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等人或許是陷入了頻繁的伏擊之中,可葭葭這一組卻因刻意放慢了速度,顯得十分悠閑。
一路優哉游哉,連綿不絕的群山終于被甩在了身后,自神州五條大的河流之一的寧河的一道分支已出現在了五人眼前。
提到寧河,葭葭便不由的想起多年前寧河之上種種,譬如昨日。不由的一聲感慨便從唇間泄了出來。
此時,她正立在畫舫的舟頭,迎風而立,又是產蚌時節,恍如當年,兩岸漁民紛紛做起了蚌珠的生意。空間里頭的如花聽了簡直口水直流,直道要出來瞧瞧,奈何葭葭不同意,鬧了半晌,被玄靈嗤之以鼻,她無奈,只得作罷。
玄靈與如花不能放出來,但是小丹卻是可以的。雖說小丹被玄靈稱為呆頭鶴,可其實在靈獸里頭,它絕對算得上聰明了,不僅如此,還會用嘴巴開蚌取珠,此舉雖說有些不務正業,可葭葭看著它用嘴巴敲出來的珍珠已然堆成了一座小山,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連師妹!”有人喊了她一聲。
葭葭回頭,卻見莊子詹從畫舫之中走了出來,行至她的身邊,微微一笑,他本就長的俊秀,現下卻是在暗部的黑裳外頭罩了門派服飾,白衣翩翩,背負長劍,更是添了他幾分清癯之氣。
是以,立時有不少漁女紛紛朝他歌唱起哄。
莊子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聲,盡量不去看她們,轉而問葭葭:“方才瞧連師妹嘆氣。可是心中煩悶?”
葭葭愣了一愣,而后搖頭失笑:“不是。葭葭只是想起了一些舊事,只覺恍如昨日,故而感慨,煩悶卻是沒有的。”
“連師妹可忙?”莊子詹聽了她這解釋,也沒有不好意思。而是又回問葭葭。
葭葭有些迷惑的看著他搖了搖頭:“不忙。”
莊子詹得了她這回答,面上笑容加深,舒了口氣:“連師妹不忙的話,不知子詹可否做個聽客?子詹現下卻是閑得很。”
葭葭驚訝的挑了挑眉,而后自然不拒絕的微微點頭:“事無不可對人言。莊師兄愿做這個聽客。葭葭便做個說客。”
寧河之上的舊事就在女修清淺的聲線中一一流淌而出,陳華、葉凌風、伍三通、鐘步歸、江微雨…這些人如同走馬觀花一般從故事中一一出現,最后卻又浮歸沉寂。
月余的時光不過在葭葭短短兩個時辰間便劃上了尾聲。光陰委實是件再奇妙不過的事情了,可長可短。葭葭只覺眼前似是有亮光一閃劃過天際,待要伸手去抓時,卻是一片虛無。
“連師妹當年雖然不過筑基初期的修為,然行事卻已三思后行。”莊子詹聽后微微點頭,似是頗有幾分感慨,歪頭看向葭葭,“連師妹從清心峰之上一路行至如今。這條路是否很是艱難?”
葭葭被他這突然的一問,一時有些無法回神,不過。她還是很快便反應了過來,待要回話,卻忽地聽他一聲輕笑。輕嘆了起來:“師妹至現下短短幾十年,卻是精彩充實的很。子詹沒有那般跌宕起伏的生活。我自三歲開測靈根起便是莊家難得的上好資質,族人自然待我萬分的好,資源之說皆是有求必應。到了六歲便入昆侖,且一來便是內門弟子,有良師,有功法。師尊幾個弟子里,子詹往往先行一步,師尊也因此便如族人待我一般,每每偏心于我。比起連師妹,我似乎要順利的多。”
葭葭頓了一頓之后,微微點頭:“分散的資源如同熒燭,合力的資源宛如火炬,如何選擇,我相信很多人都是清楚的。”
莊子詹轉頭,朝葭葭笑了笑:“連師妹說的不錯,然熒燭可甘愿如此?”
葭葭一陣沉默。初時,因為三靈根的關系,她便是那熒燭,修真界中最多的也是星星點點的熒燭。她可曾不甘過?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不等她說話,又聽到莊子詹的聲音自一旁響起:“子詹只是突然想到了前不久那個林卿言,她反抗的太過激烈,便造就了如今這樣的局面。”
“莊師兄魔怔了。”半晌之后,只聽葭葭突然出聲,她并未看著莊子詹,目光落到遠處,似是到了那不知名的天際,她道,“天地有規則,我等生活在天地間,就需按規則辦事。你說熒燭可曾不甘?自然是不甘的。若是不甘,便努力向上,當熒燭成為火炬,什么資源得不到?不過,想來那時,熒燭的目光已不再局限于那一片小小的資源了,轉而是海闊天空。何必想那等沒用的?”
莊子詹看著葭葭的目光頓了頓,片刻之后,低頭輕笑了起來:“連師妹說的極是,是子詹魔怔了。你能一如行至如今,想來目光也不是當年那零星半點的資源了。”
葭葭一笑,待要說話,便忽聽得一聲尖叫,隨后“噗通”“噗通”兩聲重物入水聲油然響起。
二人不解的向前看去,卻見前方渡口人頭攢動,亂作一團,很快“有人落水了”的尖叫聲便響了起來。
聽到動靜的莫問、魏探與林培源皆立刻自畫舫里頭走了出來,莫問看了片刻之后,搖頭下令:“莫要管這事了,左右與我等無關才是。”
四人聞言點了點頭,卻見此時,葭葭面色忽地一變,頓時變得凝重了起來:“殺氣!魔修!至少元嬰!”
天生戰意的葭葭說出這話,其余四人自是相信的,莫問更是一手向后伸去,搭在了背后的劍鞘之上:“可向著我等而來?
葭葭微微搖頭:“在前方渡口,并未向我等而來。”
在聽得四人微不可見的松了一口氣之后,莫問懸著的心也下了一半,只道:“既不是尋我等麻煩的,便莫要理會了。”
然而今天,莫問這不想管閑事的愿望注定是成不了的了。
“嘩啦啦”的一陣出水聲,兩道人影自寧河竄了出來向他們畫舫襲來,莫問一劍待要斬出,在看到兩人的面容之時,這才險險的停了手,任他二人形容狼狽的落到了他們的畫舫之上。
葭葭等人亦是驚訝不已,只因面前的二人正是沈離光、唐安師徒二人。當時他們暗部的人按組分批出發之時,便沒有再看到他師徒二人,應當早已回昆侖了才是,怎會在這里出現?就算要找林卿言,葭葭記得林卿言離去的方向應當是外荒,可不是神州。還有,回昆侖的路大小十幾條,如若想要趕時間的話,應當走最快的那一條才是,就算不趕時間,這十八取一的概率,也實在是不算高啊,竟然又遇到他們了。
不過他二人雖說形容狼狽,卻并未受傷,只是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面面相覷的幾人待要出口相問,卻忽地聽到一聲陰陽怪氣的笑聲自前方傳了過來:“喲,莫真人!老夫記得當年你還不過是個筑基期的小娃娃,怎的如今就已跟老夫同一輩了?果然是少年英雄!”
這聲音,葭葭的雙眉忍不住皺了起來:“吸陰老怪!”
說話間吸陰老怪已踏浪而來,方要駐足他們這畫舫之上,莫問便忽地出手,平平一劍揮出,沁涼的劍意成域,幾乎是貼著吸引老怪的腳底劃過,他雙目微微瞇起:“吸陰老怪,你為何踏足我神州大地?難道是被陸舟虛、甄亦柔二人逼得沒處躲了?”
“呵呵呵。”吸陰老怪翹著蘭花指抿唇輕笑,知曉方才莫問那一劍算是警告,便也沒有再往前,可卻也沒有后退,而是這般不前不后的立在半空之中,一本正經的回道,“哪能呢?謠言,都是謠言。我與他二人關系好得很。”
葭葭認得,這是元嬰修士特有的一種身法,名喚凌空而立,就如同吸陰老怪現下一般,不需飛行法寶,便能自行調用靈氣立在半空之中,遠遠看著,倒是唬人的很。
他說罷,又向沈離光看去:“沈真人如此絕色,有擲果盈車之貌。老夫怎的從未注意過?方才看到凡人對沈真人心馳神往,便出手相助了一把弱小,哪知沈真人躲得這般快,竟直接跳了湖,不想又碰到了你們幾位,果然是緣分吶!”
他轉了轉眼珠,目光在葭葭面上一掃而過:“小娃娃,咱們不是在莫古城才見過么?”
“真人慎言!”卻見葭葭表情不變的拋出了這么一句。
“是么?”吸陰老怪輕笑一聲,卻并未反駁,反而轉身,看樣子待要離開,卻忽地腳下一頓,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回頭道,“對了,既然見到了,便提醒諸位一聲。仙晶一出,可真是風起云涌啊!雖說對外宣稱仙晶在秦雅手中,可還是有人不想放過任何一絲蛛絲馬跡。要知道仙晶一旦進了昆侖,恐怕再想拿出來的可能性便是微乎其微。老夫前幾日倒是聽說人手不夠,有人買了生死門的殺手來攔截諸位。生死門那等亡命之徒,只要有靈石,讓他們殺了自己的老子娘都行。”他說著嘖了嘖嘴,一臉痛心疾首的感慨道,“真是太沒原則了!不過諸位實力非凡,想必解決這等人,應當是簡單的很。老夫走了,爾等就莫送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