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魔盒被打開

　　第二天當常勝去工作的時候，他在樓下看到了萊蒙。

　　萊蒙看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叫住他詢問有關俱樂部的事情。

　　但是常勝卻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深深的擔憂。

　　這是一個赫塔費的忠實球迷在發現自己的俱樂部可能會完蛋時應有的感情。

　　看到他的眼神，常勝就更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來減輕這些人的痛苦了。

　　他沖萊蒙露出了笑容，這是這幾天來他第一次笑。

　　“你在擔心什么，萊蒙？”

　　“你知道我在擔心什么，常。”萊蒙對常勝的笑容有些意外。

　　“別擔心，萊蒙。總是會有希望的。”

　　“情況很糟糕…新聞上說我們可能會破產，然后被解散，只能夠去地區聯賽重新打起…我簡直不敢想象這樣的一幕…”

　　常勝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聽新聞瞎說，記者就是一群說謊話不用負責的人。不到最后一刻，誰也別放棄。我不會放棄，所以你也別放棄。”

　　“不放棄？”

　　常勝對他眨眨眼：“還記得你那瓶雪利酒嗎？我一定會喝到它的！”

　　說完，他將手從萊蒙肩膀上拿開，轉身走向大門。在大門口，他回身對萊蒙揮手：“不管發生什么，記得每個周末在電視機前給赫塔費加油，萊蒙。”

　　說完，他推門而出，身影融化在了外面燦爛明媚的陽光中。

　　在公寓大門口安撫了萊蒙，常勝發現事情還遠未結束。

　　因為他需要不斷安慰那些看起來情緒低落的人。這里面既有自己的球員，也有自己的同事…

　　就在來訓練場的路上，他碰到了新聞官阿爾貝托.加西亞。

　　阿爾貝托.加西亞一臉憂心忡忡，偷偷對常勝說，俱樂部今天要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會和債務危機有關。

　　就是不知道是要承認還是要否認。

　　常勝心說搞不好這是要承認了。

　　因為實在是沒必要否認。也捂不住的。這事兒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有心人調查一下，就都清楚了。來龍去脈一個不少。

　　所以俱樂部肯定會承認的。

　　“真是讓人感覺好像世界末日了一樣…”阿爾貝托.加西亞說完這個事情之后，感慨道。

　　“放輕松，阿爾貝托。事情不會那么糟糕的。”常勝不得不安撫阿爾貝托.加西亞。“你可代表著赫塔費的形象。你和記者們打交道最多，如果你都這樣子了，那不是讓記者們更有話可說嗎？”

　　阿爾貝托.加西亞沒想到常勝會對自己說這個，他以為常勝會和自己一起皺著眉頭，唉聲嘆氣的。

　　常勝看著驚訝的阿爾貝托.加西亞，笑道：“不管發生什么，你自己別亂了陣腳。別讓那群記者們有機可趁，他們可都是一群貪得無厭的禿鷲，就等著在我們的尸體上撕扯。千萬別給他們這樣的機會。”

　　“可如果最后確實是很糟糕的消息呢？”阿爾貝托.加西亞皺著眉頭問，他總覺得常勝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和太美好了。

　　常勝反問他：“你是新聞官。阿爾貝托，你看過我很多次的賽前和賽后，以及例行新聞發布會了，對不對？”

　　阿爾貝托.加西亞不明白為什么常勝要說這個，他點點頭。

　　“你見過我輸了球之后就向那群該死的記者們舉手投降過嗎？”

　　阿爾貝托.加西亞聽到這句話。為之一愣。

　　常勝笑的更燦爛了。

　　“說難聽點，叫死鴨子嘴硬――你知道死鴨子嘴硬是什么意思嗎？就是鴨子都死了，可嘴巴還是硬的，意思就是死不服軟。說好聽點，這叫永不認輸。”

　　常勝拍拍阿爾貝托.加西亞的肩膀，告別了還在愣神的他。繼續向拉斯瑪格麗塔體育城走去。

　　當常勝準備開始一天訓練的時候，他又發現球員們的精氣神比昨天還差。

　　顯然這些人已經通過昨天晚上那些媒體的報道，了解到了俱樂部的麻煩，也知道了《卡斯蒂亞人》報的報道并不是謊言和愚人節笑話。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他還得繼續安撫更多的人…

　　不過，誰叫咱是這支球隊的主教練呢？

　　在球隊遇到了困難的時候，主教練不挺身而出，難道還要縮在角落里畫圈圈嗎？

　　這種困難時他從未遇到過的，玩fm游戲的時候，也會遇到球隊因為更換主席，而被凍結轉會什么的劇情。但那只是游戲，和活生生的現實比起來簡直弱爆了。

　　他只是想做一個主教練而已，卻沒想到要做一個優秀的主教練，所要經歷的遠不止訓練和指揮球隊比賽這么簡單…

　　盡管如此，當他身為主教練的時候，就算他毫無應付這種事情的經驗，他也必須把責任扛在肩上。

　　于是他在訓練開始之前，將所有球員們著急起來，圍成了一個圈，然后告訴他們，不管發生了什么，都必須要集中注意力在足球上。

　　“你們是球員，伙計們。你們不是超人，也不是億萬富翁，俱樂部的事情，不管你們承不承認，你們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這種注定了你們改變不了的問題，有什么必要值得你們去擔心的呢？踢好你們的足球，做好你們的工作，這就夠了。現在，給我好好訓練！我們周末可還有比賽呢！”

　　如常勝所想，下午的新聞發布會上，赫塔費俱樂部的主席弗洛雷斯和經理莫斯科多雙雙出席。

　　弗洛雷斯當著諸多記者們的面，承認了赫塔費俱樂部身陷債務危機的傳聞確實是事實。

　　說完這個之后。他就靠在椅子上不吭聲了，把話筒交給了莫斯科多。

　　莫科斯多面對記者們還表示銀行方面會派出一個調查小組入駐赫塔費俱樂部，而赫塔費俱樂部一定會配合銀行方面做好工作的。

　　看著那個默然不語的俱樂部主席，再聽著莫斯科多的滔滔不絕。

　　不少赫塔費當地的記者們都皺起了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們都在為球隊以及俱樂部的未來感到擔憂。

　　他們發現弗洛雷斯比以前老了許多，看起來就像是七八十歲的人一樣。這在以前可是絕不可能從弗洛雷斯身上看到。

　　這個曾經統治了赫塔費俱樂部長達九年時間的人。一直都是一個強勢人物。因此莫斯科多這樣的經理花花腸子再多，在弗洛雷斯面前也老實地像條狗。

　　看到弗洛雷斯如此蒼老的樣子，赫塔費當地的記者們都對赫塔費的前途失去了信心。

　　二十一輪聯賽戰罷。赫塔費以十七勝三平一負，進四十四球，僅失十二球。積五十四分的成績位居聯賽第一，傲視群雄，拿到了半程聯賽冠軍。

　　這樣的出色表現自赫塔費這支球隊成立以來就從未出現過。

　　這樣的成績理應受到媒體們的吹捧和贊揚，也給赫塔費的球員們帶去歡樂和信心。

　　但是實際情況卻并非如此。

　　如今媒體鋪天蓋地全都在討論赫塔費的債務危機。

　　球迷們互相見了面，也皺著眉頭，一說起赫塔費俱樂部，就只剩下唉聲嘆氣的份兒了。

　　就連赫塔費球隊，雖然有常勝的話，可實際上私底下也有一股暗流在涌動著…已經有人開始考慮如果球隊破產，自己要何去何從了。

　　這種事情是常勝所決定不了的。他控制不了每一個球員的思想，而他們都是有血有肉有正常需求的普通人，大難臨頭各自飛，本來就是人性，夫妻都如此。更不要說是為錢踢球的職業球員了。球隊只是降級都會有很多球員紛紛離開，更不要說是破產什么的了。

　　常勝所能做得畢竟有限，他控制不住所有人，他甚至連自己這么做究竟是否有用都不知道。

　　但他必須要做，他不做的話，這支球隊就會垮得更快。

　　所謂屋漏偏逢連陰雨。再這么倒霉的時候，更倒霉一點也理所當然了。

　　在第二十二輪聯賽，赫塔費客場挑戰科爾多瓦的比賽前，球隊的主力后腰哈維.吉梅內斯又在訓練中受了傷。

　　他的受傷也和赫塔費最近的問題有關。

　　因為他在訓練中走了神，扭傷了腳踝，送到隊醫那里去的時候，腳踝已經很明顯腫了起來，可見傷得不輕。

　　看到這一幕常勝直罵娘。他把哈維.吉梅內斯痛罵了一頓，并且把他當作反面典型，告訴全隊球員，如果你們在平時訓練不好好訓練的話，那么你們的下場就會想哈維.吉梅內斯一樣――因傷告別本賽季！常勝已經決定就算吉梅內斯傷愈復出，也不會給他參加一線隊比賽的機會了，總是要殺雞給猴看的，免得他們總以為自己是說著玩的。

　　盡管哈維.吉梅內斯在上賽季球隊保級的過程中表現很好，這個時候常勝也不得不犧牲他了。

　　沒有什么比球隊的紀律更重要的。

　　至于哈維.吉梅內斯的位置由誰來代替，這一點常勝也想好了。

　　他將一直在一線隊訓練，卻在b隊打比賽的亞亞.圖雷緊急調上了一線隊中，并且給了他的資格。

　　其實他還有普利多和何塞.卡洛斯這兩個后腰可用。

　　但是常勝更信任亞亞.圖雷，盡管他很年輕，但最起碼自己知道他的能力不差。

　　可是主力盡出的赫塔費卻在客場1：3輸給了科爾多瓦，幾乎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只有塞納利用一個點球為球隊扳回了一分，這一分還是在球隊已經三球落后的情況下打進的，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

　　亞亞.圖雷的第一場乙級聯賽，表現得不怎么樣。解說員克萊斯波譏諷他就像是一個瞎子。在球場上瞎跑，頻繁法規，給了對手太多的任意球。

　　“他似乎還沒準備好，他太年輕了…常不應該讓他參加這場比賽，在赫塔菲全隊都陷入低潮的時候，指望一個十八歲都不到的年輕人來拯救球隊是天方夜譚。這會讓他承受更大的壓力…”

　　常勝整場比賽都在場邊不停地揮舞著手臂，大聲嘶吼著。提醒球員們集中注意力，注意防守，注意反擊。注意一切該注意的。

　　但沒用，他的球隊還輸輸掉了比賽。

　　電視轉播專門給了常勝一個特寫鏡頭，他鐵青的臉色一覽無遺。

　　在門房中通過電視直播收看這場比賽的萊蒙緊緊皺著眉頭。

　　他響起常勝對自己說的話。

　　不放棄嗎？

　　常。其實這不是你的責任，為什么你還要這樣頑固？

　　就連我這個赫塔費的球迷都想認命了，你這個外來戶為什么還不放棄？

　　賽后新聞發布會上，記者們帶著勝利者的眼神圍剿常勝，要逼他親口承認自己的失敗。

　　但是常勝始終高昂著頭，一點都不像是剛剛輸了一個1：3的頹廢沮喪樣子。

　　嘴巴上更是死不認輸。

　　“我為球隊的表現感到驕傲，我們只是運氣較差而已…亞亞.圖雷？他的表現很好，考慮到這是他的第一場正式聯賽，我認為他的表現很好。壓力過大？我不認為他有什么壓力，我們沒有人給他施壓。他在球隊里很放松…俱樂部的危機？這不是我應該回答的問題，我建議你們去問經理莫斯科多，他一定比我知道的更多…不，我不認為俱樂部的危機影響到了球隊的表現，我們在本賽季到目前為止贏了十七場比賽。算上這場比賽，只輸了兩場，我們依然是聯賽第一，我為什么要不高興？”

　　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向電視機前的新聞官阿爾貝托.加西亞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死鴨子嘴硬”，或者說叫“死不認輸”。

　　在媒體面前扮演了一回強硬的形象。常勝回到自己的球隊里，更是強硬到底――他不愿意在記者們面前展示自己軟弱的一面，也更不愿意讓他的手下們認為他已經沒招了，只能夠聽天由命。身為球隊的主教練，他首先不能失去繼續奮斗的勇氣。

　　回到赫塔費之后，常勝將每一個球員都，罵的狗血淋頭，趁著他的威信還有作用的時候，他要盡一切辦法將這支球隊拉回正軌。

　　所謂盡人事，聽天命，盡人事也在聽天命之前的。總是要把人事盡了再說。

　　如今球隊的問題不是技戰術方面的，而是精神層面上的。

　　常勝也只能用重話來刺激他們。

　　或許是他的重話起了作用，或許是赫塔費的球員們也不甘心就這么沉淪下去。

　　總之，三天之后的國王杯四分之一決賽，赫塔費在主場迎戰乙級b組的格拉納達。

　　面對這支等級比他們低了一級的球隊，赫塔費的總算是展現出了他們身為乙級聯賽第一球隊的實力。

　　在主場贏了一個4：0，干凈利落。

　　也給憂心忡忡的赫塔費球迷們帶來了些許歡樂和安慰――俱樂部已經深陷危機了，最起碼球隊還算正常，也許他們已經從危機中走了出來呢？

　　俱樂部大不了就是換一個老板，換誰來做老板還不是做？只要球隊的成績好就行了。

　　這是球迷們最看重的。

　　國王杯的大勝一時間讓很多人都恢復了信心，認為球隊本賽季升級不成問題，在國王杯中更近一步也不成問題。

　　就連赫塔費的教練們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多了起來，赫塔費隊內的氣氛正在一點點變好，球員們訓練起來也漸漸用心起來。

　　果然，勝利是醫治所有創傷最好的靈丹妙藥。

　　只要能夠勝利，債務危機也不值一提了。

　　所有人之前緊皺的眉頭都在展開，只有常勝，在私底下，眉頭會越皺越緊。

　　因為他知道，快到一個月一次的發薪日了…

　　每家俱樂部的發薪日不同，這和每個公司的發薪日不同是一樣的。

　　西班牙還有些俱樂部并非月薪制，而是年薪制的，就是每年先發一半薪水，剩下的一半等到賽季結束的時候連同獎金一起發了――如果有獎金發的話。

　　但赫塔費不是，赫塔費是月薪制，就是薪水是一月一發，而不是一年一發。

　　赫塔費的發薪日是每個月的五日，如果遇到了節假日，那就往后順延一到兩天。

　　對于花錢沒節制，理財沒計劃的年輕球員來說，這一天是最幸福的一天，意味著他們又有錢了，擺脫了貧困生活，一躍成為了中產階級，盡管中產階級的日子實在太短暫…

　　為了增強這種幸福感，俱樂部的薪水是采用現金方式發下去的，這一天從早忙到晚，將俱樂部里各梯級隊的球員、教練，以及俱樂部職員的薪水全都發完，俱樂部財務部門的人員也累得半死了。

　　不過領薪水的人才不管那么多呢，他們似乎特別享受那種排隊進入一間小屋子，然后接過寫有自己名字信封，用手指頭捏一捏厚薄的那種感覺。

　　但是2001年的2月5日星期一這一天，當赫塔費的球員和職員們按照習慣去財務室領取工資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財務室的大門緊閉著，上面貼了張通知。

　　每一個去領工資的人最后都圍在了通知前面，看著，議論著。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議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有球員也有職員。

　　常勝沒去湊熱鬧，因為他已經知道了結果。

　　他只感覺到這家俱樂部，這支球隊的末日已經來臨…

　　二月五日，銀行正式宣布凍結赫塔費俱樂部的資金帳戶，停發一切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