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冢亂
踏入劍冢，整片天際，都變成灰蒙蒙的。一眼望去，劍冢中，地面縱橫錯亂插了無數把長劍，樣式或古樸，或簡單，或輕巧，或厚重，有雙手重劍，也有單手青鋒。其數量，密密麻麻如雜草般，根本難以計算！無形劍意，自這無數長劍中散發，迎面而來，便似刀子般，要將人整個切碎。
空間中，彌漫著凄涼，陰冷，死寂，暴虐等負面氣息，令人胸口如壓重石，喘息間，都似有些困難。一個個雜役臉上，都露出恐懼之色。若非他們身上，佩戴著專門抵御劍意影響的符箓，走入劍冢中，莫說清掃，只是彌漫劍意和這心神壓迫，都會讓他們心神崩潰。
莫語臉色凝重，通過劍冢，便可初窺大自在太白劍宗的底蘊。能夠屹立中域大陸，成為八大宗門之一，自然有與之威名相匹配的實力！即便不朽存在，除非實力強大無比，甚至達到半神境存在，否則面對這般龐然大物，也根本沒有任何強硬的底氣。
看來，自己還是要更小心些，否則一旦身份暴露，后果不堪預料！
便在他暗暗告誡自己時，前方海韻身影突然停下，她取出一塊令牌，純黑之色，表面篆刻有精致大氣紋理，中央處，是一枚劍形符文。
“諸位先輩，弟子海韻奉宗門之令，隔三月之期，帶一眾雜役前來，清掃劍冢，尚請諸先輩聽稟，莫傷宗下仆從。”禱告般的低吟，少了冰冷，略帶幾分肅穆。她揚手一拋，手中黑色令牌頓時融入虛空中，消失不見。似真的能聽到她的禱告，那彌漫空間的劍意，此刻突然弱了許多。
海韻已經轉身，淡淡道：“開始吧。”語落，她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待她離開，宋時馬上弓了弓身子，低聲道：“雨墨道友，每次進入劍冢，海韻師姐都會去參悟劍意，不會對咱們過多要求，只要將清掃事情辦妥就行。”他停頓下，“劍冢人跡雖少，但也有不少內宗乃至是核心弟子，或感悟先輩劍意，或磨礪自身心志，不時也都能遇到一些。”
莫語知他是在提醒，劍冢中，最好不要出手。但這點，卻是此人想多了，在劍冢內，對太白劍宗動手，那是找死！雖進入此處不久，但他已隱約看出劍冢的幾分虛實。
此處為葬劍之地，但本身便對所有太白劍宗弟子存在庇護，一旦出手，便會引動劍冢中無數葬劍的擊殺！哪怕是不朽修士，也要被生生斬殺！
“我自有分寸，不要多做耽擱，動手清理吧。”
“是。”
宋時心中微松，轉身低喝道：“手腳都利索點，收拾的干干凈凈，千萬別驚擾了各位先輩。否則，死了也是活該。”
“散開吧，開始干活。”
說是清理劍冢，其實谷中大片地域，都是劍林佇立，根本難以落足。主要做的，就是將劍冢中留下的通行道理清掃干凈，非必要，沒人愿意靠近那些葬劍，否則一個不慎，便要被那爆發劍意擊殺。歷年來，劍冢處雜役，大都是死在清理過程中。平日間負責劍冢周邊區域，倒是沒有太大危險。
眾人輕車熟路，三名新來不懂規矩的，則是被小心叮囑了一番。當然，相對危險的區域，仍舊要分配給他們去做，而這也是慣例。只有熬過來，成為老人，再有新來的雜役，才能與之交換。
莫語將這些看在眼中，卻沒有加以干涉，畢竟，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則。他略微沉吟，踱步來到一只長劍外，此劍通體烏黑，邊緣處有道裂紋，卻散發著極其濃郁的煞氣！看得久了，似是能聽到一聲聲凄厲的咆哮，像是當年被斬殺在此劍下的亡魂在怒吼。若心智不堅，便會受其影響，傷了自己心神。
但對莫語而言，卻沒有半點影響。他看過半晌，轉而走到另外一只葬劍旁。此劍細長，彎曲著，便似一只長長的柳條兒，氣息不顯，但在莫語看來，反而比那散發濃郁煞氣的烏黑長劍更加危險。他又踱步，來到第三把葬劍旁…
片刻時間，莫語已掃過十幾把葬劍，心中對大自在太白劍宗的強大，有了更深的理解。只因這十三把劍，各自散發著極其強悍的劍意，其主人，至少都是七階劍皇！而這，僅是在劍冢邊緣罷了，按照宋時所言，越往深處，葬劍越強。
抬頭看向劍冢深處，灰蒙蒙的，看不太真切。卻能隱約感受到，來自于那里的強大壓迫。以太白劍宗的底蘊，那里，或許埋葬著不朽之劍。這般存在，即便身死，怕是也有殘魂存在，哪怕只是單純的一把劍，也絕不容小覷。為免出現意外，莫語沒敢放開心神仔細感應。
收回目光，但在這時，他臉色卻突然一變，猛地抬頭，便見兩道驚天劍意，自劍冢深處猛地爆發，顯化出兩道隱約劍影，悍然沖入云霄。
一者烏黑冰寒，一者赤紅炙熱，正是水、火劍意，截然對立！
水與火，本是最為尋常的劍意屬性，但這兩者的爆發，卻似有惶惶天威，目光看去，便令人感受到，一股來自靈魂本能中的恐懼！
沒有任何停頓，水、火雙劍同時爆發，剎那間便碰撞在一起！
劍之虛影對碰，卻爆發出驚雷般震響，空間大片破碎，恐怖劍意沖擊，自劍冢中央處爆發，如驚濤駭浪般，向外席卷擴散！
千萬劍鳴同時爆發，劍冢中無數葬劍，在這劍意沖擊下，竟似自沉睡中被喚醒般，自動震顫，各自爆發出強大劍意，與之遙相呼應！剎那間，谷中劍影森森，遮天蔽地！
整個大自在太白劍宗，都在此刻震動！無數修士駭然轉首，看向劍冢所在！
“冢亂！”
宋時尖叫，他面龐“唰”的慘白，眼珠流露無盡恐懼。身邊，一眾老人雜役，也是個個面無血色，一副絕望模樣！
“發生了何事？”莫語閃身退后，沉聲問道。
“該死的，怎么會遇到冢亂！死了，死了，這次一定活不下去了！”宋時喃喃低語，竟是心神駭然，完全沒有聽到他所言。
莫語甩手給了他一耳光，“說，發生了何事？”
宋時被打醒，怔了一下，突然尖叫起來，“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冢亂，你知道冢亂嗎？所有劍冢之劍都會大爆發，太白劍宗真正的弟子都要出現死傷，咱們這些不被承認的雜役，更是沒有半點活路！”
劍冢中央處，水、火兩道恐怖劍影還在廝殺，越來越強的波動席卷而來，即便是劍冢邊緣的葬劍，也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一道道劍意不受控制爆發，在地面上切割出道道劍痕！
一道靈光呼嘯而來，尚未靠近，便傳來海韻嬌喝，“冢亂爆發，你們快逃！”
“啊！”
尖叫中，卻是一名雜役承受不住內心恐懼，此刻聞言，轉身瘋狂向外逃走。但他沒有跑出幾步，不遠處一把葬劍突然微顫，頓時有劍意斬來。
此人身體轉眼化為一地碎肉，灑落，血水將地面浸透。
莫語眼眸微微收縮，看著面前絕望中的宋時等人，他略一猶豫，突然喝道：“不想死的話，跟我走！”言罷，他身影一動，快速向身后行去。
但這個方向，卻不是要離開劍冢。
宋時一怔，隨即猛地咬牙，低吼道：“我們跟上去！”留在這里必死無疑，而莫語來歷神秘，修為更是深不可測，或許唯一生機便在他身上。
海韻看著一眾雜役身影離開，微微咬住嘴唇，臉上流露一絲復雜。但很快，便恢復平靜。她手中拿著一塊代表內宗弟子身份的令牌，此刻正散發著淡淡劍光。正是這劍光，讓冢亂中爆發出可怕劍意，不會對她造成傷害。但為避免生出意外，在冢亂被壓制下去之前，她最好的選擇，還是停留在原地不動。
宋時埋頭疾行，感受著周邊不時呼嘯而過的殺戮劍意，他背后寒毛根根乍起！但漸漸的，他發現只要跟著前面那道身影，這些可怕劍意，似乎就不會落到他身上。這點，頓時讓他心中一振，絕望的心神中，再度有了對生的渴望！
但事實證明，并非人人都如他一般幸運！
接連兩道悶響，又有兩名雜役，被席卷而來的劍意絞殺。這點，令其余雜役心神驚駭之余，更是死死跟隨在莫語身后，根本不敢亂走半點。
莫語臉色凝重，其不朽之魂爆發，令他雙眸，有著更為強大的穿透力量，配合以本源禁陣符文，在這恐怖戮神劍陣中，尋找著一條條活命的夾縫。
但這并不表明，莫語有了破去戮神劍陣的能力。按照他的估計，冢亂時，此陣應當只爆發了百分之一的力量。若真的全部引爆，其威能之恐怖，足以毀天滅地。
即便莫語，落在陣中，也只能瞬間化為飛灰！
如今，他所能做的，便是在陣法夾縫中游走，等待大自在太白劍宗強者出手，壓制冢亂。畢竟此事聲勢浩大，不出意外，應該無需太久時間。
便在這時。
五道強大劍意，似跨越了空間，降臨到劍冢之中。不知施展了何種手段，將那劍冢中央處，正在廝殺水、火雙劍強行壓制下去！失去暴動的源頭，整個劍冢，快速平靜下去。那無數爆發葬劍，再度歸于沉寂。
自冢亂爆發，到被壓制結束，不過短短片刻時間。但整個劍冢山谷，卻似被犁過了無數遍，入目一片狼藉！
莫語停下身影，看著眼前一切，眉頭皺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時身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他沒想到，自己竟還能活下來！而這一切，都是面前之人的賜予。他深深吸氣，突然單膝跪倒：“多謝雨墨大人救命之恩，我等立誓，絕不將今日之事，告之第二人知曉！”
其余雜役，此刻突然回過神來，也是紛紛跪倒，立下保密誓言。他們也不愚蠢，通過方才的事情，自然不難猜出，莫語定不是表面所見簡單。
莫語掃了他們一眼，淡淡道：“你們記住就好，不要耽擱，我們先離開劍冢。”
他轉身，直奔谷外行去。
“是！”
宋時等心頭一松，急忙起身跟上。
冢亂爆發，谷外已聚集了大量太白劍宗弟子，但一時間，卻不敢闖入其中。莫語等人悄然離開劍冢，混入一眾雜役中，倒也沒有引起注意。
但在一眾弟子圍繞中，卻有一雙秋水般的眼眸，看向他們離去方向，流露出震動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