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秀秀張大嘴巴,突然覺得自己虧了,李氏可以理所當然的對她動用藤條,她總不對姆媽也如此吧!
在細藤條的威力下,關秀秀老老實實的跟在了李氏身后,進了郭家兄弟的房間,她一眼看到了書桌邊上閑置的半塊燒餅,頓時一愣,自家姆媽的手藝她自然是一眼認出。
難不成李氏在她走后,便只啃了半個燒餅?!
一股說不出的情緒在關秀秀心中翻涌,那是對于至親至愛的人不愛惜自己的氣憤以及心疼,怪不得李氏身體一直羸弱,不好好吃飯,這身體怎么能好!
猶然不知小丫頭暗自氣惱的李氏歡喜的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書,小心的放到了關秀秀面前,一臉期待的看著小女孩。
關秀秀視線自然的下移,當她看清楚封面上的兩個大字時,不由一怔——大誥。
這玩意可是有名的很,也是太祖皇上的發明,是太祖親自頒發的一部邢典,對大明歷法的補充,當時家家戶戶都有一本。
關秀秀看著郭志彬越來越不著調,擔心他早晚有一日惹出收拾不了的是非,勒緊腰帶,也買了一本放在家里——太祖皇上可是親口說過了,家有大誥,若是犯罪,可罪減一等!
這可是實打實的寶貝,被她仔細的收攏在家里的箱子底了,偏郭志彬那殺才以為是她私藏的私房錢,硬生生的翻了出來,搞得好生沒臉。
關秀秀愣神的功夫,李氏只當她不識字,呆掉了,笑瞇瞇的解釋道:“秀秀,這個字讀做gao,大誥,也是圣上親自編寫的律令。”
她伸手摸著足足半掌厚的大誥,一臉的心滿意足,這下好了,足夠秀秀學習一段日子了。
李氏是她那一輩中最小的女兒,自幼被長輩嬌寵,嫁了人后,和郭浩儒夫妻二人相敬如賓,生活可以說一直都比較單純。
她聽到外面木鐸響聲,隨興的教導關秀秀背誦起太祖六諭,在關秀秀快速背會后,自然而然的又教導起太祖的其他訓言,現在,終于順藤摸瓜到了太祖編纂的最厚的一本書上了。
她卻沒有想想,這本大誥舉的都是刑律實例,對于一個小女孩來講,是否過于血腥,律令條文,又是否難以理解。
這師徒二人,一個率性而為,一個懵懂無知,便真的學起了大誥。
今日,李氏也正式開始教導起關秀秀寫字。
關秀秀執筆而握,戰戰兢兢的把毛筆尖在墨水里蘸了又蘸,提起筆尖,沒等她運筆,啪嗒一聲,一滴飽滿的濃墨順著筆尖滴落,好好的白紙上登時出現了指甲大小的一塊墨跡。
關秀秀哭喪著臉抬頭,李氏板著臉教訓她道:“不是說了么,墨水不能蘸的太多——”
“也不能太少!”
“身體要坐直,胳膊要舉起,上臂要懸空——”
啪啪啪,伴隨著李氏的訓誡,是手起手落的細藤條,一下下的抽在了關秀秀的小胳膊上。
手肘是被抽的最狠的,她人小力輕,總是忍不住用肘去找桌子,李氏眼睛又毒,每次都抽中同一個地方,雖然力道不大,反復幾次,關秀秀的小胳膊依然紅腫起來,疼的她咬牙死撐,再不敢犯錯。
眼見日頭穩穩的照在了地面上,關秀秀趕緊道:“嬸嬸,我肚子餓了。”
李氏手里的細藤一頓,“好,你繼續練習,我去弄飯來。”
關秀秀叫苦不迭,她握筆的半邊身子已經麻木,偷眼瞄到李氏出了廂房,趕緊站起身來松快松快。
她身子一軟,趴在了桌子上,呻吟兩聲,自己咬牙又撐了起來,沒有李氏監督,依然保持著標準的坐姿,一筆一劃的寫著,待李氏端了飯碗進來,看到關秀秀認真的小模樣,鼻梁上掛滿了汗珠,登時心疼起來:“休息下吧,秀秀今天做的已經很好了。”
關秀秀的精氣神瞬間一散,她軟綿綿的趴在桌子上,側頭看著李氏,眼珠一轉,哀怨的道:“嬸嬸對我這么嚴,也不管管郭志彬。”
李氏一怔,隨口問道:“彬彬怎么了?”
關秀秀立刻精神起來,小身子刷的一下坐直,活靈活現的道:“上次他和郭哥哥吵架,說郭哥哥初學寫字不如他的好,郭哥哥便說,郭志彬的大字都是他幫忙完成的。”
砰的一聲,李氏手里的碗摔在了桌面上,她面色嚴肅的看著關秀秀:“真有此事?”
關秀秀麻溜的點了點頭。
能夠給郭志彬落井下石,她絕不會心慈手軟。
李氏在一旁坐了下來,用筷子點了點碗碟:“先吃飯。”
關秀秀雙手捧著飯碗,半張臉埋了進去,一雙小眼睛不時的偷瞄著李氏,看上去李氏面無異色,甚至吃飯也是慢條斯理的。
李氏的筷子一頓,注意到關秀秀的姿勢,習慣性的開口教訓道:“吃飯的時候身體要坐直,不要把頭埋進飯碗里,坐如鐘站如松,姿勢就是人的精氣神,練字如是,平日里的坐行起居亦是如是。”
關秀秀立刻坐直身體,她終于感受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這把火還是她一手點燃的,可千萬別引到自己的身上。
下午的教學有些壓抑,李氏不離手的藤條已經很少落到關秀秀身上,關秀秀畢竟是成人思維,李氏重復了幾遍就掌握了要領,只是幼兒身體偏軟,很難保持住罷了。
默默的學完大誥前篇,李氏望了望天色,滿意的道:“今天學的不錯,秀秀回家去吧。”
關秀秀的心一跳,李氏果然要出手了,她這位嬸嬸平日里和顏悅色,但從對她的教導里也可以輕易的看出來,是個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兒。
一想到郭志彬要倒霉,關秀秀的胳膊也不疼了,身上也不酸了,乖巧的辭別了李氏,蹦蹦跳跳的往家去了。
進門碰見了關家老爹,坐在堂屋的門檻上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關秀秀張口就問:“我姆媽呢?”
話音未落,從廂房內便傳來了陣陣呻吟之聲,吳氏哀叫不止:“哎呦我的頭——”
今天家里有點事兒,只有一更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