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循這一席話,如同給劉璋打了一針強心劑,令他那黯然慮的臉上,陡然間現出了一絲希望之色。南中七郡地處益州南部,因是山高地遠,夷漢混雜,無論是劉焉還是劉璋,十余年來都不怎么重視。劉氏父子對南中的統治,多是委任當地的漢人豪強為太守,基本不派外官,給了七郡很大的自治性。因此十余年來,南中七郡對劉氏這個益州牧,多只是名義上的擁奉而已。這七郡中分布著諸多夷漢豪強,其中又有夷帥孟獲的勢力最大,號召力也最大,故是除了官府控制的城池之外,南中大部分的部族和豪強,私下里都奉孟獲為主。夷人但凡有些實力,都喜好稱王,那孟獲亦自號為王,南中夷漢之人,皆稱之為南蠻王。對孟獲的此舉,劉氏父子也只能采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故此,那孟獲雖自號為王,卻也沒有公然反叛劉氏父子,依然歲歲進獻方物。眼下顏良大舉入侵,劉璋這益州牧的統治地位岌岌可危,到了這關鍵的時刻,走投無路之下,才想起了利用南中夷兵。“南蠻夷帥雖私兵眾多,可這些蠻夷素來都明奉陽違,暗中割據自立,今就算主公下令調他們北援,這些夷帥可未必會領命。”再一次潑冷水者,依然是許靖。這一瓢冷水潑得恰到好處,劉璋原本興奮的表情,立時又黯然了下來。“文休所言,似乎也有道理,孟獲等夷帥,未必會服從本府的調遣。”劉璋滿臉的憂慮。這時,劉循卻又道:“蠻夷所圖者,無非利也,父親想讓他們為我所用非得以利相誘才是。”以利相誘?劉璋憂慮的眼神,再度閃現幾分希望。“父親可許諾,擊敗顏良之后,將南中的永昌、興古、建寧和云南四郡劃出將之賜予孟獲等夷帥,準他們以四郡立國稱王,此乃蠻夷們夢寐以求之事,兒相信,只要父親肯開出如此優厚的條件,那些南中夷帥,根本就沒有理由不出兵幫我們。”割讓南中四郡!聽得劉循此言在場眾人,無不神色一變。自漢武帝征服西南夷以來,夷人雖屢翻造反,稱王稱雄,但益州歷代的統治者,都從不予以承認。至少,表面上沒有人承認過。今劉循卻要主動的將南中四郡賜給夷人,以法理的形式準許他們建國稱王,此實乃前所未有之事。如此之舉,不但是對漢廷尊嚴的玷污更會令劉璋這個劉氏子孫聲名蒙辱。在場之人,誰不清楚這個道理,自然是個個都感到驚詫。那許靖更是神色大變,激動的跳了起來,作勢就要反對劉循的提而劉循卻厲聲道:“我知道此計有損威儀,但若不如此,我劉家益州的基業,就要為顏良那狗賊所奪。爾等若是有人反對,就請拿出個既能保全聲名,又能保住益州基業不失的計策來否則,就請給我閉嘴。”劉循此言,明顯是說給總愛潑冷水的許靖聽的。滿腔大義凜然之詞的許靖,話到嘴邊,卻給劉循此言生生的頂了回許靖無言以應,尷尬的立在了那里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幫助劉璋擺脫今日的困境。其余臣僚,同樣是鴉雀無聲,無人敢站出來反對劉循。見得此狀,劉循轉身上前,慨然道:“父親,事到如今,已無別選持,請父親速做決斷。”劉璋本就是個沒主意的人,今見得眾人沒人再反對,心中那殘存的顧忌,便即煙銷云散。猶豫半晌,劉璋狠狠一咬牙,毅然道:“本府心意已決,就依你之計,速去搬調南中夷兵北援退敵。”劉璋決意已下,一騎當天就由成都飛馬而向,速著劉璋的手諭,奔往南中七郡而去。與此同時,劉璋又命自己的長子劉循,將劉、吳蘭、雷銅三將,率成都半數的兵馬,趕往雒城增援張任等潰兵。三天后,顏良率領著近五萬的大軍,浩浩蕩蕩的進抵了雒城以北。麾下這五萬大軍,再加上陸遜的一萬多南路軍,以及嚴顏的一萬北路軍,還有駐守江州、涪城的諸軍,顏良在蜀中的總兵力,已是達到了七八萬之多。這個數字,幾乎比他入川之前,翻了一倍有余,而這七八萬的大軍,倒有一半乃是蜀中的降軍。從開戰之前的送糧,到這開戰以來的送人,顏良不得不說,劉璋實實在在的給自己做了一回運輸大隊長。比及顏良進抵雒城以北時,劉循的成都援軍已經抵達,張任兵團再次恢復了些許實力,兵力達到了三萬之眾。敵人兵勢復振,顏良遂沒有第一時間發動進攻,只叫五萬大軍逼城下寨。中軍帳顏良召集了諸文武,共商攻破雒城之計。未及談到攻雒城之事,張松先將一道嚴顏發來的加急快報,先向顏良獻上。“嚴老將軍率軍由涪城北上,沿路諸關城蜀軍望風而降,嚴老將軍幾乎兵不血刃,連破梓潼、劍閣、葭萌關,但是······”張松看了顏良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看張松那般眼神,顏良知道,但是的后面,必非好事。“但是怎么了。”顏良不以為然道。張松干咳了一聲,繼續道:“但是白水關的楊懷和高沛二將,卻以關城和一萬蜀軍,搶先一步投降了曹操,今曹操已命樂進率一萬兵馬趕至了白水關,全面接手了關城兵馬和防務。”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帳中的諸人,彼此看了一眼,各人的眉頭都微微一皺。顏良的鷹目之中,也悄然的閃過了一絲陰霾。白水關乃西川北面這門戶,劉氏父子經營多年,就是憑著據有白水關,使得張魯不能從正面進攻西川。今曹操不費一兵一卒不但得到了白水關,而且還得到了一萬精銳的蜀軍,這簡直就是把顏良到嘴的一塊肥肉,生生的給搶了過去。顏良很不爽。“漢中的戰事眼下又如何了?”顏良問道。張松忙道:“這也是松正要稟報的據漢中的細作回報,曹操已于數日之前,用計襲破了陽平關,目下曹操的大軍,已由陽平關和斜谷道同時進入漢中盆地,張魯的形勢已是岌岌可危。”聽到這個消息兵,眾文武的表情又是一變情緒比方才更凝重了許多。“張魯這個廢物,想指望他擋住曹操果然是沒用,看來曹操攻取漢中的速度,不會比我們攻下西川的速度要慢。”法正感慨道。顏良的表情,這個時候起,才開始認真起來。先前無論是對付張任,還是馬超,顏良都擁有著必勝的把握那是因為他深知,此二將雖勇,卻均是有勇無謀之輩對付他們并不是很難。真正會讓顏良費心的,只有奸滑的曹操。守住漢中的關鍵,就在于陽平關,今陽平關已失,曹操精銳的關中軍,可以暢通無阻的進入漢中平地,到了這個地步,張魯那神棍的漢中軍,根本連招架的機會都沒有。最遲十日之內,曹操必可一舉拿下漢中。而十天的時間之內顏良卻并沒有把握,能夠攻破雒城,直取成都,逼降劉璋,全據益州。這也就是說,當顏良在此與劉璋僵持之時很有可能要同時面臨著,曹操從漢中方向的大舉進攻。而精銳的曹軍,可絕非是戰斗力低下的蜀軍可比,非是那么輕易可以對付的。“曹操攻陷漢中近在眼前,光憑我們眼下的兵力,想要在南北兩線作戰,只怕是頗為吃力,主公,統以為,該是從東方增兵的時候了。”龐統的話,正好提醒了顏良。今曹操攻入漢中的兵馬,至少也有五萬之眾,倘若逼降張魯,收降漢中兵之兵,兵馬數很可能達到六七萬之多。而眼下顏良在蜀中的兵力,也不過八萬,其中能用于和曹軍精銳關中軍抗衡的,只有不到四萬的精銳。而為了保持對劉璋的壓力,他布署于南面的兵力,至少也得在六萬之眾。那余下這兩萬兵力,又要駐防廣大的新得郡縣,又要防備北面曹操的龐大軍團,顯然是不夠的。念及于此,顏良便點頭道:“軍師言之有理,與曹操一戰在所難免,單憑眼下的兵馬難有勝算,必須要從東方調兵才是。”當下,顏良便派下手令,派人沿長江而入,晝夜前往東方搬兵。這一次,顏良要從豫州一線,調張率一萬步騎,趕赴益州。同時,又從揚州方面,抽調出五千兵馬,由潘璋率領,逆江西進前來蜀中。有了這新增的一萬五千兵馬,雖未必能形成對曹操的優勢,但守住北面葭萌關一線,直到顏良滅了劉璋,再回師北上,卻應該已足夠。數百里外,漢中。天高云淡,旭日東升。那一支雄糾糾的鐵騎軍團,迎著初升的朝霞,開出了陽平險關,沿著漢水河畔,向著下游的南鄭浩浩蕩蕩前進。那玄色的“曹”字大旗下,身裹紅袍的曹操,目光冷峻,神色傲然。大軍在往東開進,但曹操的目光,卻始終盯向南面。仿佛,那雙銳利的雙眼,可以翻越千山萬水,看到西川的烽火一般。“顏良啊顏良,你等著吧,本相收拾完了張魯,很快就會南下,去跟你將前仇舊恨,一并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