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放年老體衰,可英雄氣還在,說出的話,也是陣地有聲!
若是沒有蕩平蠻族,為大慶朝開出百年太平的功績,他這位慶朝開國皇帝,想必會覺得遺憾。
可是,他卻不能急,任何一個國家都一樣——好戰必亡,忘戰必危!
作為君主,哪怕是已經半退休狀態,不怎么管事的君主,要是腦袋發熱,被燒糊涂了,也一樣會給國家帶來巨大的災難,何況,這還是個新生的,不太穩定的國家!
顧婉趴在芙蓉帳帳里看手里的話本。
銅鼎里燃的香料,不知是哪個藩國的貢品,那種氣味,舒適、安神,讓人心曠神怡。
如今已是春日,天氣乍暖還寒。
外頭在下雨,沐延昭頂著風雨跑回家,進了家門,嬌嬌娘子趴在榻上,香噴噴的飯菜擺在桌子上,溫熱的洗澡水早就準備好了,還有毛茸茸的娘子親手做的拖鞋,等著他把靴子換下。
沐七長吐出口氣,小歐還說要一去去玩軟玉溫香,過什么夜生活,卻不明白,老百姓所憧憬的老婆孩子熱炕頭,絕對有其道理——外面的美人是好,他看見了那等漂亮的,也會忍不住多瞟幾眼,可偶爾看看就罷了,真比不上自家媳婦的一根頭發絲。
沐七摸上床,在顧婉身邊躺下,顧婉扔開書本,側過腦袋,枕在他的胳膊上,按了按他略有些僵硬的手臂,笑道:“很累?”
“唔。還好,就是達瓦族那邊兒有點兒折騰人。”沐延昭含含糊糊地道。
劉衎早就大肆放權,把身上的擔子大部分都移交給了沐延昭,現在。劉衎娶了老婆,生活樂悠悠,更是連身上僅剩的一個情報司也扔給了他。沐七除了幫著他家太子大哥辦事,還要接手情報工作,尤其是最近蠻人鬧事兒,他也不得不忙碌了些。
顧婉早知道劉衎手底下有一批情報人員,陳文柔告訴她的,這一男一女,都是幾十年前就開始經營。手底下的探子都不少。
劉衎建立情報系統,主要是為了抗擊蠻人,他手底下的探子,多在各個藩國境內活動,屬于境外情報組織。在國內的線人就比較少。
到是沐延昭為了商業上的事兒,借用了他的人手,分出一小部分人,專門負責商業情報調查。
陳文柔手底下的探子,更多是注意國內的事兒,當初建立的目的,多是為了滿足陳郡主八卦嗜好,偶爾陳郡主想陰人,也會用到他們。
在豐朝時。這個組織就主要在大庸發展,因為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絕對屬于地下組織,這會兒嘛,也算是有官方背景,好歹是在朝廷上掛了號。
當然。估計除了沐七之外,沒人會想到,那位陳郡主鐘愛徒弟到,竟然愿意把手里的王牌都拿出來,隨便讓顧婉玩耍。
這些情報組織,分開來看,都不算很大,可是,劉衎和陳文柔成了一家子,沐延昭和顧婉也成了一家子,合流在所難免,這一整合,實力大增。可是說整合,也不是那般容易的,至少沐七折騰了幾個月,才弄出一個雛形來,想恢復并增強戰斗力,還有得磨合。
“以后就好了,桀驁怎么也要老實一段兒時間。”沐七懶洋洋地伸出手,摸著媳婦柔順的青絲,“趁我有空,帶你出去玩。”
顧婉眨眨眼,“蠻人很不好對付?”
“是不容易,但總要想辦法應付。”沐七長嘆。
顧婉雖然不太懂,可是,前世上瑯遭受的那些兵禍,那些曾經的傷痛,無不提醒著她,天下并不太平,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是天生的死敵,中原王朝講究仁義,可那些蠻族,卻只知道燒殺搶掠,每一次交戰,都是尸橫遍野。
對在京城的老百姓,也許一場和蠻人的交戰,無論是勝還是負,都只是茶余飯后的一點談資,可能還比不上自家今天晚上吃什么來得重要,但對世世代代居住在邊境上的黎民來說,每一次戰爭,都代表了親人的死亡,都是天底下最殘酷,最折磨人的事。
中原王朝有時候寧愿采用安撫的手段,寧愿出點兒血,也不肯輕易交戰,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對方能打一場,搶了東西就跑,可戰爭毀滅的卻是中原的財產,即使一時奮勇,勝上一回,自己得不到什么好處,那等荒蕪之地,要來也無用,還守不住,而對方,損失的也只是些許人馬,很快就能恢復元氣,來年再戰。
如果送一些財富,真能滿足那些蠻人的胃口,說不定沐放為了國家安寧,也是肯忍氣吞聲的,奈何他太了解蠻人,很清楚蠻人已經壯大,又有一個野心勃勃的首領,些許財物,只能養大對方的胃口,只能讓對方覺得自己軟弱可欺,更加肆無忌憚,毫無用處,現在最有效的方法,也只有等,等到國力恢復,等到最好的時機,不計損失,惡戰一場,拔掉蠻人的鋼牙,剁掉他們的狼爪子,才能讓他們知道怕,肯老老實實地安生一陣!
沐七是個務實的人,他就是再難受,再看那幫蠻人不順眼,也從沒想過,一戰畢其功,開疆拓土,他就想著花費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時間,經過幾十次,甚至上百次的戰爭,把蠻人給磨得不敢再起戰端,老老實實地龜縮在草原上,為中原爭得幾百年的和平時期,讓百姓再不必承受兵禍,也就是了。
畢竟,現在達瓦族有桀驁這個算得上英主的王在,和大慶朝對峙幾十年,也是尋常事,恐怕,人家的野心,還不只是對峙,不只是小規模劫掠,還想著入主中原,取而代之呢!
既然是個漫長的活兒,也就不差一時半刻,沐七把腦子里的蠻人丟開,摟著媳婦睡覺——那些個粗鄙無禮還很兇暴的蠻人,怎么會比香香軟軟的小媳婦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沐七想偷空休息兩天,陪陪自家娘子,顧婉甚至考慮到自從嫁給沐延昭,家里還沒辦過幾次宴席,不如請舅舅,師父,還有沐家那幾兄弟,一起聚一聚,熱鬧熱鬧。
不曾想,他們家四哥,就是那位禮王殿下,又給他出了幺蛾子!
卻說禮王沐延曄,算起來三十有六,女人到了這個年紀,就是半老徐娘,說不定連孫子孫女都老大了,但男人這個年紀,雖然也有點兒大,卻還是一枝花。
禮王和王妃和離,他另外一個心上人也一心一意地當了尼姑,這么些日子,任他苦求,都沒回心轉意,禮王畢竟是個男人,就是有點兒優柔寡斷,也不似女人一般,真會為了‘愛情’要死要活。
見自家王妃無法挽回,紅顏知己也再不肯見他,他消沉一陣,也就漸漸放開,又恢復正常生活。
男人嘛,大部分就是有了所謂心愛的女人,見了別的漂亮女孩兒,也照樣會起花花腸子,真肯由身到心,從一而終的,畢竟是少數。
連沐延昭也承認,他心里愛顧婉,可見到別的漂亮女子,還是忍不住偷看幾眼,只是對方實難和娘子在他心中的地位相比,他是聰明人,自然不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估計顧婉瞧見翩翩美少年時,一樣會用眼睛吃幾口嫩豆腐。
可是,禮王連續失去妻子和紅顏知己,如今孤家寡人一個,本身又不是個有操守的,這會兒碰上個把美人,想來心動加行動,也很順理成章!
可惜,他的運氣,一向很不好。
這日,春光正好,顧婉畫畫,沐七調琴,兩人之間,頗有幾分柔情蜜意,就連寶笙和寶琴兩個,都躲出去不肯打攪主子秀甜蜜。
然后,宮里就傳了信出來——
“郎君,娘子,大事不好了,皇上大怒,當眾杖責禮王殿下,快鬧出人命了!”
沐七和顧婉齊齊大驚,扔下手里的東西,也沒換禮服,穿著常服就匆匆忙忙往宮里跑,禮王再不好,那也是沐延昭他親哥!
一進宮,直奔大興宮,就在大興宮前,禮王沐延曄被按在椅子上打板子!
沐延昭到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禮王身上是血肉模糊,冷汗直流,不過,看見他的樣子,沐延昭反而松了口氣——這家伙還有力氣吹胡子瞪眼——想必傷得不重。
宮里負責杖刑的太監手里都有準頭,想一兩杖打死一個人不難,百十杖下來,響動挺大,卻只是皮肉傷,休息兩天就活蹦亂跳,也很容易。
禮王好歹是皇帝親兒子,想必人們心里都知道應該怎么做!
沐延昭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先去勸坐在椅子上氣得臉色鐵青的親爹:“父皇,好歹給四哥留點兒面子,當眾杖刑,他顏面上不好看!”
“他還知道什么叫顏面?”沐放氣得幾乎昏死過去,“他以為他是誰,還當他自己是人家水波啊,沒人家的本事,就別學人家的風流做派,竟然做出勾搭已婚婦女的行徑,做也就做了,還讓人家的丈夫抓在床,他不嫌丟人,老子都沒臉見人了!”
沐放顯然是真被氣得不輕,滿口的粗話,再不顧皇家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