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秀秀小心翼翼的上前,吳氏現在就是個火藥桶,靠近一定要謹慎,她拉著吳氏坐下,找到了吳氏左腳的繡鞋,給吳氏套上了。
關大寶默默的遞上了另外一只繡鞋,吳氏看著上面滿滿的腳印子,哪里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她劈手奪過繡鞋,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你們兄妹兩個呦,都是我的討債鬼!”
吳氏拍打著鞋子上的灰,不由自主的想著,向來老實的大兒也學會瞞著她了,就像小女兒,吳氏想到這里,心中一動,方才那些布料她用尺子丈量過了,偏差極小,只在半寸之內。
這種量布的本事,就是在她娘家,也只有在店里干了二十年以上的老伙計才有的。
她的臉色一變,古怪的看向關秀秀:“你老實講,這量布的本事你是怎么學會的?”
關秀秀先前一時頭腦發熱,不管不顧的沖了進去,抱起木匣就沖了出來,在她一手裁布的時候,腦子慢慢的冷卻下來,她開始為自己想著后路,此時早已經成竹在胸,張口就來。
關秀秀一臉詫異的望著吳氏:“不是姆媽你教我的么?女十二,男十五,一鋪被子要五尺,兩幅床簾三尺八。”
吳氏一怔,這個不過是她在關秀秀幼時哄她睡覺,隨口吟唱的歌謠,沒想到這孩子一直記到今天。
只是心頭總有些揮之不去呢,吳氏隨即又問道:“那你怎知道多長是一尺?”
關秀秀嘿嘿一樂,雙臂張開:“姆媽,你剛給我做的新衣服你忘了,你還說我手臂生的剛剛好,展開就是兩尺半。”
吳氏一時語塞,關秀秀答的滴水不漏,讓她再難挑出半點錯處。
一旁的關家老爹拿起煙斗在桌子上磕了磕,侄女的陪嫁有了著落,他此時心花怒放,看什么都順眼:“行了行了,他娘,孩子有本事你還不高興了!”
吳氏白了他一眼,關秀秀趕緊打了個呵欠,嬌嬌的喚道:“姆媽,秀秀好困了,哥哥明天還要起早去縣城。”
這個時候一定要把哥哥拉下水。
吳氏果然登時心疼起來,看著外面的天色估算著時間,轟著一兒一女:“趕緊洗洗睡了。”
關秀秀哧溜的向著自己的房間竄去,吳氏嗔道:“這孩子,怎么火急火燎的。”
話還未落地,她便看到了地上的一堆散布,登時明白了關秀秀為什么溜的那么快,氣的吳氏開口罵道:“這個混孩子!”
她只得彎下腰,一塊塊的整理起關秀秀弄的亂七八糟的云錦,每揀起一塊,就嘆氣半天,這本來都是她家秀秀的嫁妝哎。
關家父子對望一眼,父子二人心有靈犀的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堂屋。
第二天一大早,送走了關大寶,關秀秀又開始了一貫的生活,每日里前往李氏那里學習半日,下晌回家。
關蓮蓮的婚期定在了年末,還有半年時間,倒也不急,吳氏盤算著,被子還有床幔,桌布,窗簾這些做工簡單的,她自己就能弄,嫁衣婚袍最好還是送到城里,讓店里的繡娘幫忙裁制。
吳氏打定了主意,等到鋪床那天再給侄女一個驚喜,她再三警告了關家老爹,不許給關大家送信,反正她不能吃了虧還要看到關大嫂一臉的春風滿面。
關家老爹唯唯諾諾的應了,夫綱不振的時候,一切都得聽太上皇的。
每天白天里曬著麥子,到了晚上,吳氏便開始動手做起關蓮蓮的嫁妝,她也看出來了,小女兒在女紅一途上頗有天賦,便也不拿關秀秀當六歲的幼兒看待,叫她搬著個小杌子坐在床腳,母女二人一起縫制。
關秀秀也漸漸發現了問題,她到底年幼,十指還未長成,一天動上半個時辰的針線已經頂天,過了時辰再捻起針線,手指登時就有些不聽使喚。
吳氏見她逞強,立刻呵斥道:“莫要逞能,姆媽親眼見過一個姐姐,因為長期動針動線把好好的一雙手給毀了的。”
關秀秀便聽話的背過手去,老老實實的看著吳氏飛針走線。
這一匹云錦的確漂亮,連帶著做女紅的母女二人心情也是大好,關秀秀時不時的伸出小手,愛憐的摸著,她的神情落到了吳氏眼中,吳氏故意哼了一聲,嘲諷的道:“后悔了吧,叫你大方!”
關秀秀立刻縮回小手,小腦袋一揚,驕傲的道:“不后悔,就是大方!”
吳氏干脆的啐了她一口:“死丫頭嘴真硬!”
忙忙碌碌的又過了十幾天,今年老天爺就是肯幫忙,剛把麥子都碾碎,就是連著一周的大好晴天,家里的麥子全部曬得干凈。
望著堆得滿滿的谷倉,吳氏連著幾天都心情大好。
這一日,關秀秀從郭家回來,剛一進門,便看到吳氏黑著臉坐在八仙桌旁,燈也沒點,關秀秀機靈的到了灶房,一看冷鍋冷灶,登時明白了,老爹又犯錯誤了。
她磨磨蹭蹭的站在灶房門口,偷偷的向著吳氏看去,吃不準要不要替老爹背起這個黑鍋。
吳氏的眼睛刷的一下掃了過來:“看什么看,你老娘我好著呢,餓了就自己去拿塊干糧!”
關秀秀吐了一下舌頭,老爹,你自求多福吧,看來這次很嚴重,姆媽灰常憤怒啊。
關秀秀踩著凳子,從碗架上的干糧筐里摸出了一塊冷饃饃,咬了一口慢慢嚼著,無聊的想著,這次又是什么事兒?是大伯家?還是三叔家?
反正左右不出這兩家,關秀秀眼珠一轉,放下手里的饃饃,探頭向外喊了一嗓子:“姆媽,什么時候開始給蓮蓮姐做被子啊!”
吳氏沒好氣的吼了回來:“過幾天再做!沒看到你老娘忙著么?!”
忙著生氣么?關秀秀腹誹道,同時也明白了,不是大伯家。
關秀秀又咬了一口饃饃,若是大伯家,姆媽會兇狠的道,做什么做,老娘全部拿來當手紙也不要給他們家。
那看來就是三叔家了,說起來,三叔家也有一本難念的經哪,關秀秀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