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童與女童捏著這做工精細的丹藥瓶面面相覷,半晌之后,拔開瓶塞,但見里頭擺滿了整整一瓶辟谷丹。
二人雖說年紀幼小,可到底也知事了,臉皮一紅,將辟谷丹吞了下去,再抬頭看去,哪里還能見到方才的那道影子。
“她,她是誰”女童看向一片空闊的道路中央,神色怔忪。
男童捏緊了手中的丹藥瓶,同樣一臉艷羨的望著方才那位真人離去的方向:“許是好心的真人吧!”
“她好生厲害。”女童癡癡的望著那道清影離去的方向,張著嘴巴,大聲驚嘆,“我也想像她那般厲害。”
“那簡單。”男童雖也比起那女童大不了多少,更是旁人眼中的孝子,可是卻比女童要知了不少事,“那位真人里頭穿的是昆侖的門派服飾,我們去了昆侖,便能像她一般厲害了。”
“昆侖”女童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只有好奇,沒有畏懼,捏了捏小拳頭:“好,我們去昆侖。”
幼童天真而不知懼,卻不知葭葭短短兩個時辰的路程在他們行來要用何等的光陰來完成 葭葭一點也不曾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又使得天下間多了兩位門派修士,她不過是方才見他二人談話,思及當年自己,所行的無心之舉罷了。
足踏《踏雪羽飛鴻》,不多時,人便已行遍元尹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一切似乎如常,葭葭按照老辦法,尋到了元尹城的據點。敲門進入,辦事的金丹修士恭疏而有禮。獻上元尹城數年的事件記錄簿、大小收益賬冊,葭葭垂首,看向那蠅頭小楷一筆一筆記錄而出的兩本厚度將近一尺的賬本,粗粗一掃,雞毛蒜皮的小事皆一一記錄在側。
妄葭葭平日里自忖自己是個有耐心的,但是在看到這兩本厚度將近一尺的賬本之時,還是有些瞠目結舌。雞毛蒜皮的小事多是沒什么緣由的。平白就記錄其上的,葭葭探出頭去,看那賬本之上的記錄,收走了兩本賬本。心道:這大約便是諸星元等人不知昆侖,便知曉天下事的秘密吧!不過即使將這兩本賬本送到諸星元的手中,要從其中分離出有效的信息,這又是一個巨大的工程,葭葭只覺自心底生出一股自慚形穢之感。旁人做不做得到。葭葭不知道,不過她的話,葭葭想,自己大約是做不到的吧!
收了那兩本賬本,又詢問了近初一孝生的事情。論分析道物,葭葭自是不擅長的,而她所擅長的便是問出問題,五感而發,觀察感受說話修士的表情、神態與舉止,覺得并無不妥,葭葭便掐出了特殊的傳訊紙鶴,
這世間有一種奇石,名喚縮影流光。顧名思義,就是將面前所見一切事物,縮影在一塊方寸大小的縮影流光石之上,要解開縮影流光石所映之物,便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以一塊最初與那縮影流光石雙伴而生的子石刻于其上,而后方能縮影放大,終看到縮影流光之上之物。因縮影流光石這一特殊的性質,自然毫無意外的,成了修士往來辛密間最重要的事物。
她又捏出一塊諸星元給予的縮影流光石,一頁一頁的映射著手中兩側賬本,近一尺厚度的賬本,饒是葭葭用了控物術,元神強大,待得兩本翻下來,也累的夠嗆,不過總算在日將落下之時完成了,又在末梢加了一句“元尹城一切如常!”,這才放心的傳音于千里之外的諸星元,將那縮影流光石系在傳訊紙鶴的一足之上,紙鶴輕嘯一聲,環繞圈轉流光,展翅遠去。
謝絕了元尹城修士客氣留宿,葭葭拂袖轉身離開。
夜幕降臨,漫天星斗,足踏飛劍,裙角飛揚,抬頭遙望,只覺夜幕低垂。此情此景,終于讓葭葭明白了何為“手可摘星辰”。
無邊無際的夜幕,讓人分不清那夜幕與人的遠近,放佛一伸手,滿天星斗觸手可及。古人有云的“手可摘星辰”今日終于讓她切身體會到了。
葭葭深吸了一口氣,腳下無鋒劍熒光一閃,加快了靈氣的催動速度,自遙遙天際劃過,卻不知在他人眼中那一人一劍,放佛流星劃過天際,快到看不到驚鴻與掠影。
腳下流光飛轉,習涼的夜風迎面而來,葭葭展袖行路,踏遍神州之旅,第一站早已揭開。
一路走走停停,天際夜空亮如明鏡,自修煉之初開始,雖也有遨游躊之時,可多數時日,她是奔波游走于修煉、門派俗事之流的事務之上的。
這一番行走,一走便是數年的光陰,葭葭看著手中的青絲竹簡,但見那掌中神州之地,朱砂表示的位置已有一大半被劃上了圈。
這數年游歷神州,可見神州大地昆侖境內各大城池:有如明定城一般車馬橫行、人多地廣、繁華無匹的大城池,也有如元尹城那般雖小卻饋為交通要塞的小城池;更多的是默默無名,卻自有一方特色的山水小城。
昆侖境內,有高原危聳,中年覆蓋積雪的雪域小城,也有一年四季如春、花香遍地、美如畫卷的山水小城,更有四季晴雨、風調雨順、自有一方味道的普通小城。
葭葭這幾年于外奔波,本以為修行即使不是止塞不前,也當是精進緩慢。想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葭葭并不貪心,知曉二者約莫只可取其一也。她也不是那等大無畏的英雄、舍己為人的豪杰,做事之前自有自己的考量,愿意接下任務,皆是昆侖予旁人多少,她不知曉,予她,卻是足夠多了。她既能年紀輕輕修至元嬰,壽元于目前的她來說卻還有極為漫長的一條未完路,是以葭葭原本便做了修為精進緩慢的準備。
然而,或許當真是上天厚愛,卻不知為何,這幾年她修為吐納,靈氣吸收的速度卻并不減緩。葭葭思忖多年,終于明白了諸星元的那句話:“修士總居于一隅,總是不好的,放眼天下,方知神州之廣。”心胸而寬廣,靈臺通透,自然不比尋常。
奔波了大半個神州,這一日她行程又起,前往一座名為紅月的城池。此城四季晴雨分明,雨水細膩的宛如嬌俏的少女,風吹楊柳,遠山近水,一切的一切好似在這座紅月城微濕的氣息之中彷如隔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美麗而多情。
飛過青磚石鋪就的城墻,葭葭凌空躍入城中,抬頭望天,夕陽已然在側,葭葭粗粗俯瞰了一番紅月城,便徑直去了紅月城在此地的據點。
紅月城既非繁華多姿的大城,也非交通要塞、靈氣不豐,卻空有如花美景。對于多數修士來說:如花美景又怎及得上靈氣三兩是以紅月城自從五萬年前第一次被賦予上這個名字開始,便事少而平和。
駐守在紅月城的,除了一位靈脈受損,終身無法進階的金丹修士之外,便空一些筑基修士與練氣修士。
葭葭站在這座看似毫不起眼,卻承載了一個個昆侖核心秘密來源的民宅,輕輕敲了敲門。
半晌過后,從門后響起一道聲響:“何人”
葭葭負手而立,抿唇輕道:“昆侖來客。”
聲音雖輕,卻被她以靈力催動到了這座民宅的各個角落。
片刻之后,大門“嘎吱”一聲打開,從里頭行出的,是一位面若四十來歲中年的男修,但見他臉色青白,一看便是受過傷的修士,葭葭雙目不經意的,從他身上掃過:金丹修為,想來這就是那位紅月城的主事者了吧!
“昆侖連葭葭。”葭葭拱了一拱手,自袖中取出一塊密令,那修士后退兩步,彎腰之下,行了一禮:“紅月城留守修士張峰,聽過真人大名”
葭葭目光微閃,只覺這動作眼熟的很,可左思右想,又確確實實不曾見過這位名喚張峰的修士,便暫且作罷。
那修士一個轉身,前頭帶路,方才他身形筆直,葭葭還不曾發覺,如今一記回頭,但見他右足微跛,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不知怎的,葭葭自心底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頗有幾分“風骨”。
這想法一出,就是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風骨這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她就這般稀里糊涂的用了出來,還用的莫名其妙。
心思轉了轉,壓下了心中所想,葭葭抬頭,分出一縷神識,悄然游走了一番這座普普通通的民宅。院子不大,卻一應俱全:人工開挖的玄,石橋、長廊、刻畫精巧的涼亭,庭中花草拜訪錯落有致,院后竟還有青竹幾根,養的極好,以靈氣供養,長的骨節一般大小,青翠欲滴、蒼茫挺拔,當真是葭葭所見過的青竹之中養的最妙的。
偶有三兩個好奇探出頭來打探葭葭的修士在張峰不帶任何表情的目光掃視中吐了吐舌頭,立刻縮回了頭。
行至正前方主院,張峰推門,指向布置錯落有致的房屋:“真人暫且先住這里吧!記錄簿冊與賬本,明早張峰自會送來。”
說罷又躬身一禮,轉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