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挑了挑眉,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話題一轉,開始說起蜀山的事來:“掌門可還記得十年前與顧朗斗法的那個小輩?”
七鶴真人聞言,立刻扶額想了片刻,他的記憶極好,腦中轉了幾圈便恍然:“是那個姓鐘的小輩。”
“不錯,他叫鐘步歸。”秦雅的聲音平穩,聽不出一絲波瀾,那神態仿佛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楊顯文的無極劍傳承給他了,他比顧朗早一步去了凡塵。”
“為的也是獵天環?”七鶴真人的表情很是莫名。
“算是之一吧!獵天環與鎖妖塔,他們都想要。”頓了頓,秦雅繼續嘆道,“這個小輩雖不出意外便是蜀山下代掌門,蜀山又是正道。但我看他行事亦正亦邪,為人極為圓滑,長袖善舞,若是早生個十多萬年,趕上那次大戰,必會聲名鵲起,當時梟雄不在話下。最主要的是,他年紀雖小,可這臉皮卻著實不比楊顯文薄。”
七鶴真人被秦雅面無表情的一席話,尤其是最后“臉皮卻著實不比楊顯文薄”那句逗笑了:“秦雅,你這個老不休,評判起小輩來也恁地不給面子了。”
“第一,算年紀的話,我比你小!”秦雅掀了掀眼皮,算是回應,“其次,我這話沒有半點水分,顧朗要碰上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咯!”
聽秦雅提起顧朗,七鶴真人這才驚覺:“真是怪事,我記得你那寶貝徒弟顧朗前不久才剛閉關出來,怎么今日來半天也不見蹤影?”
“這正是我要與你說的事,我讓顧朗去凡塵了。”秦雅面無表情,打斷了方要反駁他的七鶴真人,“顧朗不是傻子,再說楊顯文既舍得我又有何舍不得。對自己的徒弟這點信心還是有的。更何況,獵天環總歸牽涉到那個秘密,派別人去,還要另外交待一番,又麻煩又不放心。”
七鶴真人雖是不愿,但終究是被秦雅這一席話給說動了,嘆息一聲:“罷了,秦師兄你說的也有道理,咱們昆侖的這位少年天才總要放出去走走的,總約束起來也不好!我也不便多管了,隨緣吧!”
不過短短半月,虞度再次回到盛京卻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嘉平關的戰士馬革裹尸,邊陲小鎮中一片荒蕪,這盛京卻仍是歌舞升平。
輕嘆一聲,不管如何,總要先回宮復命的。他神色有些恍惚的坐于馬上,許久之后,方才聽到母親的喊聲:“大郎,大郎,怎的叫了你那么多聲,還是沒有應?”
他回過神來,看到了向他走近的母親,竟是到街邊等他了。輕笑一聲下了馬,朝老母親彎腰謝罪。
“大郎,來,來給你瞧瞧,咱們璇璣回來啦!”母親一把將他扶起,臉上滿是笑意,他這才發現,立于母親身旁的并不是以往的侍女桐歌。待目光上移,看清少女的長相之時,虞度如遭雷擊,一時間什么風度氣華都忘得一干二凈,不敢置信的指向少女:“你是何人?怎會跟我家璇珠長的如此相像。”
“哎喲,你忘了嗎?跟璇珠長的一樣的當然還有璇璣了,她從昆侖仙山回來了。”母親說著一把拉住他的手覆上少女的手,笑容滿面:“璇璣,這是你大哥,名叫虞度,你小時候最喜歡大哥了。”
虞度心里登時波浪滔天:什么仙師?雖說父親未曾說過是真是假,可虞府哪個不曉得那是父親編出來撫慰母親的。這突然冒出來一個妹妹,他既驚又喜,還有些不敢置信。難不成父親說的是真話?
這時,站在兩人身后的年輕男子開口了:“虞大人,你衣服上還有些干涸血跡,可是邊關出了什么事?”
那人神情肅然,可通身氣度不凡,他一言倒是提醒了虞度那一隊偷襲的人馬中,那立于最前方的一人,晉朝的士兵口稱仙師。
不等他回話,那男子又開口道:“其實這次我等回來卻是為此事而來,蜀山的人既出手了,那我昆侖又豈敢落后?虞將軍,你先回去復命吧,我們皆在虞府等你。”
虞度只覺周身頓時無所遁形,那男子似是能看清他心里所想的每一步,瞬間有些狼狽不堪,一時間竟不敢直視那位男子。
虞老夫人一聽“血跡”立刻著急的上下查探虞度,直到虞度回神輕笑:“這是他人的血跡,不是我的。”虞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可口中卻仍是不停的囑咐他復完命要立刻回虞府。
聽完虞度的復命之后,上座的天子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阿度,你說,真有仙師下凡來幫助晉朝嗎?那我朝怎么辦?”
只一想,虞度眼前便浮現出了方才的一幕:似乎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推動這一切。虞度苦笑一聲,半晌,他聽到自己開口向那座上之人言道:“皇上不必慌張,他晉朝有蜀山仙師相助,我殷朝自也有昆侖仙師相助。”
“雖說朕相信這鬼神之說,可這蜀山、昆侖這些傳說中仙山誰也不知是真是假?你敢肯定這是真的嗎?就算是真的,你又怎敢保證仙師是來助我們而不是害我們的?”座上之人不信之色盡顯。
他二人曾是少年好友,虞度又怎會不知這位生性多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是將那一席話說了出來:“皇上可記得微臣除了璇珠之外還有一個妹妹?”
“朕記得!叫璇什么來著,不是得了天花死了嗎?”座上之人輕笑一聲,眼中疑惑卻是更甚了。
虞度聽到自己用篤定萬分的口氣回道:“她沒死,當時臣下父親說小妹被仙師帶走了,大家都以為是編出來的,豈料,如今小妹活生生的站立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不信。”虞度自知這話一出,不管真相如何,方才見到的那個少女都會篤篤定定的成為他的妹妹,旁人再不懷疑。
“阿度,你敢確定?”雖有了虞度打包票,可座上之人的疑惑卻還未盡數散去。
“皇上,你若是見到她,不消說,你定會相信的。”虞度的聲音突然有些澀澀的,“天下也只有雙生兒才能長的如此相像!”
“對啊!朕怎么沒想到啊!”座上之人面上這才轉了晴,拍手大笑“阿度明日便替我請了仙師!對了,還有你那個仙師小妹,朕倒要看看她與璇珠有多少相像。”
三日之后嘉平關一代。
虞度走在最前方,后面跟著十來個衣著不凡,氣質出塵的男女。一路趕來,便是虞度也吃了一臉的灰,什么叫風塵仆仆他算是明白了,可一瞧身后的一行人,一個個哪有半點趕路而來的樣子,倒仿若是一群踏青的貴族男女。
眼見虞度回頭看了過來,葭葭反射性的回了個笑臉,虞度卻是臉上一僵,響起那日從皇宮中趕回虞府時,恰巧聽到的下人的一段對話:
“誒,這位小姐和那位跟著一起來的客人好生奇怪啊,整天不吃不喝還不睡,居然還好好的!”
“就是啊,那日月明,我半夜起來經過那位小姐的房門前,她沒關門,我正巧就瞧見了,一個人就這么直挺挺的盤腿坐著,也不睡覺。第二日一早,砍柴的阿大瞧見的也是這位怪小姐直直的坐在床上,你說這人整天不睡覺,也沒見她生什么病,好生奇怪啊!”
“不止如此。還有啊,這位怪小姐力氣好大,上次暴雨老夫人房門前那顆幾十年的大樹被風吹倒了,這位怪小姐就這么隨手一提,就把那樹提到了旁邊,叫咱們虞府的大力士阿勇完全給看傻了!”
想到這里,虞度抹了把汗。這位不吃不喝不睡,力大無窮的怪小姐就是自己的妹妹,一時間著實有些吃不消,雖然說她是仙師,這也可以理解。但乍一瞧,確實是挺嚇人的,尤其跟璇珠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吶!不過還好,這長相跟璇珠一樣,叫皇上看了,便相信了八分!
向一眾將士介紹了幾位的身份之后,眾人皆是將信將疑的向仙師行了一禮。
跟著虞度進入帳內還未來得及坐下,便已見到帳內穩穩的坐了個人,昆侖群修皆是一驚:那穩穩坐著,含笑看向眾人的,不是鐘步歸又是哪個?
虞度第一個反應過來,連忙大喊:“來人,抓刺客!”話音剛落,只覺喉邊立刻被抵了一物,后知后覺的凡人將士這才沖了進來,顧朗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經過三日,也不知顧朗是如何做到的,虞度對他是深信不疑,見狀連忙擺手示意將士退下。
退出的將士臉上還有些不可置信,逢人便道:“一把刀自己抵上了大人的喉嚨,真是見鬼了!”
“嚷嚷什么?那是仙師的仙法,我們還是不要管了,回去守夜去!當心被仙師聽到了,要了你的小命!”
“就是就是!”
營帳之內。
對峙了片刻,倒是鐘步歸首先收了抵在虞度喉嚨口的刀,葭葭上前一步,扶住驚魂未定的虞度。鐘步歸輕笑一聲,看向顧朗:“難道不怕我殺了他嗎?”
“你不能動凡人!會遭天譴!”顧朗的聲音冷然。
“是啊!凡人的游戲無趣得很,卻又不得不留在這里。”鐘步歸突然眨了眨眼,笑意頗深的看向顧朗。
葭葭只覺得眼睛景物一晃,待反應過來之時,身已被鐘步歸抓住了,不過眨眼,離營帳已數百步之遠,鐘步歸仰天大笑:“無聊得很,幸好有你!顧朗,不如今晚我們便一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