可說葭葭與秦雅所擔憂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秦雅苦笑了兩聲,葭葭可以想的這般簡單,他卻不可以。退一萬步講,若當真這寶物只有葭葭一人能夠控制,這才是最最糟糕的事,他手掌昆侖實權多年,明白此事若為昆侖知曉,葭葭作為昆侖弟子,就需不遺余力的為昆侖作出自己的“貢獻”。
從今往后,自由便成妄想。若是葭葭不愿意,昆侖有的是辦法讓她進退維谷,無法進入空間之中。這種失去自由的束縛,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將會讓一個原本前途大好的修士便成何等模樣?
凡人所書“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若是之前群修無法體會,那么到真正失去自由之后,便會明白,這一點足以摧毀一個真正的天才修士!
不過雖說心中明白,秦雅卻并未戳破她的美好意愿,沉默了半晌,終道:“葭葭,你且回去吧!莫怕,為師定會盡力而為!”
葭葭應了兩聲,只覺渾身肩頭一松,再加上有師尊這句“鐵口錚錚”的保證,是以聽了秦雅幾句囑托,便退了下去。
才退至門口,便遇到了匆匆聞訊趕來的梅七鶴,在門口正遇上了梅七鶴,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瞪了片刻之后,葭葭率先回過神來,笑瞇瞇的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梅七鶴被她一臉笑意的模樣弄得一頭霧水,卻還是一甩袖子,進了東來閣。
收了防護法陣,以控物術重新清理了一番院落,院中那株桃花開的愈發燦爛,根枝矍鑠,葭葭伸手拍了拍桃花樹,自言自語的嘟囔了起來:“種在本真人的院子里,定是養的極好,才胖成這樣。”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陣大笑聲自門口傳來:“哈哈哈,我說你還當真好意思,哈哈哈!平日里看你正經又規矩,沒想到,倒是得了諸某幾分真傳,一樣的自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