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雪幾日來心緒不寧,從早晨打坐,一直到現在都難以排出心中雜念,靜不下心來,仿佛有什么事情要發生。嘗試著排除雜念,可依然無果,不得不起身,朝山下走去,越走越心驚,心跳也逐漸加快。
林夢雪不由的加快了腳步,后殿沒人,前殿隱約傳來聲響,林夢雪腦中不由的浮現一道身影…又自嘲的搖搖頭,快走了幾步,當目光定格在那道挺拔的身影時,眼淚已經蒙住了雙眼,哽咽著,想要制止,想要叫出他的名字,可怎么也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打飛了起來,而后的落在殿外,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自己的呼吸也開始沉重。
人在最悲痛的,最恐懼的時候,并沒有眼淚,眼淚永遠是流在故事的結尾,流在一切似乎結束的時候。林夢雪瘋似的沖到武飛塵面前,小心翼翼的端詳那張記憶中的臉,‘雪兒對不起’這一句最最輕微的呢喃,卻在夢雪腦中轟然炸響:“不,不,飛塵…我根本就沒有怨你,飛塵,飛塵,你醒醒…”林夢雪叫喊著,卻沒收到絲毫回應。
“夢雪,還是趕緊給飛塵療傷吧。”大長老看夢雪不知所措提醒道。
林雄靖此時也不知該說什么,示意大長老安排,就拖著失意的心情,一個人離開了。
大長老來到武飛塵面前,拿出一只玉瓶,倒出幾枚散發藥香丹藥,馬上被夢雪搶到手中,小心翼翼的給武飛塵服了下來。然后林夢雪背起武飛塵,沒有理會任何人,一路凄楚的,慢慢的向來時的路走去。
武飛塵這一昏迷就是五天,昏迷中靈魂有一絲清明,他清楚的感覺到林雄靖最后一掌的威力,玄妙至極,雖然緩慢,卻根本沒處可以躲避,似乎自己的全身都被液態的掌力籠罩,而后便無聲無息的拋飛,五臟六腑受到重創,差點移位。
而今又似乎感受到一個進進出出的身影,為自己擦拭身體,換藥,清洗傷口…想必是夢雪,今生今世我武飛塵,一輩子都償還不了的債啊。
林夢雪靜靜的端詳躺在她面前的男人,回憶不禁翻到十幾年前,當時自己孤身一人到無邊森林去歷練,一日在追蹤一只二級通臂猿跑到森林深處,不想卻被狡猾的通臂猿誘至陷阱中,遭到三只通臂猿包圍,當時也是心高氣傲,沒有直接逃離,錯過了最佳機會,以為自己可以消滅這些妖獸,于是留下來與通臂猿決斗。
毫無疑問,剛開始的時候還可以招架,沒過多久,就被通臂猿偷襲得手,背部受重創,一口鮮血也是噴吐出來。腳步登時凌亂,眼看著就要被另一只通臂猿一雙鐵臂砸死當場,一道挺拔的身影擋在林夢雪面前…
這是怎樣一道身影啊,清新俊逸,氣宇不凡,林夢雪眼睛有些癡了,雖然從小生活在眾人擁簇之中,翩翩公子見過不少,可是這般豪情萬丈,偉岸不凡的身影,一直只是存活在她的理想中,如今見得,怎能不失神。
武飛塵聽到打斗聲就趕了過來,一眼就望到林夢雪深處險境之中,二話沒說,一個閃身就插在林夢雪和通臂猿之間,持劍迎向,揮舞間,通天猿最堅硬的鐵臂被削掉,一命嗚呼,其余兩只見狀,也慌忙逃竄,一時間不知所蹤。
武飛塵回身,看到林夢雪,不禁眼睛也是一亮,林夢雪正值二八芳齡,如琬似花,清艷脫俗,又身著一身勁裝,將妙曼的身材勾勒的曲線畢露,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武飛塵也是青春年少,雖說家族給他定了一門親事,是白家的白依涵,同樣是一位妙美可人,可當時還年幼的他,對美的事物又怎么會不動心呢。
“姑娘怎會一人來此兇險之處?”武飛塵詢問間,拿出一張符箓,遞給林夢雪。
林夢雪回過神來,白皙的臉上一片緋紅,而后接過后符箓就用了起來,絲毫沒有顧慮到不能輕信陌生人之類的考慮,一陣元氣涌動,林夢雪傷勢呼吸間好了大半。
“夢雪多謝公子搭救之恩。”林夢雪向武飛塵答謝到,面色也是恢復了正常。
“舉手之勞,又何必掛在心上呢,如今危機已解,在下也就不久留,告辭了。”武飛塵風輕云淡的說,雖然動心,可是自己明白輕重緩急。
林夢雪一聽,不依了,沒看到站在你身邊的是一個美女么,何況還受了傷,林夢雪何曾受過這等輕視,頓時不滿嘴角不覺翹了起來。這一翹可是風情萬千,武飛塵頓時呆了,剛要邁出的腳步,頓時一陣暈眩,飄飄然不知所以然了。
聰明的林夢雪又豈會沒看到武飛塵的變幻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小得意,哼,再忽視我,不對不對,我怎么在意起了他的看法,才是第一次見面而已,誰叫他忽視我的。
不如這樣,林夢雪計上心頭:“公子想必也是出來歷練的吧,夢雪也是歷練的,不如一起,也能相互照料,公子意下如何?”
“不要公子公子的叫我,武飛塵是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飛塵就好。”
“好的,飛塵哥哥,你剛才好厲害哦…”
這番交談之后,二人便在山林之中一同歷練,一晃便是月余,這一段時間也是林夢雪最快樂的日子,歡聲笑語不斷,兩人的感情也是逐漸升溫,炙熱,但總是沒有嘗試去捅破那一層紙,二人也佯作不知。
終于,有一天,在出來補給生活用品時,被青云宗的人尋到,無可奈何,依依不舍的被帶到了青云宗,武飛塵也跟著前去,原本以為等待自己的是一番狂風暴雨的責罵,沒想到父親在見過武飛塵之后,原本的怒火竟轉變成了欣喜,不但沒有責怪自己,還噓寒問暖,林夢雪狹長的美眸偷望著武飛塵,不禁又是一番笑意。
而后,父親問了一些歷練的情況,就把自己冷落到一邊去了,和飛塵相談甚歡,林夢雪雖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心里美美的。
接下來的幾天,武飛塵就陪著自己在后山,二人都絲毫沒有注意到整個青云宗的繁忙,等到察覺到時,已經箭在弦上了…
猶記得,那晚當武飛塵說出自己已經有了婚約時,自己恍若失去了靈魂,目光空洞,整個世界似乎都黑暗了,包括自己的心靈,她瘋一樣的抱住了飛塵,緊緊地,仿佛下一秒鐘,殘留在自己手中的溫度就會散盡,她抽泣著,楚楚的望著飛塵:“為什么,為什么你已經有了婚約,還要和我相遇,為什么我會愛上你…”
飛塵不停的搖頭:“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離開的,可是我,我,我…”
“不要離開我好嗎,不回武家,就我們兩個人,我們一起離開,飛塵答應我,我不想離開你。離開你,我怕自己會活不下去…”夢雪哭泣著,不肯松開自己的雙手。
武飛塵一把抓過林夢雪的雙肩,聲淚俱下到:“夢雪,醒醒好么,我是武家的人,注定要去和白家聯姻,我留在這里,整個青云宗都會雞犬不寧,你也會死,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原諒我,夢雪,一定要忘記我…”
“不,我不要…嗚嗚,我不要…”
話音未落,武飛塵便把林夢雪打暈過去,輕柔的把林夢雪放到床上,拉上被子,最后一眼,深情的一眼,這一眼便是永恒。
永恒雖然是一個蒙住自己眼睛的謊言,一如五指或是十指相扣透過的光,是一道道囚禁自己的柵欄,可是我們無法不鉆時間的縫隙,因為幸福就在那一線線的蛛絲馬跡中縱橫著。
想到此處,林夢雪臉上早已清淚橫流,忍不住牽起武飛塵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摩挲,十幾年了,每當想起當年的種種,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淌,怎么也,怎么也控制不住。
武飛塵感到手上涼涼的,不禁手指動了一下,眼睛微微張開。
林夢雪一驚,趕忙轉過身去把眼淚擦干,又挽了挽額前的散落的青絲,回過身來,心里想著要給武飛塵一個燦爛的微笑,可是眼神交上的那一刻,十幾年的思念還有委屈,都往自己的眼眶涌去,于是,林夢雪笑著,兩行清流在消瘦的臉上靜靜的流淌,一行有喜悅,一行又滿含無限的哀傷。
成熟,其實并不是一個人的心,一個人的年齡變老,而是眼淚在打轉,臉上還能微笑。感情也是,當一個人受傷時,他可以跑到沒人的地方躲起來,然后自己著傷口,自己堅持著,可是一旦被人噓寒問暖,就會受不了。
林夢雪就是,十幾年來沒有武飛塵的日子,自己還可以堅守,一旦碰到武飛塵關懷的眼神,淚水就怎么也,怎么也停不下來,笑著,哽咽著,看著魂牽夢縈的人,最后一頭撲在武飛塵懷里,痛哭起來,十幾年啊,一個女人又有幾個,青春不在,歲月不在,還有這好時光,皆如一陣煙塵,消散在長河之中。
武飛塵也是淚眼模糊,自己心底始終有那么一個位子,留給當年偶遇的女孩。只是他不能,更何況白依涵在自己家族失勢時,毅然還跟著自己風餐露宿,并誕下一子一女,此情自己又怎么會辜負。
良久,抽泣聲停了下來,林夢雪而是先擦了擦臉龐,攏了攏頭發,才抬起頭,用紅腫的雙眼望著武飛塵,半響又是沉默。
良久武飛塵虛弱的問道:“雪兒,這些年…過的好么?”
林夢雪清了清嗓音,只吐出一個字:“好。”可是那顫抖的聲音是怎么也掩飾不過的,“飛塵哥哥,這些年,你還好么?”
武飛塵干笑道:“也很好。”
這一呆,就是半月有余,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兩個人,兩顆十幾年前的心。
林雄靖幾次來見女兒,都從夢雪臉上看到許久都不曾看到的燦爛微笑,林雄靖嘆息著,每次又是搖著頭離開。自己的妻子前幾年剛剛去世,女兒便是自己的心頭肉,容不得一點閃失,事到如今,也是沒有辦法。
終于有一天,武飛塵傷勢痊愈了,多虧了林夢雪這幾日差點掏空了青云宗的藥方,才得以這么快康復,林夢雪雖然不情愿,可也知道這一天早晚要到來,他陪著武飛塵來到青云宗宗門,看著武飛塵,心里有萬般挽留的話,卻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突然,大長老出現了,遞給武飛塵一個木盒,說是宗主給的,只是他不好意思下來而已。
武飛塵知道木盒里裝的是冰靈果,感激的話說多了也是無用:“大長老,幫我謝過宗主,他日有需要,飛塵定萬死不辭…還有,夢雪,等我。”說完一騎絕塵,匆匆消失在了視線里。
而林夢雪卻呆了,‘等我’二字,一瞬間恍然大悟,又是淚眼婆娑。而誰也沒有注意到,林雄靖就這不遠處頭看著:“算你小子有良心。”
殊不知,武飛塵這聲承諾,在日后青云宗危難之際,挽救了整個青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