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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禮物

  中秋佳節,本該人月兩團圓。窗外卻秋雨瑟瑟。

  “不知沐七現在身在何方?”

  水波的房間,依舊華麗無比,精致的桌椅,由皇宮里最手巧的繡娘織的山水屏風,地上鋪著織錦,墻上的字畫,千金難求,隨意擺放的古董,連皇宮內庫中都罕見。

  香爐中,煙霧繚繞,香味清雅,焚的是上佳的貢香。

  桌子上未動的珍饈美食,尋常人家一年四季都不可能品嘗的到,紅泥火爐上溫的酒,香醇清透,讓人見之忘俗。

  高閔月跪坐在榻前,為他執盞。

  “以后,這些錦衣玉食,美酒名妓,怕是享用不得了。”

  水波嘆了口氣,略略有些寂寞。

  沐七總對他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做派不以為然,可吟詩作畫,賞花調琴,與美人相伴,出游狩獵,偶爾長歌一曲,這就是他二十多年生命里絕大部分的東西,去除這些,他的生命里,又哪里還能留得下其它?

  “閔月,我會讓樓音送你去涯州。”

  他此話說的斬釘截鐵,面無表情,高閔月只是低下頭,并不曾抗議。

  屋中一時寂靜,水波把身上雪白的斗篷拉得緊了一些,目光晦澀難明,喃喃自語,聲音低得連高閔月都聽不見――“也許連沐七自己都不知道,他待顧婉,與眾不同。”

  水波心底深處有似乎有一絲絲的嫉妒,偶爾幾次相見,沐七一說到顧家那位小娘子。眼角眉梢便溫柔起來,那種繾綣的情意,自己恐怕永遠也得不到。

  臉上帶著幾分調侃的笑意,水波的目光中。卻隱隱閃過一抹掙扎。似乎潛藏著說不出的痛苦,就連當日太子棄城而去,豐朝四分五裂,他也不曾像今日這般恍惚迷離。

  他的目光穿過窗戶,落在遠方――如今豐朝四面楚歌。沐家已經占據了大半江山。不再是從前的沐家,其實,很早之前他便有過種種憂慮,只是那時當真沒料到。有一天,他竟然真的會不擇手段地想要謀算他生命里唯一的摯友。

  那時沐延昭啊,無論多少次針鋒相對,多少次恨鐵不成鋼。多少次看他不順眼,可他水波,在這個世上,唯一承認的,最好的朋友,只有沐延昭一人!

  今年中秋的月光,顧婉總覺得比往年寡淡了些。

  剛才八娘來過,帶來了一只箱子,說是沐延昭千里迢迢捎回來,送給顧婉的。

  顧婉一笑,想起八娘揶揄的眼神,心里空落落的感覺到底是沒有了。

  那是一只半人高的箱子,雕刻的花紋很富麗,也有一點兒俗氣,不過,考慮到沐延昭身在軍中,能找到這么一只箱子,顯然已經算是不容易。

  顧婉把箱子打開,就見里面放著一個包袱,包袱用的是雨過天青色的綢緞,很細膩,遲疑了一下,伸開,忽然間華光四射,閃耀得顧婉眼前一片晶瑩,好半晌才恢復過來。

  那竟然是一套鳳冠霞帔!

  鳳冠并不大,卻是顧婉前世今生看過最美麗,最精致的鳳冠。那霞帔上每一顆玉石,樣式都不同…

  顧婉的手一顫,輕輕拿起,那霞帔上竟用金線細細繡上了她和沐延昭的名字!

  ――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顧婉心口柔軟成一片,有一天,她會纓絡垂旒,玉帶蟒袍,帶著滿滿的喜慶,嫁給心目中的良人!

  小心地把包袱重新包裹好,顧婉才轉移目光,看向同樣放在箱子里的那一張白虎皮,那是一張毛色十分鮮亮的虎皮,完好無損,里面卷著一張紙條,上面只簡簡單單地寫了五個字――‘為佳人添裝’。

  顧婉失笑,搖搖頭:“這么破的字也拿出來獻丑?”都說字如人,人如字,偏偏在沐延昭身上就沒顯現出來,他的人是如玉君子,可他的字,實在庸常。

  顧婉心下高興,可轉念又嘆息,這陣子聽聞戰局緊張,她擔心沐七分心分神,已是好長時間沒有寫信去‘騷擾’他,可現在看來,她的諸般顧忌,沐七卻是不以為然呢!

  若是沐延昭知道顧婉的心思,肯定會抗議,在沐七的心里,顧婉的信件,從不是騷擾,而是動力!

  又摩挲了下一個女人一輩子只能佩戴一次的鳳冠霞帔,顧婉才重新收好,關上箱子,讓王大王二抬去庫房。

  吃飯的時候,寶笙、寶琴都覺得自家小娘子今日精神甚佳,情緒也高,連方素都忍不住多瞧了小姑子幾眼,打趣了幾句。

  吃罷飯,顧安然居然回來了,大約中秋佳節,顧南也不好意思真不讓愛徒合家團圓,顧婉見嫂子一雙明眸閃亮,剛想很識趣地走開,留給兄嫂二人一點兒獨處時間,就聽寶笙進來道:“小娘子,柳夫人打發人來說八娘生辰,雖然不請戲班,可也要擺幾桌酒,給她慶賀一下,請小娘子也去。”

  顧婉應下,中秋后一天,便是沐八娘的生辰,這她早就知道,禮物也早早準備好。只目前尚在國孝期間,實在沒想到沐家還要給八娘正兒八經地辦宴席,慶生辰。

  第二日,一大早,顧婉換了身天藍色的,袖口鑲銀邊的衣裳,既不算太顯眼,也不至過于寡淡,又取了一個玳瑁的梳妝盒,里面裝著一把玳瑁小梳子,一套化妝用品,眉筆,眉夾,眼影,眼線筆,唇彩,胭脂,一應俱全,底下的抽屜里面,則擱了一套指甲刀,掏耳勺,一把小剪刀,都很別致,除了缺一面梳妝用的玻璃鏡之外,這首飾盒和現代的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不是顧婉不想給沐茹蘭準備玻璃鏡,實在是缺少材料,即使有制作玻璃鏡的方子,她也暫時做不出來,至于用水銀做,毒性太大,一時半會兒的,顧婉還不至于那般急功近利。

  收拾停當,顧婉便上了車,一路去到沐家,因為是早晨,宴席還沒開始,顧婉先去見過柳夫人,說了幾句閑話,因為柳夫人正招呼客人,是金家的當家太太,帶著他家小公子金鷹,顧婉沒多呆,就被打發去沐茹蘭的院子了。

  一進院子,沐茹蘭的奶媽媽就迎過來,笑道:“小娘子來了,趕緊進屋,別凍著。”

  顧婉和沐茹蘭混熟了,在沐家下人眼里,根本不算外人,顧婉也沒推辭,隨意和崔媽媽說笑幾句,塞給她一個剛繡好的荷包,就推門而入。

  一進沐八娘的屋子,顧婉不覺愣了愣,這小妮子居然躲在帳子里說什么都不出來,她那兩個貼身大丫頭,一人捧著新衣裳立在一旁,另一人正細聲細氣地勸說。

  “八娘,您快出來吧,今兒是您的好日子,要好好梳洗打扮才是。”

  沐八娘把被子一拉,蒙上頭。

  小丫頭裹著被子跟個大肥蟲子一般,在床上縮成一團,十二萬分的可愛,顧婉失笑,“這是怎么了?八娘,你這是干什么?”

  捧著衣裳的大丫頭如意要笑不笑地低頭,小聲道:“剛才陶夫人開玩笑,說要把茹蘭許配給金家的哥兒,結果金家的哥兒不樂意,說,說…”

  如意的臉色通紅,嘴角滲出幾絲笑意,沐茹蘭忽然把被子一掀,氣哼哼地叉腰:“他說我長得沒有陶敏敏好看,他要娶陶敏敏,胡說八道,什么眼光!哼,就他一個小屁孩兒,就是想娶我,他,他也沒那個能耐!”

  沐茹蘭憤憤不平,一張臉鼓得跟只大桃子似的,嬌俏又可人,逗得幾個丫頭都低聲而笑,顧婉也笑起來。

  “是,是,金耀輝沒眼光,將來想要娶咱們茹蘭的好男子,會踏破門檻的。”

  顧婉這么一說,沐茹蘭也樂了。

  茹蘭比顧婉還要小一歲,過不多久,也到了要議親的年紀,這時代的姑娘早熟,說茹蘭已然開始懂得男女之情,到不為過,可是,剛才陶夫人說的話話,明顯是開玩笑,因為金家的哥兒,今年才剛三歲而已!

  金家也是涯州的老牌世家,在涯州經營了幾十年,雖說遠遠比不上沐家在涯州的地位,但是兩家同是涯州世家,聯姻是經常的,關系親近得很,真算起來,金耀輝還得叫沐茹蘭一聲姑姑。

  顧婉笑瞇瞇地拍了拍八娘的頭:“行了,我帶了禮物給你,趕緊出來。”這丫頭其實就是為金耀輝那一句,她比不上陶敏敏好看而氣不過。

  陶敏敏是陶夫人的侄女,和沐茹蘭同歲,同在涯州,兩個又都是世家千金,難免時不時地被拿出來比較一二,論家世,沐茹蘭占優,但論人緣,茹蘭就比不上那個陶敏敏了,陶家的姑娘,出了名的處處周全,無論老少,都覺得她大方得體,是個好姑娘。

  沐茹蘭隱約也覺得自己跟個三歲孩子計較,太不應該,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婉兒姐姐是沒有見過她,那個陶敏敏慣會裝的,在別人面前,是處處周全,好像人家想什么,她都知道…總之,跟她呆在一塊兒,我就毛骨悚然。”

  一邊咕噥,一邊張開手,乖乖地讓如意替她把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的亂七八糟的衣服換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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