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城。
三天之前,劉備率領著他不到四萬,精神萎靡的兵馬,退往了這座巨鹿郡最南端的重鎮,并駐扎于此。
劉備雖駐于巨鹿,但皇后劉氏,妃子陳氏,以及兒子劉禪等宮中家眷,卻已從巨鹿北上,退往了更北的中山國。
今時不同往日,似曹操等曾經的敵人,劉備就算把家眷丟給他們,這些人也會好好的善待。
顏良卻不同,劉備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家眷落在顏良的手中,遭受顏良的蹂躪羞辱。
劉備退往巨鹿之后,巴巴的等著張飛和司馬懿率軍來會合,但等了幾天,卻一直沒有音訊。
這日,平原方面終于傳來回報,言是張飛率軍北上了。
劉備大為驚喜,只為張飛是率軍北上巨鹿,前來與他會合。
劉備已做好了準備,一旦張飛到來,就令張飛率軍守巨鹿,而他將駐兵于城外,與張飛形成犄角之勢。
然而,接下來的消息,卻令劉備大為震驚。
張飛并沒有按照他的旨意往巨鹿,而是退至了勃海郡的治所南皮,從此逗留在那里,以就食為名就此按兵不動。
如今嚴冬將去,一旦春暖花開,顏良將極有可能結束休兵,繼續向漢國北部進攻。
劉備急于在顏良未發兵前,構建他的巨鹿防線,而張飛所部遲遲的不來,卻令劉備的計劃受到了嚴重的遲滯。
急切之下,劉備只得派謁者往南皮,再三的催促張飛率軍前來會師。
未久后,謁者卻回報,車騎將軍因是勃海東部為楚國海軍所襲,不得已之下只得率部前去征討。故無法前來巨鹿會合。
再到后來,劉備的謁者往南皮時,張飛便以種種理由避而不見,劉備的圣旨便無法再傳達到張飛那里。
張飛的這般異常舉動,使劉備意識到,張飛很可能是因關羽之事,對自己心生了不滿,故而才不肯前來巨鹿馳援。
劉備心中惱火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一次次的派謁者繼續往勃海,試圖說服張飛。
鄴城。
冬雪已去,鄴城的上空,難得升起了驕陽。
諸處冰封的城墻正在解凍,那些一度被諸葛亮所拋棄的鄴城百姓們。終于可可開始陸續的回歸家鄉。
皇宮中,顏良召集諸武,已經開始商議著下一步的北進戰略。
“據斥候回報,那張飛近日退往了南皮,并沒有往巨鹿與劉備會合,而是開往勃海以東,前去進攻我們騷擾漢國沿海的凌統所部去了。爾等對此有何看法。”顏良環視眾武,高聲問道。
龐統捋須笑道:“依臣之見,張飛這多半是因為劉備射殺關羽,寒了其心。故張飛忌憚之下,才決定避往勃海。”
顏良微微點頭,龐統所言,深合他所思。
“劉備失去了張飛這一路兵馬。等于是斷了一臂,恐怕他眼下只能指望司馬懿這一路兵馬。臣以為,陛下不妨派人往晉陽,去說降了司馬懿,倘若此人肯以并州歸降于陛下,則劉備左膀右臂皆斷,離敗亡將指日可待。”
法正向顏良,獻上了一道計策。
“說降司馬懿…”顏良喃喃自語,心中若有所思。
司馬懿這個人,確是一個很識時務之人,若不然,曾經的歷史中,他也不會出仕為曹操效力。
而這個人,同樣又是一個極可怕的人,一個擁有著超強的忍耐力,以及顛覆力的人。
這種人,顏良不知便罷,既然知道,就絕不會將他留下來作為自己大楚帝國的隱患。
不過,隱患歸降,若能成功的說降他,然后再借口殺掉,也未嘗不可。
念及于此,顏良便有了主意,遂應了法正所請,派伊籍出使河東,前去說降那司馬懿。
伊籍當天便出往,往鄴城以西,穿越太行山,經由上黨郡,前往了晉陽。
司馬懿奉命鎮守并州,自他出鎮并州以來,他花了一年的時間,精心布局,基已將并州諸處要害,換作了是他司馬氏的心腹。
因并州地勢險要,且并非漢國富庶權心區域,故而楚軍對并州的進攻,一直都不猛烈,只有張遼的一支偏師,對并州佯攻,以牽制司馬懿的兵力。
故此,司馬懿坐鎮晉陽后,在軍事壓力不大的情況下,大力擴散新軍,經過一年的時間,將并州軍團的數量,擴增至了三萬左右。
而當年顏良滅南匈奴五部,尚有不少零星的部眾,并未聚集于汾陽一帶,司馬懿至晉陽后,便以為部族報仇為名,收攏了許多匈奴騎兵。
經過一年的經營,司馬懿的這支并州軍團,已頗具規模。
鄴城失陷未久,司馬懿便接到了劉備從巨鹿發來的圣旨,命他分并州之軍,往巨鹿增防。
司馬懿收到劉備的圣旨后,卻如張飛一樣,以各種的借口,據不發兵。
而劉備的圣旨剛到不久,伊籍就帶著顏良招降的“誠意”,抵達了并州州治所在的晉陽城。
司馬懿并沒有回拒伊籍,而是賓客之禮,接見了伊籍。
伊籍遂將顏良的招降書,轉交給了司馬懿,并不吝惜言辭,口若懸河的對司馬懿進行了一番說降。
司馬懿并沒有當場拒絕伊籍,但也沒有答應,而是將伊籍送入館舍,吩咐厚待。
隨后,司馬懿便將自己的兄長司馬朗叫來,共同商議這伊籍招降之事。
“仲達啊,你沒有當場拒絕那伊籍,莫非是動了歸降顏良之心?”司馬朗疑道。
司馬懿卻只淡淡一笑:“只要我們司馬家的利益能得到保障,效忠于誰,其實都不重要。”
司馬朗沉默了下來,似乎為司馬懿的冷靜和“趨利性”,感到有些震驚。
沉思了半晌,司馬朗嘆道:“而今鄴城已失。劉氏形勢窘迫,似乎已難挽回敗局,既是如此,咱們司馬懿確實沒必要陪著劉氏殉葬。”
見得兄長能夠想通,司馬懿面露一絲微笑,表示了欣慰。
“可是,既是漢國覆滅,大楚一統天下已成定局,仲達你何不干脆當場就答應了那伊籍。以并州歸降于大楚,也算立了一件獻降大功,將來我們司馬家在楚國中,也會有立足之地。”
聽得司馬朗之言,司馬懿眉頭微微一凝:“兄長啊。憑你我這一代司馬氏的才華,再加上咱們的獻降之功,于楚國中立足,自然不成問題,但兄長想想,若是下一代,再下一代呢?
司馬朗就愣住了。卻未想到自家弟弟想的那么深遠,一時不知司馬懿什么意思。
“咱們司馬家在漢國中,憑著咱們世家豪門的身份,依九品官人制。可世世代代,永世為官。”
“可楚國呢,楚國的科舉之制,卻是唯才是用。倘若咱們司馬懿,某一代中資質平庸。人才凋零,無法通過科舉考試,司馬家豈非就此被逐出官場,司馬家的利益,又將拿什么來保護?”
司馬懿的一番話,把司馬朗是問得心驚膽戰,此刻,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弟弟,到底在擔心什么。
其實,司馬家與顏良,并無任何恩怨,司馬家真正的敵人,乃是顏良實施的那套科舉選官制。
或者說,這套制度,不僅僅是司馬家的敵人,更是世族豪強們的敵人。
司馬家乃河北世族的代表,當然不僅僅要為司馬家,同時也要為世族的利益設想。
“仲達言之有理,楚國一日不廢科舉制,對咱們司馬家就是一日的威脅,降與不降,確實該當慎重考慮。”想通了的司馬朗,自然是贊同弟弟的意思。
可轉念一想,司馬朗又眉頭一皺,“可是眼下的漢國的覆滅已成定局,咱們就算不降楚,那顏良滅了劉氏后,必然也會轉而來攻并州,那時的咱們,除了歸降,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
司馬懿卻冷笑一聲:“顏良勢力雖盛,但從去歲至今,兩場圍城苦戰,相信也元氣大損,他想速滅劉氏,也非易事。那顏良之所以派人來說降咱們,相信正是想利用我們的歸降,速平河北。既然顏良有此心思,咱們便有了和他討價還價的余地。”
討價還價?
司馬朗一愣,不禁又面露茫然為。
司馬懿的嘴角處,卻掠起了一絲狡詐的詭笑。
數天后,伊籍離開晉陽,歸往了鄴城。
伊籍的回歸,帶回了司馬懿,對于顏良招降的回復。
令人欣慰的是,司馬懿并沒有拒絕歸降,相反,他還對降表現出了極大的誠意。
但顏良不爽的卻是,司馬懿對歸降,還開出了一個條件。
“天下間,敢跟朕談條件的人,都沒什么好下場,朕倒想聽聽,司馬懿這只狼跟朕開了什么條件。”顏良言語不屑,示意伊籍說下去。
伊籍便道:“啟稟陛下,那司馬懿說了,只要陛下能廢除科舉,改用九品官人制,他將無條件的以并州獻降于陛下。”
原來如此。
歷史上的司馬家,正是因為獲得世族的支持,才能取代曹氏,建立晉國。
而晉國立國后,馬上對魏國時的九品官人制,進行了重大改革,把門第作為了選官的唯一標準。
晉國,徹底成了維護世族利益之國。
由此可見,司馬氏乃是徹頭徹尾的世族代言人。
顏良深知九品官人制的危害,他當然不會傻到用此制度,等著某個世族梟臣,篡奪自己子孫的皇位。
司馬懿的這個條件,可以說是觸碰了顏良的底線,威脅到了大楚社稷的根利益。
冷哼一聲,顏良的臉色驟變,洶洶的陰怒之色涌現。
他猛一回頭,厲聲道:“告訴司馬懿,敢跟朕談條件,他就洗干凈脖子,等著朕滅完了劉備,再去滅他司馬氏滿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