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好魏知縣,對吳家來說,是雙贏的好事,進京的富戶是有名額限制的,他們以前也一直仗著這點,敷衍塞責,想著旁人家占滿了名額,就沒他們什么事情了,現下卻不可如此。
而對于魏知縣來說,吳家乃是安肅首富,若是他們家牽了頭,什么事情都要好辦的多。
當下吳家兄弟就做了決定,吳東來帶著銀錢前往北京,買地開店,扎下腳跟,吳西順則是收縮產業,把一些不重要的鋪子結束了。
接下來的日子,魏知縣的日子莫名的好過起來,他任由魏娘子給他解下腰帶,張開雙臂,換了居家便袍,一臉困惑的道:“最近那些奸商很是識趣,十分配合公務。”
魏娘子亦是皺著眉頭道:“這幾日我一出門,不論什么鋪子,那些掌柜的都不肯收錢,害得我都不敢上街了。”
夫妻二人嘀咕一陣,卻也沒明白其中緣由,最后只得按捺下好奇之心,魏知縣伸手攬住魏娘子,輕聲道:“正好趁著閑下來,我去走一趟,把青山先生給請出山。”
魏娘子已是催促他幾次,聞言大喜,這下她那套珍珠頭面戴著就心安理得了。
魏知縣效率很快,到開春的時候,青山先生的私塾就在祥瑞莊上開了起來,一莊子的人奔走相告,都湊到了私塾門口看熱鬧,看著那黑色的牌匾,極是敬畏。
魏知縣已經與里長打好了招呼,里長亦是關家的本家,他從聽到這消息開始,就如墜云霧之中,不敢相信這等好事居然掉到了關家頭上。
關里長咳了兩聲道:“諸位,這位是青山先生,是大大有學問的,以后如果哪一家有適齡的小兒,盡可送來讀書,只要是關家的人,都只收五成束脩!”
圍觀的鄉人一片嘩然:“什么?才收五成束脩?!”
“我家小兒子最是聰明伶俐,我要把他送來讀書!”
大部分人還只是持觀望態度,畢竟五成的束脩,對一個農家來說,也是不小的負擔。
去了束脩以外,送孩子來讀書,還意味著家中至此少了一個半大的勞動力,一進一出,損失不可謂不大。
第一日,來青山先生的私塾里讀書的,不過寥寥三五個孩子,青山先生也樂得清閑,魏知縣早就告訴了他背后的金主,那人也識趣,他剛到這邊,就派人送了本民情格物,并直言相告,半個月一本,絕不拖欠。
關秀秀抱著郭豆豆,也來看了會熱鬧,看著私塾那氣派的青磚大瓦房,門口的牌匾上寫著未老齋,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了地。
郭豆豆年紀還小,怎么都得來年再入私塾,只是總不能上花轎現扎耳朵眼。
而且那青山先生學問雖好,卻并未做過先生,若是有了這一年半載的緩沖,將來教導起郭豆豆也更有經驗。
抱著郭豆豆回到了家中,關秀秀把院落打掃了一遍,看著院子發了會呆,院子到底面積有限,經過一段時間的整飭,她已經打理的井井有條,春菜也早早的種了下去。
角落里的幾只雞養的活蹦亂跳,每日里定時喂食即可,家中的衣物也洗干凈了,又不到飯口,思來想去,關秀秀發現自己竟然無事可做。
她發了半晌呆,猛然一拍腦袋,今天是初一,恰是看信的日子。
關秀秀匆匆走入屋里,翻出了郭志彬的一沓子信件,小心的看清楚日期,抽了一封出來,信件開頭,又是一堆廢話,無非是相公很想你啊,你有沒有想相公啊,想的話就看看月亮,相公也會看月亮的。
真不知道這家伙哪里來的這些甜言蜜語,關秀秀每次都臊的匆匆掃過,到了夜深人靜,又忍不住翻找出來,就著微暗的燭火,一遍又一遍的翻看。
每一次郭志彬都能尋出些不同尋常的話題來,第一次是勸她離家,第二次是告訴她若是無聊,他收集了一箱子的奇人異志,大可拿來打發時間。
那箱子書在關秀秀寫信給郭浩儒后,被郵寄了來,作為誘餌釣到了青山先生。
關秀秀好奇的掃著信,這一次郭志彬又出什么新花樣了。
“現在應是初春了吧,我囑咐了梁直,叫他行商時收集了許多花草種子,你不妨種下去,大抵到了花開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砰,砰,關秀秀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強力的把血液都擠壓到了大腦中,讓她無法思考,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五個字攥住——我就回來了!
關秀秀半晌回過神來,迫不及待的往外走去,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種花,她要種花,早一點種下去,就會早一點開,他就會早一點回來了吧!
關秀秀叫過在院子里玩耍的郭豆豆,牽著他的手,向著關家行去,走了兩步,嫌棄郭豆豆走的慢,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這小子現在吃的沒有以前好,倒是瘦下來些了,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倒是和她的眼睛一模一樣,只是旁的地方卻隨了郭志彬,尤其是鼻子,又挺又直,關秀秀每一次看到小兒子,都要感慨一下血脈的神奇。
郭豆豆心滿意足的趴在關秀秀的肩膀上,看著忽高忽低的屋頂,隨著他年紀越大,沒良心的親娘就越來越不愛抱他了,沒事就伸出兩根指頭,掐著他的臉蛋嫌棄他胖!
到了關家,先給吳氏請安問好,關秀秀便叫來了郭管事,沒等她開口,郭管事已經恭謹的道:“昨兒個從京里送來了個箱子,我想著天晚了,就沒去打攪您。”
關秀秀心道郭志彬還真是算無遺策,梁直送東西的時機也真夠巧合的了,她剛看到信,這花草種子就到了。
郭田看到關秀秀坐立不安的樣子,趕緊叫人把箱子拿了來,卻是個首飾匣子般大小的木箱,封的極是嚴實,連四邊鉚合處都打了石蠟。
關秀秀輕輕撥開上面的銅扣,掃了一眼,見一排整齊的黃紙包,上面仔細的寫了花草的名字,不由呼出一口長氣,心滿意足。
一手抱著裝著花草種子的木頭匣子,一手牽著蹦蹦跳跳的郭豆豆,關秀秀極是歡喜,低下頭對著郭豆豆笑道:“豆豆,等下和姆媽一起種花好不好啊?”
郭豆豆抬起頭,大眼睛忽閃忽閃,口氣中滿是嫌棄:“花是佳佳姑姑喜歡的,豆豆才不要。”
關秀秀一堵,眼珠一轉,換了個語氣道:“那豆豆和姆媽一起玩泥巴好不好啊?”
郭豆豆果然上當,他娘干凈的很,平時都不許他碰沙子碰土,現下竟然允他光明正大的玩了,一張小臉登時笑開了花:“好啊”
回到了家里,左看右看,看著那片剛剛種下春菜的地,到底舍不得,關秀秀一拍腦袋,院子里種不了,還不能種在門口么!
她捧著花草種子到了院外的門口,看了看左右,正好,就沿著大門口兩側的院墻,在墻根下種上那么一溜。
叫來郭豆豆,母子二人開始犁土,清理了比較大的石塊后,開始刨出一個一個的小坑。
刨坑這等又臟又辛苦的重活自然交給了家里唯一的男子漢,郭豆豆玩的不亦樂乎,拿著把小鏟子,撅著小屁股,一下一下的挖著。
關秀秀看著手邊的一堆花籽,紙包上面的名字讓人極度無語,洛陽綠美人,開封黑君子等等,她大致猜出前面的是花的產地,可后面的是什么?花的名字?
要不要這么雅致,雅致到連花的品種都看不出來了。
有一點小郁悶的關秀秀索性也不管這些花的品種了,每一個坑都丟下幾顆種子進去,這么多,總有幾顆會發芽。
郭豆豆挖了三排坑,關秀秀丟完了花籽,又忽悠兒子把這三排坑給填滿了。
關秀秀滿意的看著明顯比旁邊顏色深沉一些的墻根,想象著夏天到來時,群花盛開的情景,心里頓時美滋滋的——她這小院子就要被花包圍了。
她忍不住又退后兩步,這么一看,卻看出了問題,原本家門前那條土路,無非是走的人多了,自然的踩平壘實,一下雨,又化做一鍋黃湯,一踩下去帶起滿腳泥。
關秀秀眉頭皺了起來,現在還好,到了夏天,她門前這一排鮮花豈非要對著滿地泥濘?再漂亮的花也會產生雨打風吹去的凋零之感。
不妥,大是不妥。
這般一想,關秀秀又有了新的目標——把門口的泥地整飭平整,鋪上石子。
像是京城中的郭府,花園里的小路都是用碎石子鋪成,走起來又穩當又干凈,各種顏色的小石子也和旁邊的花草相映成趣。
關秀秀看了眼身前玩的不亦樂乎的郭豆豆,蹲下身去,在他耳邊輕聲誘哄:“豆豆啊,明天和姆媽去河邊揀石子玩好不好?”
郭豆豆眼睛一下亮了起來,手里的小鏟子被他丟到一邊,連聲追問:“真的?真的?”
他早就想去河邊玩耍了,可姆媽就是不讓,明明那么近,連對門的二丫都能自己去玩。
關秀秀笑瞇瞇的摸著郭豆豆的頭,應道:“姆媽什么時候騙過你?”
郭豆豆歪著腦袋一想,姆媽還真就是沒騙過他,不過是這個不許做那個不能玩罷了。
朕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乃們是看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