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舉一動都無一例外的倒映在葭葭眼中,不管是故意叫她看到還是無意的,在彭管事做來總能叫人思量三分。若真想擋著不叫她看見,這彭管事自有一千種、一百種方法下達殺令,可他偏偏選擇那種只微一側身,葭葭只需隨處一撇便能撇到的辦法,這便不得不叫人考慮考慮了!
不過,這彭管事既面上做的漂亮,葭葭也懶得說破,只是向他拱了拱手:“彭管事,我想連考,考核明日的二品陣法師?不知可否?”
葭葭突如其來的一語讓便是一直笑瞇瞇的彭管事也不由得愣了一愣,收了笑容,有些不知所措!
自瑯琊樓建成以來,連著考核一品、二品陣法師的人不是沒有,可無一不是一早便報了名的,可這位來之前明明只報了一品陣法師的考核,現在報名,這明眼人一瞧便能瞧出是心血來潮!可看那神色淡定的模樣,又一副信心在握的樣子,著實又讓人很難說得清!
彭管事難得的皺了皺眉,一副為難的樣子。葭葭站了起來,背負雙手,頭瞥向一邊,看起來甚是孤傲,面上帶著些不悅:“怎么?彭管事以為我是開玩笑的?你且放心,我既出口便有八分把握,不然豈不是為我師尊抹黑?”
“這,彭某自是相信仙子的!”彭管事干笑了兩聲,垂下頭來,這位都抬出師尊來了,怕是很難拒絕!
“那便成了,我只需彭某替我加個位子便是!不需其他!”葭葭回頭,正視彭管事,“當然該交納的靈石,我自是一點也不會少瑯琊樓的!”
思索了片刻,彭管事似是終于拿定了注意:“也罷,我便替你再加個位吧,不過主考的并不是彭某,而是趙真人!與今日一樣,明日午時到這瑯琊廣場候著便是!請仙子隨彭某來!”他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葭葭這邊走!
“好,彭管事請!”葭葭虛讓了一下,便跟著彭管事前去了,從頭到尾毫不理會一旁林月兒的大叫,將她張牙舞爪的威脅扔到了腦后!
注冊完畢,直到送走了葭葭,彭管事面上的笑容才徹底收斂了起來,換上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還是第一次見有這等事?管事,您竟也應了?”那黑面修士自彭管事與葭葭一道進了瑯琊樓便是一臉的震驚,不說他的記憶有多好,可昨日才發生的事他也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凈,是以直到葭葭離開,仍是一副未曾還魂的樣子!
“九次!”彭管事沉默了片刻,脫口而出,“整整九次,她提及‘藏劍君子’一共九次!”
“嗯?”黑面修士一臉疑惑!
“呵呵!”彭管事坐了下來,看向那黑面修士,眼神似是穿透了他,到了別的地處,輕笑,“她如此奮力的提及她的師尊,有意或者無意?”
拍了拍瞪大雙眼,一臉茫然的黑面修士,彭管事勾起嘴角:“我開玩笑問她‘藏劍君子是否要前來?’之時,她先是一愣,有一瞬間的無錯,而后連連搖頭,回道‘不來!’,回答的時候,眼珠亂撇,根本不敢看我,手腳局促。整個過程統共三息的時間,我看的一清二楚,這分明是言不由衷的表現!”
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彭管事繼續說道,“若是無意流露出來的,那她方才那等言不由衷,應當理解為那位藏劍君子確實要前來,如此的話,就有極大的可能是那位聲名昭著的‘藏劍君子’可能就在附近抑或已經近入了平洲城。若是有意的話,”彭管事的面上笑的愈發燦爛,只雙眼之中的那股精明愈顯,“那么她定是已察覺到了危險,這也便能說得通她突然要求參與二品陣法師考核,頻頻提及‘藏劍君子,恐怕是為尋求保護。若真是如此,她指不定已傳訊于藏劍君子,真在平洲城出了事,恐怕昆侖不會善罷甘休!我瑯琊樓與蜀山的關系本就如同行走在鋼絲之上,微妙的很,屆時昆侖、蜀山聯手,我瑯琊樓便完了!這樣的危險,我瑯琊樓實在賭不起!也絕不能因我而起!”
“啊?”黑面修士聽的云里霧里,連同盯著彭管事的目光也有些呆滯了起來。
彭管事看他那模樣,不禁輕笑了兩聲:“無妨,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我瑯琊樓必須保證她在平洲的安全!”彭管事說著,雙擊了兩次掌,似有黑影閃過,“你二人前去保護那女修的安全,莫讓她在平洲出了什么事!還有,若是與那二人對上,便告訴他二人這個女修動不得,其余的,悉聽尊便!領命去吧!”
那兩人離開之后,黑面修士面上仍有些不解:“管事,若是察覺出了危險,那她為何不離開呢?反而還要留下來,參加二品陣法師的考核?豈不更是危險?”
“若是后者,若她是有意的話。那她定然明白那二人的追蹤蝶,小小一個筑基初期又豈能躲得過,她就算是離開了,那二人要找到她也是輕而易舉,到時候免不了一場惡斗!留下來也只是為了借助我們打消那二人對她動手的念頭。”彭管事走了幾步,又道,“至余二品陣法師,一是為了讓留下來的借口順理成章,二是換言之,若她真能考核上二品陣法師,以她之年紀,門派對她的重視恐怕不容小覷,他人恐怕不能輕易動得她!兩相權衡,留下來考二品陣法師豈不正好?”彭管事笑的意味深長,“我這推論,怎么看怎么都說得通!若這女修小小年紀便如此思量慎重,那這樣的人,我等決計不能交惡!”
“為何?”不得不說,彭管事的考慮太深,已經超出了這位黑面修士的理解范圍,只能順著一步步問下去!
彭管事輕笑:“這樣的人,活的往往是最久的!若是活不長,不說十六歲,便是她八歲筑基,在實力不夠的情況下,都不曉得保全自己,再天才,又有什么用?死了的天才跟活著的庸才,你要選哪個?”
“這…”黑面修士撓了撓后腦勺,很是犯難!
“罷了,莫要多想了!”彭管事自是知曉這些對于他來講有些犯難,因此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說話!
收了陣法,林月兒跟在葭葭身后抱怨了一路,葭葭也未曾理會,只是每當她想亂跑的時候,便會適時地扯一扯手中的紅線,將林月兒拉回來,直叫林月兒氣的牙癢癢,卻又什么都做不得,只能發泄幾句,還是跟在了葭葭的身后,耷拉著腦袋回了客棧!
直到關上了房門,葭葭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傳訊符放了回去!自家師尊是個大忙人,葭葭不是不曉得,更何況為這點小事還不至于牢他大駕。那便借一借師尊的勢吧,想必他也不會怪罪!葭葭暗自笑了兩聲!
方才行至路途一半時,那憑空多出來的兩道氣息,著實叫她緊張了半天,但看他二人一路都未曾動手,葭葭這才猜測到八成是瑯琊樓里頭派來保護她安危的二人!
當時,她布好那五個陣法四處亂瞅之時,便在那一瞬間,看到了那兩位魔修比了兩個她看不懂的手勢!手勢雖說看不懂,但是他二人身上殺氣暴漲的那一刻,雖是極短,可還是被天生通曉戰意的葭葭察覺到了!便不由猜測了起來。
這兩位魔修果然不是好相與的!彭管事那似有所指的話,他二人自也聽的明明白白,當時場中那些所謂正道想要去伏誅他二人,又豈會料到他二人正也準備伏誅這些正道修士!真真是鹿死誰手還不曉得!
而且瞧那有恃無恐的模樣,怕是也有幾分把握!葭葭冷笑,瑯琊樓既然挑起了這個頭,想要抽身便得帶著她,便借師尊的勢叫它瑯琊樓不得不保護她的安危!借勢這一招,葭葭最近運用的是愈發的熟練了!
那一片紅日終是落了下去,平洲城逐漸被那無邊的夜色所籠罩,自街堂之中的小攤小販上,自街道兩旁那高懸的燈籠上散發出的光影驅散了黯淡,點燃了平洲熱鬧的夜市!
夜市方始,便有兩道黑影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城中一處客棧的屋檐之上!
其中一人剛比了一個手勢便被突然出現的兩位攔住了去路:“這里的這位動不得,你要動的話,他人,悉聽尊便!”
“哦?為何?”被巨大帽檐遮了大半張臉的來客,勾起了唇角,那艷紅似血的雙唇,在清冷的月光下愈發顯得詭異撩人!
“你們身后的人比不上她身后的人!”那兩位神色淡淡,只是口中語氣無一點商量余地!拼不過人家后臺,你便撤吧!
沉默片刻,那位聲音略高的來客微微頷首,兩人輕笑一聲,回身一步便溶沒于茫茫人海之中,再看時,屋檐之上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客棧之中,坐于床榻之上的葭葭卻是突然睜眼,在林月兒輕微的呼吸聲中,眼神亮的愈發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