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和關秀秀并肩而坐,看著郭志彬輕聲細語的逗弄著小兒子,郭豆豆連話也不會說,只伸出小手握住他爹的指頭,小嘴抿一抿,眼睛瞇起來,一臉志得意滿的狐貍樣,怎么看怎么可愛。
李氏嘆了口氣道:“先頭進了你們屋子,我還以為進錯了房間,上午一直在你大嫂房里忙活,兩個奶娘,四個老媽子,加上四個大丫鬟,擠得滿滿登登,一屋子人,愣是哄不住個剛出生的孩子。”
單聽李氏這么一說,關秀秀也可以想象的到郭大奶房中兵荒馬亂的情景,只是想不明白郭懷昀怎會哭鬧的如此厲害。
她干脆的問了出來,李氏又嘆了口氣:“那孩子挑嘴的很,兩個奶娘的奶水都不肯吃,一時半會的,去哪里再找奶娘來,只給他喂了些米湯。”
關秀秀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我這里的兩個奶娘都還沒用,不妨讓她們去試一試。”
李氏一怔,馬上明白過來,關秀秀是要自己喂養郭豆豆了,她從頭到腳的掃了一番關秀秀,握住了關秀秀的手,嘆道:“你是個好孩子,也好,反正彬哥兒馬上出海了,我替你大嫂子承你個情了。”
其實郭家兄弟二人,還有李佳,除了郭志禮,郭志彬和李佳都是李氏親自喂養的,自然曉得親自喂養的好處。
只是這邊權貴人家沒有主母親自喂養孩兒的,為的是攏住夫君的心思,也防止身材走樣變形,李氏既然回來了,就得入鄉隨俗,所以才給兩個兒媳都準備了奶娘,倒是沒想到關秀秀還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心中對她的喜愛又多了幾分。
這邊說定了,李氏又坐了會,就帶著兩個奶娘往郭大奶院子里去了。
恰好郭豆豆餓的又嚶嚶的叫了起來,郭志彬忙把孩子往關秀秀懷里一送,口中卻抱怨起來:“你怎地這么大方,要是你有個什么事情耽擱了,又或者奶水不足了,那還不是得叫奶娘喂養。”
郭志彬初為人父,就有了為父的心思,恨不能把天下的好東西都送到兒子面前來,一切都要準備妥當,奶娘就算用不上,也得備著。
關秀秀白了他一眼:“就算是鄰家的孩子餓得吃不上奶,也得抱過來奶上兩口,何況還是你的親侄兒。”
一句話把郭志彬堵的啞口無言,他在關秀秀身邊坐了下來,伸手攬住了她的腰,這般強勢的妻子,真是叫他又愛又恨。
半晌,郭志彬低聲道:“等下我就叫人去再尋兩個奶娘來,無論如何,也得備下了。”
關秀秀看著兒子的小嘴一拱一拱,柔柔的應了聲好,郭志彬見她這般乖巧,心里的悶氣才散了些。
待關秀秀喂了奶水,郭大奶身邊的郭嬤嬤也過來了,帶了不少滋補藥品,滿臉的歡天喜地,“多虧了二奶奶,我們那邊的小爺可算吃上一口飽飯了。”
原來關秀秀派過去的兩個奶娘,剛好就有一個得用的,關秀秀抿嘴笑了笑:“若是都不當用,抱過來,讓我試一試,也是可以的。”
郭嬤嬤臉上的笑容一滯,打量了一番關秀秀,見她面帶淺笑,雙眼清澈,知曉方才并非玩笑,心道,人都說郭二奶奶不明事理,又是個悍婦,往日里,奶奶身邊的幾個老人都勸著奶奶遠著點二奶奶。
今日一看,二奶奶真是個實心的,且不說有幾個奶奶愿意親自喂養孩子,更何況是喂養旁人家的孩子,單是能說出這番話,大奶承的情就海了去了。
當下郭嬤嬤又行了大禮,“我替我們奶奶謝謝二奶奶的情分了。”
待她回去,一五一十的說了,郭大奶抱著好不容易哄睡的孩子,摸了摸孩子的頭,心一下軟了:“你們以后都記住了,在這府里,對我怎么樣,就對二奶奶怎么樣。”
幾個嬤嬤面面相覷,老老實實的應了。
打那以后,學士府的兩個孫少爺,倒真像是雙生一般,凡是大孫少爺有的,小孫少爺也同樣有一份,關秀秀做了孩子的衣帽鞋襪,同樣不忘給郭懷昀也做上一份,兩個妯娌倒是越發親近。
一個月中,關秀秀有心叫郭志彬和孩子親近,她只管喂奶,舉凡擦洗換尿布又或者哄著孩子哭鬧的閑事,一概推給郭志彬。
郭志彬做上幾日,就已經輕車熟路,甚至于摸到了郭豆豆作息規律,孝順爹總能先一步準備好尿布等物,哄起孩子也越發得心應手。
小嬰兒最是無能,一天只知道吃喝拉撒,卻也最是敏感,知曉誰對他好,如此到了關秀秀快出月子時,若不是還要跟他娘討口飯吃,郭豆豆完全可以和他爹過了。
睜眼必須看到郭志彬,否則就是一陣哭鬧,旁人抱上片刻嘴巴就癟了起來,只認他爹的懷抱。
郭志彬對兒子也是一腔熱血,甚至連晚上也老實了許多,抱著關秀秀,開口定然是豆豆又如何如何了。
眼見啟程之期漸近,郭志彬越發舍不得出門,寸步不離的守著妻兒,連推了數場應酬。
直到這一日,他戀戀不舍的在兒子臉上親了又親,關秀秀看的委實不耐煩:“不過是出去兩個時辰,快去快回就是了,何至于生死離別一般!”
抬起頭,看到郭志彬眼圈都紅了,關秀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直接喚了玲瓏進來,叫她喊了幾個婆子,連拉帶推,總算把郭志彬趕了出去。
郭志彬選了離家甚近的一家酒樓,請的卻是兩個發小,梁大公子和陸大爺。
郭志彬一到,便迫不及待的向梁直伸出了手,梁直一臉陰沉的把一張畫稿甩了過來:“以后別再叫我畫男人了,畫的想吐!”
郭志彬充耳不聞,喜滋滋的看著,上面一個青年男子,長袍玉帶,發上帶著玉冠,俊臉含笑,端的是一表人才,俊朗非凡。
陸棋風好奇的湊了過來,看上一眼,便忍不住啐了一口:“你畫自己作甚,還畫的這般英挺,也忒是無恥了。”
郭志彬看了他一眼,仔細的收好了畫卷,方道:“我這一去,少則半載,多則一年,要是回來的時候,兒子都不認識我了怎么辦!”
陸棋風:“…”
郭大爺這想法好是好,只是若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郭豆豆想必更喜歡看的是一張美人圖吧,陸大爺機靈的沒有把話說出來。
郭志彬主要為的就是這一幅畫卷,眼見大事已成,幾人便吃起酒來,郭志彬把他不在時的安排,細細的說與二人知曉:“我雖然走了,和那班兄弟的來往卻不可落下,但凡年節之時,一定要送好禮物。”
“若是鋪子里有人鬧事,就去尋陳五爺或者孫三爺,若是他們也解決不了,就去找鄭小侯爺。”
郭志彬一言一語的交代著,又看向了陸棋風:“等我走了,你嫂子就要你多擔待了,讓妞妞多來家玩玩。”
陸棋風和梁直一一應了,郭志彬眼見時辰不早,撒腿就要走,陸棋風不由皺眉道:“急什么,你后日就要出海,再一見不知何時了。”
郭志彬滿臉焦急:“再過一炷香的功夫,豆豆就要醒來吃奶了。”
陸棋風和梁直同時一愣,隨即撲哧兩聲,一起笑出聲來,陸大爺最是沒品,抱著肚子滿地打滾,梁直亦是笑的前仰后合。
陸棋風笑的斷斷續續的道:“你兒子吃奶,和你有什么關系!”
郭志彬揚起頭,一臉驕傲:“我兒子吃完奶,定然要我哄著才能入睡,哼,你們這些沒兒子的,自然不會懂!”
話罷,郭奶爸毅然轉身,大步流星的回家做孝順老爹去了,留下梁直和陸棋風大眼瞪小眼,不就生了個兒子么,倒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寶一般,二人這般想著,心中卻莫名的酸溜溜。
關秀秀終于出了月子,卻也到了郭志彬即將遠行的日子,她不顧郭志彬的勸阻,堅持要帶著兒子去給郭志彬送行。
郭志彬抱著懷里的兒子,從清早開始,就唉聲嘆氣,一雙眼是紅了又紅,不時的拿臉去蹭兒子的臉:“豆豆,爹爹舍不得你啊,你要是再大一點就好了,爹爹帶著你一起出去玩。”
關秀秀哭笑不得的看著郭志彬耍寶,心道,哪怕豆豆現在已經五六歲了,難道就能和你一起出去了么!
怎么也得長到十六七歲,到時候,郭豆豆和郭志彬還是不是這般親近都難說呢。
也不知道郭志彬打通了什么關節,郭家的馬車一路行到了碼頭之上,關秀秀撩起簾子看了看,見周遭也有旁人的家眷,便也不那么在意了。
這次鄭大人出行,郭志彬算是隨行人員中的一名,雖沒什么官銜,礙于郭大學士的背景,也無人欺負他就是。
郭志彬戀戀不舍的把兒子交到了關秀秀懷里,外面的兩個長隨郭歡郭喜催了又催,這才下了馬車,關秀秀看著他上了船舷,還一步三回頭,心中不忍,戴上帷帽,抱著孩子就出了馬車。
郭志彬兩眼一下睜大,三步并作兩步,就從船上又蹦跶了回來,幾乎又要上演一出父子情深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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