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在鹿門之時,水鏡先生的門下學生,曾舉行過一場辯論。
辯論的辯題,是如何盡快的結束亂世。
龐統的觀點是漢室氣數已盡,當擇一有能力的梟雄,以霹靂手段掃平群雄,改朝換代,如此,才能最快的結束亂世。
諸葛亮則激烈的反對,講了一堆漢室正統,民心所向的大道理,更稱不可為了平定亂世,就去輔佐不擇手段的諸侯,一定要輔佐一位仁義愛民,忠于漢室的明君。
諸葛亮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將拙于舌辯的龐統,駁得是體無完膚,贏得了包括水鏡在內,大部分人的滿堂喝彩。
正是那一場的辯論之后,鹿門師生們都認為,諸葛亮無論是才學還是品德,都遠勝于龐統。
而他龐統,則漸漸被冠以“急功近利”,“品德不佳”的帽子。
便是因此,身為襄陽大族出身的龐統,精神上受到了刺激,才離開了襄陽,四處游學,以期尋得他心中的“梟雄”,用事實來證明自己才是對的。
如今,龐統終于做到了。
鐵的事實證明,“急功近利”,“品德不佳”的龐統,輔佐真正的真命天下,即將統一天下。
而諸葛亮,這個被視為德才兼備,有拯救天下危亡能力的臥龍,卻淪為了階下囚。
舊事浮現于腦海,龐統用鐵的事實,來狠狠的打諸葛亮的臉,只令諸葛亮面紅耳赤,羞愧尷尬無比。
“龐統,就算你贏了又如何,你的道德已深深的蒙上了污點,我諸葛亮雖敗。卻可流芳百世,而你龐統,卻將遺丑萬年,千百年后,勝的那個人,還將是我諸葛亮。”
諸葛亮昂起首業,慷慨激昂的向龐統叫嚷。
“輸就是輸了,扯什么千百年后,諸葛亮啊諸葛亮。你真是無藥可救了,好吧,繼續做你流芳百世的春秋大夢吧。”
龐統氣也出來,懶得再跟一個階下辦逞口舌之快,感慨一番后。轉身而去 大鐵門重新關閉,牢房之中,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此時,極力保持大義凜然的諸葛亮,整個人卻如虛脫一般,有氣無力的癱軟了下來。
離開牢房,龐統直往御帳。
“怎樣。丞相與舊日同窗的會面,可還算愉快嗎?”見得龐統入帳,顏良笑問道。
龐統搖頭一嘆:“這個諸葛亮,自以為是到了極點。簡直是無藥可救。”
“如此看來,丞相是不打算替諸葛亮求情了,很好,那朕就可以任意處置此賊了。”顏良反而很是高興。
“臣本來就沒打算替孔明求情。陛下要如何處置諸葛亮,臣萬不敢有任何異議。”龐統忙是拱手道。
“你沒有。那徐元直呢?”顏良想起了遠在河東的徐庶,畢竟,徐庶跟諸葛亮也是同窗。
龐統卻笑道:“我等好歹是鹿門的正統學生,徐元直卻是半道出家,連正式的鹿門弟子都算不上,他給諸葛亮當了多年的陪襯,想來也不會對陛下如何處置諸葛亮,有任何的異議。”
有了龐統這番話,顏良便是寬下了心來,現在的他,可以盡情的琢磨,如何的處置諸葛亮。
沉吟片刻,顏良的嘴角掠起一絲冷笑,他已然是有了主意。
“來人啊,速將諸葛瑾給朕召來易京。”
幾天后,諸葛瑾被大老遠的從鄴城帶到了易京。
從孫氏覆沒到現在,諸葛瑾從事喂豬的工作,也有不少年了 這些年來,諸葛瑾是從應天喂到洛陽,從洛陽又喂到鄴城,十年如一日的與豬同吃同睡同勞動。
顏良不得不承認,諸葛家的人求生欲望實在是強烈,他原以為諸葛瑾喂了多年豬,忍受不了這種長期屈辱的生活,早晚有一天會選擇自殺。
然而,令顏良驚嘆的是,諸葛瑾一喂就是十年,依然堅強的活著。
滿是臭味,形容枯萎的諸葛瑾,一到易京,便被送往了諸葛亮所在的牢房。
當牢門打開,兄弟二人相見時,兩個姓諸葛的,同時都驚呆了。
一個是雙腿已斷,鼻青臉腫,一個是骨瘦如材,滿身惡臭,失散多年的兩兄弟,卻沒想到會在這樣落魄的形容,再次相聚。
“大哥∼∼”
“二弟∼∼”
愣下了片刻,兩兄弟連滾帶爬的撲向了對方,眼眶中辛酸的淚水是奪眶而出,彼此間熊抱在了一起。
曾幾何時,諸葛亮對他這大哥的茍且偷生,還頗為埋怨,而今,他自己身陷牢籠,同樣也沒有自殺的勇氣,從前對兄長的那份埋怨,今也煙銷云散了。
此刻,諸葛亮心中所有的,只余下兄弟重逢的那份慶幸。
哭了半晌,兄弟二人方才緩過勁來,彼此相攜的坐下,詢問起了對方這些年的情況。
諸葛亮還好,這些年雖是屢戰屢敗,但好歹是錦衣玉食,除了斷了一雙腿外,十幾年來大部分的日子都還過得不錯。
諸葛瑾則是滿腔的辛酸,喂了十幾年的豬,每天只能吃剩菜冷飯,待遇連豬都不如,這種非人的生活,只將諸葛亮聽得是心驚膽戰。
“難道,我將來也要過兄長這樣的日子嗎,若是這般,還不如死了痛快…”諸葛亮心中,膽戰心驚的擔心著。
面對著諸葛瑾的訴苦,同為階下囚的諸葛亮,也無可奈何,只能恨恨的將顏良的殘暴,大罵一番,聊以解氣。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兄弟二人共處一室,一關就是三天。
這三天的時間里,諸葛亮一直在猜測著顏良的用意,為何一直不曾折磨羞辱于他,反是將自己兄長關在一起,令他兄弟相見。
諸葛亮深信,顏良絕沒有那么好心,必然打著什么壞主意,只是他一直無法想到。
是日,入夜。
又冷又餓的諸葛亮,輾轉難眠,心里邊一直在胡思亂想。
反倒是諸葛瑾,似乎覺得這牢中的生活,還更滋潤一點,沒多久就呼呼大睡起來。
夜深人靜。
驀然間,諸葛亮的耳朵一動,猛的的貼向了牢窗那邊。
他隱隱約約似乎在聽到,牢房外面,似乎傳來了喝罵聲,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便響了起來。
沒多久,牢房外的大鎖,呼啦一下就被猛的打開。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一下子把諸葛瑾給嚇醒,諸葛亮也是精神緊張,望向了牢房。
片刻后,大鐵門被打開,一名牢卒裝束的男人,闖入了牢房。
那牢卒幾步沖到諸葛亮跟前,伏地便拜,口稱:“小人拜見諸葛丞相。”
諸葛亮當場就傻了眼,面對著一名楚卒,忽然間拜跪自己,還口呼“諸葛丞相”,諸葛亮如何能不驚訝。
“丞相莫驚,小人本為大漢國細作,一直混藏在楚軍中,小人今乃特奉了陛下之命,救丞相出去。”
聽了那細作的解釋,諸葛亮卻才恍然大悟,身陷絕望的他,驀然間狂喜無比。
“你當真若能救本相出去,本相必請陛下給你重賞。”諸葛亮趕緊許諾。
那細作大喜,謝了又謝,忙道:“小人已在飯中下了藥,迷倒了其他牢卒,眼下趁著還沒有發覺,小人趕緊送陛下離開此地吧。”
說著,那細作便是背起了諸葛亮。
諸葛瑾也是驚喜萬分,原以為自己要喂一輩子的豬,卻不想,今日竟是天降大喜,給了自己一個意外脫身的希望。
諸葛瑾不敢多想,趕緊也跟隨在后,三人一同溜出了牢房。
牢房內外,果然躺了七八名昏倒的牢卒,那細作將諸葛亮背出大牢,走街穿巷,七拐八拐的就溜到了城墻邊上。
城頭上,楚卒巡邏的影子,隨時可見。
諸葛亮正擔心著無法逾城而出時,那細作撥開一堆雜草,眼前赫然現出一個地道來。
看來,這個牢卒是早有準備。
諸葛亮寬下了心,兄弟二人先后從地道中爬了出來,細作背著他貓著身子,逃進了附近的林中,那里早先已準備了一輛騾車。
諸葛兄弟氣喘吁吁的上了騾車,細作趕著騾車,直奔北面而去。
蒙蒙天亮之時,騾車來到了白馬河畔,此河位于易京之北,易京城正是夾在易水與白馬河之間,正是因此,才顯得易京地位重要。
過了此水,就將離開楚軍的勢力范圍,諸葛亮就能真正的逃出升天。
“小人早已備好筏子,丞相趕緊上筏渡河吧。”細作將諸葛亮放在灘岸上,撥開葦叢,果然現出一只小木筏。
諸葛亮長吁了一口氣,心中是欣喜若狂,以為真的是幸運的逃出了顏良的魔掌。
正當這時,卻見北面塵土大作,似有大股的騎兵,向著這邊飛奔而來。
“糟了,一定是藥力過去,被敵軍發現了。”細作驚叫道。
諸葛亮兄弟身形一顫,懼意驟起,方才意識到自己還未出險境。
“趕快上筏,先逃過白馬河再說。”諸葛緊張的叫道。
細作不敢耽誤,趕緊將諸葛亮抱上了木筏,自己也跳了上去,拿起了長篙準備撐船離岸。
就在這時,他們忽然間發現,這木筏甚小,只能容納下兩個人。
現下,諸葛亮和細作先已上筏,整個筏子已滿,竟已無諸葛瑾的容身之處。
本是希望滿滿的諸葛瑾,頓時就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