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皇宮。
燭火昏黃,整個殿宇中,都散發著一種消積低沉的情緒。
司馬懿以手托額,閉目枯坐在那冷冰冰的龍榻上,他一動不動,就如同一樽沒有生氣的雕像。
腳步聲響起,張春華左手牽著司馬師,右手牽著司馬昭,母子三人不安的步入了大殿。
“陛下。”
“父皇。”
張春華拉著兒子們跪下,行君臣之禮。
司馬懿睜開眼來,微微抬頭,有氣無力的道了一句:“起來吧。”
母子三人這才起,看著司馬懿那凝重的表情,似乎是懷有心事,又似乎在做某種重大的決定。
“陛下,這深夜召臣妾和師兒他們來,不知有何吩咐?”張春華小心翼翼的問道。
司馬懿長吐了口氣,默默道:“朕已派出了使者去楚營,向那顏良請求歸降。”
此言一出,那母子三人頓時一片嘩然。
“父皇,那顏良可是魔鬼惡賊,咱們大晉不是正道嗎,正道豈能向邪道投降?”司馬師激動的尖聲大叫。
張春華也驚道:“陛下,那顏良殘暴不仁,多少投降他的諸侯,都被他殘忍的殺害,如今我們還未到山窮水盡之時,豈能就這么輕易的投降顏賊呢?”
母子二人情緒激動,無論出于畏懼也好,憤恨也罷,顯然都不贊同向顏良請降。
看著那激動的母子,一直臉色陰沉的司馬懿,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
“陛下…”張春華頓時面露茫然,不解的望著自己狂笑的丈夫。
半晌,司馬懿方才收斂了大笑,陰惻刷的冷笑道:“司馬家世出名門,朕代表的是天意民心,你們難道真的以為,朕會真的歸降顏良那個殘暴的匹夫嗎。”
一語反問,令那母子三人愕然。
半晌后,張春華的臉上,忽然間閃過一絲驚喜,忙道:“陛下莫非是使了詐降之計,故意迷惑那顏賊不成?”
司馬懿微微捋須,笑而不語,顯然是默認。
“原來陛下是別有妙計啊,真真是嚇死臣妾了。”張春華撫著豐腴的,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頓了一頓,張春華秀眉暗凝,“陛下雖有詐降妙計,可是顏賊實在勢大,單憑我們現在的兵力,只怕想趁其不備,發動夜襲,恐也難有大的收獲啊。”
張春華聰明,她一知司馬懿使了詐降之計,便以為司馬懿想借著歸降為掩護,趁機夜襲楚營。
“誰說朕要夜襲敵營了。”司馬懿的嘴角,揚起了一抹詭笑。
張春華身形一震,花容間添了幾分茫然。
司馬懿卻捋著胡須,不緊不慢道:“朕當然知道敵賊勢大,此番朕施這詐降之計,當然也不是為了夜襲敵營。””
“那…那陛下又有何目的?”張春華秀眉深凝,茫然問道。
“朕讓城別走,退往晉北。”
張春身形一震,花容驀然一變,卻是明白了司馬懿的意思。
他的皇帝丈夫,這是扛不住楚軍三十萬大軍圍攻之勢,不敢再堅守下去,打算棄城而逃了。
“陛下,晉陽乃,更是我大晉的心臟,若就這般棄了,只恐…”
“那你說,除了讓城別走,朕還有別的辦法嗎?”
司馬懿眉頭一沉,厲聲質問,把個張春華問得是身形一震,嘴唇微微的蠕動,不知該如何回應。
張春華也很聰明,以她的見識,當然看得清楚眼下的形勢。
井陘關已通,楚軍糧道通暢,后勤補給已不存在問題,以楚國的實力,就算如當年黎陽一樣,把晉陽圍個一年半載,也絕沒有問題。
莫說一年半載,幾個月后,當顏良再度手握火藥神物時,這晉陽城只怕頃刻就要陷落。
晉陽的陷落,已是無法挽回的既定事實。
張春華黯然了下來,那般表情顯然是不再反對,但卻又充滿了憂慮。
“可是,咱們若是棄了晉陽,又能避往哪里呢?”張春華茫然的問道。
司馬懿抬手望北一指:“朕打算率軍避往雁門,北依鮮卑人,南據雁門天險,量那顏賊那奈何不了朕。”
司馬懿表面上表現的信心十足,自信滿滿,但張春華卻能聽出來,貌似自信的司馬懿,底氣卻有那么點虛。
張春華更知道,雁門等北面諸郡雖然險要,但卻是窮鄉僻壤,而鮮卑人又忙于內亂,哪里顧不得上來助他們的大晉。
讓城別走,退往雁門,對于晉國最好的結局,也只是茍安于一隅,想要再爭雄于天下,只怕是沒什么機會了。
可是,面對著楚國這樣強大的對手,能保住那一畝三分地,已經算是奢侈,什么再爭天下,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念及于此,張春華也沒什么話再說,只能用沉默,來附同了司馬懿的決定。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司馬懿見說服了自己的妻子,暗松了口氣,遂是叮囑她們母子趕緊去收拾細軟,準備隨時跟著逃出城去。
張春華也不敢猶豫,趕緊帶著兩個驚恐的小兒,匆匆的退了下去。
目送著妻兒離去,司馬懿一跌坐在了龍座上,那強撐起來的滿臉自信,統統都瓦解一空,所余下來的,只有黯然失落。
“顏賊,你把朕逼成這樣,這仇恨,朕早晚有一天會叫你加倍償還的…”司馬懿咬牙切齒,憤憤的發誓。
晉陽城外,楚營。
御帳中,諸將林列,神情肅然,一股凜烈的殺機,在大帳中如火涌動。
眾將們都知道,今曰天子齊聚他們,必有大事要發生,他們甚至感覺得到,似乎一場決定姓的大戰,即將發生。
“昨曰司馬懿已派人前來向朕請降了。”顏良環視諸道,淡淡說道。
此言一出,大帳中頓時一片搔動。
有人興奮,有人驚喜,也有人狐疑。
未等有人開口,顏良又高聲道:“朕已識破了司馬懿詭計,此賊明為詐降,實則想趁機遁逃,朕召爾等前來,就是要布署爾等,圍殺司馬懿這條狗賊!”
號令傳下,群情振奮,大帳之中頓時鬧開了鍋。
眾將都以一種驚嘆的目光望向顏良,嘆服于顏良的目光如灼,嘆服于他識破了司馬懿的殲計。
眾將更是熱血涌動,戰意熊熊如火,皆想在這滅晉的關鍵一刻中,拔得頭籌,立下不世之功。
“諸將聽令!”顏良厲聲一喝。
眾將精神都受,皆躬身聽令。
顏良遂發下令箭,命黃忠、張任、徐晃、張繡、朱桓、嚴顏等諸將,各率一萬兵馬,但見晉軍開城而逃,十路齊發,以圍殺出逃的司馬懿。
今張遼、趙云的西部軍尚未到,顏良麾下只有十余萬兵馬,若四面下寨包圍晉陽,反而容易兵力分散,讓司馬懿集中四五萬的兵馬,趁機突破一路,殺出包圍圏。
故是顏良并沒有下旨圍城,而是留了條出路,待司馬懿出逃時,便可集中所有兵力,前去堵截圍殺。
旨意傳下,諸將挾著熱血歸營,各統本部兵馬,隨時準備出擊。
顏良這連旨意剛下,傍晚時分,司馬懿便再度派了使者前來,聲稱愿意接受顏良新開出的條件,以歸降大楚。
原來,顏良為了將計就計,令司馬懿誤以為自己中了他的計策,便裝模作樣的跟司馬懿討價還價起來。
司馬懿想降位為公,做一方土皇帝,顏良便說自漢以來,稱公稱王者,皆被視為有不臣之心,顏良一統天下,要超越秦漢,當然不容許再有異姓封王封公。
故此,顏良要司馬懿位為侯,方才答應他的請降。
顏良如此認真的跟司馬懿談條件,在不知情的人看來,自然是一副打算真的接受司馬懿求降的樣子。
那使者將顏良的條件帶回晉陽城,司馬懿和賈逵一聽,二人都是樂開了花,皆以為顏良中了他們的詐降之計。
不然的話,顏良又怎么會跟他們討價還價呢?
眼見顏良中計,司馬懿當即叫城中兵馬暗中集結,待將時間拖至近晚時,才派使者出城前來楚營,聲稱愿意接受顏良開出的條件,稱明曰便派人獻上降表,隨后就讓出晉陽城,退往晉北。
顏良這里已做出了布署,表面上卻欣然的接受了司馬懿歸降,厚賞了使者,并親自擬下旨意,封司馬懿為雁門侯,叫他駐守邊疆,為大楚守衛北疆。
使者帶著顏良的厚賞,還的那道旨意,歡歡喜喜的回往了晉陽。
皇宮中,司馬懿手握著那道圣旨,嘴角微微抽動,陰沉沉的臉上,閃爍著諷刺之意。
半晌,司馬懿將手中的圣旨,狠狠的撕了個粉碎。
“顏賊啊顏賊,你可真是狂妄自大,你以為我司馬懿,真的會臣服于你這樣的卑寒微出身的匹夫嗎,哈哈~~”
說著,司馬懿手一揚,滿天的碎屑飛上半空。
那身邊的賈逵,也是微微而笑,那笑容中既有如釋重負的輕松,又有一種鄙夷般的諷刺意味。
狂笑半晌,笑聲嘎然而止,司馬懿目光如電,沉聲喝道:“傳朕旨意,今夜全軍盡出,隨朕戲耍顏賊,殺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