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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內閣大學士

  “昔太祖高皇帝,龍飛淮甸…三十年間,九有寧謐,晏駕之日,萬方嗟嘆…朱允炆…秉心不孝,戕害諸王…”

  “燕王朱棣乃高皇帝嫡子,祖有明訓,朝無正臣,內有奸惡,王得興師討之[網王]幸村,上廁所你來!!”

  “諸王大臣謂燕王朱棣乃太祖之嫡子,應天順人,上章勸進,燕王拒之再三,為國之大器者,無奈登基。”

  洋洋灑灑幾百字,先是表彰一番太祖功績,隨后把建文帝貶的一錢不值,出兵乃是情非得已,最后也是在眾位大臣王公的勸說下,勉為其難的登了基。

  郭浩儒抿緊雙唇,下筆如飛,掌心卻早已經是汗水淋漓,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莫怪乎方孝孺不愿意寫這登基詔,此詔一出,建文帝立刻被打成千古罪人。

  “今年仍以洪武三十五年為紀,改明年為永樂元年——”

  郭浩儒的手一頓,前面的那一串話都比不上這一句帶給他的震撼,太祖皇帝在位三十一年,建文登基四年,朱棣這是要生生的抹殺建文帝的歷史,郭浩儒不由驚出一身冷汗重生之心機女。

  古來帝王者,對史官向來是又愛又恨,也有不少人施壓攥改史實的,但基本僅限三兩事。

  像是燕王朱棣這般,公然攥改一段歷史的,歷史上唯有秦始皇的焚書坑儒能與之相比了。

  察覺到郭浩儒的異樣,朱棣不悅的瞇起眼,冷聲道:“郭卿可有不妥?”

  郭浩儒心神一震,轉眼這愛卿就變成了卿。一字之差,意思卻差了遠了,他收斂心神,手中筆鋒重新動了起來。

  接下來全部是一些律令。基本上把建文帝做出的努力都給抹殺掉了,一切重歸舊制。

  當最后一個字落筆完成,郭浩儒趕緊直起身子。往后靠了靠,額頭上的汗水已經快要滴落到紙面上了。

  朱棣站起身,走到了郭浩儒身前,看著那一手方正的楷書,從頭到尾的讀了一遍,大笑道:“好!好!!”

  朱棣笑罷,猛然轉身。看著殿中一角的屏風,陰森森的問道:“方先生,現在你又有何話講!”

  朱棣的聲音未落,幾個小黃門上前,移走了屏風。露出了里面被五花大綁的男子,面目端正,一雙眼睜得滾圓,噴火一樣瞪著郭浩儒。

  郭浩儒睜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下一秒,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直達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在這有些酷熱的秋日。卻讓人覺得異常寒冷。

  郭浩儒萬萬沒有想到,方孝孺十族已經被誅盡,他本人卻還好好的活著!

  電石光火間,郭浩儒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燕王朱棣故意留著方孝孺的性命,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親朋好友盡皆被誅。再看著和他一脈相傳的郭浩儒提筆擬了詔書。

  剎那間,燕王朱棣對方孝孺的恨意鋪天蓋地而來,有如實質,粘稠的讓人動彈不得。

  燕王果然精明,知道文人士子多重氣節,用酷刑折辱反倒成就了他們的一世英名,要想摧毀方孝孺,莫過于直接摧毀他的信念,讓他親眼看到,自己所堅持的毫無意義,這樣的打擊才是最致命的!

  朱棣揮了揮手,幾個小黃門安靜的上前,七手八腳的解開了束縛著方孝孺的繩子,方孝孺一經脫困,立刻捉出口中棉帕,往地上狠狠一擲,指著朱棣開口就罵:“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朱棣卻一反往日里的陰沉模樣,被方孝孺當面唾罵依然面帶微笑,指著桌上的詔書笑道:“方先生,朕的繼位詔書,已然成了。”

  方孝孺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一直被藏于屏風之后,從郭浩儒進得殿中,到朱棣口述詔書,郭浩儒執筆,中間過程,他聽得是一清二楚。

  方孝孺的臉色鐵青,一步步的走到了桌前,只掃了一眼,便氣的怒發沖冠,他二話不說,抓起詔書便撕個粉碎。

  朱棣絲毫不以為忤,從方孝孺進宮以來,就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張口必罵亂臣賊子,又一臉寧死不屈的樣子,實在讓人倒盡了胃口。

  今天終于看到方孝孺氣的七竅生煙,朱棣如何不樂,揚眉吐氣大仇得報,說的也無非就是這一刻了。

  朱棣一直唇角上揚,好整以暇的看著方孝孺把那墨跡未干的詔書撕成粉末,猶自不甘心的丟到地上,又踩了兩腳,方指著郭浩儒,心情愉悅的笑道:“你撕了這一份,只要有郭愛卿在,再寫上千百份,又有何難!”

  郭浩儒眉尖一跳,好一招禍水東引,不用抬頭,他也能感受到方孝孺有如實質的憎恨目光。

  下一秒,呸的一聲,郭浩儒便感覺自己的鼻梁上沾上了溫溫濕濕的一團,下意識的,他抬起頭向著方孝孺看去。

  呸呸呸,一連數聲,方孝孺一口接一口的吐沫吐到了郭浩儒的臉上,郭浩儒動也未動一下,只定定的看著方孝孺。

  盞茶功夫,方孝孺口中彈藥已盡,郭浩儒臉上沒有再增加新的口水,朱棣在一旁看的興趣盎然,他興致勃勃的吩咐道:“給方先生上一盞茶!”

  方孝孺舉翻了小黃門奉上的熱茶,那一盞熱茶全部潑在了小黃門身上,燙的他臉皺成了一張苦瓜。

  方孝孺冷哼一聲:“賊人之物,如何食得!”

  郭浩儒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看著那小黃門溫聲道:“燙的厲害么,下去用冷水洗洗吧。”

  話一出口,小黃門滿臉感激,趕緊道:“小的皮糙肉厚,無妨的。”

  方孝孺和朱棣俱都一怔,兩個人同時起了別樣的心思,沒想到對于方孝孺的口水,郭浩儒一口不落的接了下來。始終保持著沉默,第一次張口,問的卻是一個太監。

  朱棣眉毛揚起,吩咐道:“既然郭先生憐憫你。你下去找太醫上點藥吧。”

  小黃門立刻磕頭謝恩,臨去時,感激無比的看了郭浩儒一眼。若非這位郭先生,他身上這傷,怕是只能硬挺著了,現在卻得了太醫的診治,相比之下,那位方先生實在討人厭。

  方孝孺冷眼旁觀,唾了一口道:“假仁假義!”

  郭浩儒依然沉默不語。他仿佛化做了一塊頑石,無論方孝孺說什么罵什么,到了他這里都如同春風拂面,輕輕一吹就過去了,又像是石沉大海。永無回信。

  方孝孺卻越發憤怒,他指著郭浩儒的鼻子咆哮道:“枉我對你高看一眼,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對的起你的祖父么?你不配姓郭!”

  “讀書人的氣節都被你敗壞了,昔有秦檜賣國求榮,今有郭浩儒手寫矯詔!”方孝孺引經據典,滔滔不絕的罵了起來,只是他到底是個讀書人,口中最惡毒的話也不及市井潑婦之萬一。

  就連朱棣都無聊的掏了掏耳朵。

  方孝孺越罵越是氣憤。尤其是他為了對抗朱棣,親朋好友盡皆折了進去,當初寄以厚望,甚至不惜以帝師之位拱手相讓的郭浩儒,居然生生的在他背后捅了一刀。

  這種背叛,對方孝孺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方孝孺的罵聲中終于添加了新的東西:“你有何顏面茍活于世!你的妻子兒女也將終身抬不起頭來。后世子孫全部會因為你而被世人所恥笑!”

  妻子兒女!

  對于郭浩儒來說,妻子就是他的逆鱗!

  郭浩儒在當初對著朱高熾點頭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所有的清名,知道自己將要踏上一條布滿荊棘的道路。

  但是他并不打算把妻子也折辱進去,不然也不會悉心培養長子了,算算壽元,若是自己早去,在長子的庇護下,李氏也可以安享晚年。

  郭浩儒緩緩的抬起頭,定定的看著方孝孺,一針見血的道:“方先生,你的親朋好友,弟子子女何在?”

  朱棣刷的一下站起,目光炯炯的看著階下二人。

  郭浩儒一臉平靜,這句話說的風淡云輕,不沾半點人間煙火氣,到了方孝孺耳中卻無異于晴天霹靂!

  他的親朋好友,弟子子女,自然是去了黃泉之所。

  只是,這句話,平民百姓問得,王公貴族問得,甚至朱棣也問得,偏偏就不能由郭浩儒來問!

  方孝孺死死的瞪著郭浩儒,滿臉漲紅,呼吸漸粗,一雙眼也變的赤紅,他猛然向著郭浩儒撲去,一雙手死死的鉗住了郭浩儒的脖子,臉上兇狠異常,似要致郭浩儒于死地。

  兔起鶻落間,眾人皆來不及反應,俱都眼睜睜的看著方孝孺的雙臂不住的抖動。

  郭浩儒始終平靜如一,一雙眼沒有波瀾的看著方孝孺,兩只手臂更是自然的垂在身側,沒有半點阻止方孝孺的舉動。

  就在這樣平靜如水的目光的注視下,方孝孺的手逐漸松了下來,他頹廢的垂下手臂,猶自不甘心的瞪著郭浩儒,仿佛一只斗敗的公雞,縱然渾身是傷,卻依然想要跳到競爭對手面前,狠狠的啄上一下。

  朱棣吞了口口水,緩緩的坐了下去,繼續注視著下面那兩個他一手制造的冤家對頭。

  郭浩儒的右手撫上了自己的喉嚨,咳嗽出聲,半晌,他低低的笑出了聲來,看著方孝孺,聲音沙啞的道:“先生如此仇恨,大敵就在眼前,為何不刺殺燕王?”

  話一出口,滿座皆驚,周遭的小黃門和宮娥們俱都驚駭的低下了頭,這個郭先生好生大膽,竟然當面唆使旁人行刺皇上。

  朱棣亦是呆了,郭浩儒從進來開始,態度一直恭謹有加,對他的命令也唯唯諾諾的應了,到了方孝孺出來時,更是任由對方噴了自己滿臉吐沫,這個人,在朱棣的心中被無限的弱化了。

  朱棣少年征戰,又是從馬背上奪了侄兒的江山,對這等懦夫最是瞧之不起。

  就像是方孝孺,雖然朱棣討厭他,憎惡他你敢愛我就敢做。卻也有幾分欣賞,若是以菜肴做比,方孝孺就是一味苦菜,難以下咽的同時也讓人印象深刻。

  郭浩儒則是忘了加鹽的家常菜。吃一口便不想吃第二口,端下去也不會再想起。

  等到郭浩儒為那被燙傷的小黃門說上一句公道話時,郭浩儒在朱棣心中的形象基本定了型——軟弱。過于善良,好欺負。

  所以郭浩儒說出那句親朋好友今何在時才會讓朱棣驚愕的站起,而現在,這位軟弱可欺的郭愛卿居然敢攛掇方孝孺來行刺自己!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軟弱可欺的!

  郭浩儒瞬間在朱棣心中畫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他的形象一下變的豐滿立體,復雜多樣。

  雖然還是那道沒有加鹽的菜。品了幾口卻漸漸口吃生津,回味無窮,讓人忍不住一品再品。

  不過要說到整座大殿中最震撼的人怕是方孝孺了,郭浩儒的話有如一束光,從天外射來。突然照亮了眼前的黑暗。

  方孝孺有些困惑的抬起頭,看向了龍椅之上的朱棣,兩個人距離之近,他緊走幾步也就到了,周圍的兇器也很多,硯臺,鎮紙,古董花瓶,甚至在朱棣的手邊。還放著大明的鎮國玉璽。

  那玩意方孝孺也曾經接觸過,實打實的玉料,入手相當沉,砸人腦袋是一砸一個坑。

  可是他沒有動。

  方孝孺就這樣看著龍座之上的朱棣,仿佛在看著一個第一次見到的陌生人,國仇家恨。無論那一樣提出來,都足夠龍椅之上那人死上千百回了。

  他明明恨之入骨,恨不能生啖其肉,刀山油鍋炮烙之刑,都不足以解他心頭之恨。

  心中無數個聲音泡沫一樣泛起,在耳邊低語,“他就在那里,只要上前去,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可是他還是沒有動。

  就像是方才,他怒到極點,沖上去死死扼住郭浩儒的頸項一樣,到了最后關頭,他還是松了手。

  他可以在心中,讓這個人嘗盡世間所有痛苦,可真正的面對這個人的時候,他卻只能瞪圓眼睛,狠狠的瞪著。

  郭浩儒目不轉睛的看著方孝孺臉上神色從迷茫到憎恨,他知道,方孝孺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線也被他打破了。

  百無一用是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何況是縛人!

  郭浩儒暗暗嘆氣,方孝孺被祖父教導的太好了,若是論起為人來,自然是忠孝禮義,無可挑剔。

  可是現在,郭浩儒相信,方孝孺只怕自己也寧愿是個屠夫,拎起刀就沖上去了。

  而此時,方孝孺自幼學習的仁義道德,卻如同一道道無形的枷鎖,把他死死的束縛在了原地,讓他動彈不得。

  憑借方孝孺的教養,他是萬萬做不出手刃活人之事的。

  朱棣亦是看出了這一點,他揮了揮手,頗有些意興闌珊:“把方先生帶下去吧。”

  兩個小黃門上前來,動作熟練的困住了方孝孺的胳膊,方孝孺用力甩開:“老夫自己會走!”

  他又狠狠的瞪了郭浩儒一眼,再對著朱棣唾棄一口:“逆臣賊子!”

  聽著方孝孺罵不絕口的聲音逐漸遠離,殿中一時安靜下來,朱棣玩味的看著郭浩儒,他的設想果然沒有錯,自古文人相輕,方孝孺那獠,也只有和他相當的郭浩儒這樣的人才對付的了。

  郭浩儒此人,絕非沒有廉恥的無恥之徒,這從他前面任由方孝孺辱罵而毫不還口便看的出來。

  哪怕在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的始作俑者,朱棣看來,郭浩儒也是絕對站不住理的,二者對話時,郭浩儒天然的便矮了方孝孺一截。

  就在這樣的劣勢下,郭浩儒僅憑兩句話,便徹底的翻身,說的方孝孺毫無還口之力。

  不愧是父皇欽點的狀元之才,郭大儒的嫡親孫子,朱棣心中給了郭浩儒極高評價。

  郭浩儒臉上唾液已干,整張臉便像是被一層漿糊糊過,難受的緊,便如同他此時的心情,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他倒是真的希望可以改掉郭姓,隱姓埋名,不再參合到這檔子破事中來。

  只是,郭浩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祖父在他幼年之時說過一句話。讓他印象十分深刻——一個正直的臣子,在位的時候,扛得住奸佞的打壓,告老還鄉后。一定可以安享晚年,但是一個奸臣,一旦倒下。就有無數的人踩上來。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也只有一條路走到黑了。

  郭浩儒邁開腳步,走的很慢,但是極穩,目不斜視,連肩膀也沒有晃動一下,他重新站定在了書桌面前。提筆運氣,落筆如有神助,刷刷刷,片刻功夫,被方孝孺撕掉的那一紙詔書重見天日。

  郭浩儒寫完便退到了一旁。朱棣手一揚,立刻有宮娥捧著金盆過來,又有宮娥手托托盤,托盤里是一條雪白的棉帕。

  郭浩儒心中苦笑,帝王心,海底針,若是自己沒有方才重新撰寫詔書的舉動,怕是得不到這凈面的待遇,他把袖子挽起。一下下的洗著臉,洗去了方孝孺吐到臉上的吐沫,以后吐到他身后的,只怕會更多。

  朱棣從龍椅上走下,到了書桌前,漫不經心的看去。卻是一呆,面前這一紙詔書,與郭浩儒第一次寫的端正俊秀的楷書截然不同。

  一眼望去,滿篇龍飛鳳舞,霸氣四溢,配合詔書的內容,倒是真真的應了朱棣滿懷的雄心壯志。

  朱棣從頭到尾,讀到了最后,只覺酣暢淋漓,“好!”,這一次,他只說了一個字,卻擲地有聲,讓人輕易的感受到了這位鐵血帝王心中的歡喜。

  朱棣親手拿著詔書,回到了龍案之前,坐穩了之后,又細細的看了一遍詔書,只覺得每個字都合了他的心意,甚至連這肆無忌憚的字體,也讓他舒服至極。

  這郭浩儒,兩手字寫的無可挑剔,第一次的楷書中規中矩,第二次的行書風云突變,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倒是個妙人。

  朱棣抬起頭,看到郭浩儒也恰好凈完了面,立時沉聲道:“郭浩儒,秉性純良,頗有其祖之風,著為大學士,入內閣效命。”

  郭浩儒怔了下,對上朱棣那一雙陰冷的眼后,立刻領旨謝恩:“臣遵旨,吾皇萬歲萬萬歲。”

  朱棣甚是滿意,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原本,他就打算給郭浩儒這么個職位,既然需要他當天下人的靶子,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就得讓他留下任職,還不能給個低級職位,有實權的也不好,所以大學士這樣有名無權的榮譽頭銜最適合了。

  只是按照朱棣原本的打算,卻是沒有進入內閣一說的,掛個大學士的虛名,國家出點俸祿養著罷了。

  誰曾想郭浩儒今天的對答如此讓人驚艷,知道進退,打蛇斷七寸,行事果決,頗合了朱棣的心意。

  朱棣剛剛收復王座不久,滿朝廷的文人士子中,又大多曾是建文帝的舊臣,讓朱棣極為不爽,又無可奈何。

  現在好了,這郭浩儒是個人才,又注定了被綁死在了自己的戰車上,忠心方面沒有任何問題。

  這么個既有才,又忠心不二的臣子,不重用一番,豈非可惜!

  郭浩儒踏出殿門,在小黃門的引領下出了宮墻,正在不耐煩的來回走著的朱高熙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來,看了一眼那小黃門,小黃門識趣的退了回去。

  朱高熙馬上捉住了郭浩儒的袖子,迫不及待的問道:“郭先生,如何?父皇可有封賞?”

  郭浩儒皺眉看著自己的袖子,直言相告:“蒙主隆恩,已經被封為大學士,入內閣參政。”

  朱高熙大喜,恰在此時,馬車駛了來,他松開郭浩儒的手臂,率先跳上了馬車,又興奮的看著郭浩儒:“上車談!”

  在朱高熙熱切的注視下,郭浩儒不急不緩的退了一步,兩只袖子一抖,恭謹的垂下頭,不卑不吭的道:“微臣還有事要辦,請殿下先行一步。”

  郭浩儒感受著朱高熙的目光逐漸冷卻,最后一聲鄙夷的冷哼傳出,朱高熙咬牙切齒的道:“姓郭的,你莫要后悔!”

  郭浩儒始終垂著頭,不動如山,朱高熙沒得辦法,狠狠的命令道:“走!”

  半晌,等馬車聲漸遠,郭浩儒才抬起頭來,一張臉上平靜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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