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松海在那頂擁擠的帳篷里整整待了三天,這三天里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才能讓自己能夠逃離這個令他毛骨聳然的魔窟,每一刻都有自己的同門被拖進大帳篷,然后又象死狗一樣被拖了出來,他們在大帳篷里到底經歷了何種令人恐怖的事情,他既好奇又懼怕,他怕有一天,他走進去之后,將不會再走出來。
自從昨天下午開始,那些如狼似虎的軍人,已經開始從自己所在的帳篷里拖人了,一個個被拖出去的同門,如同考妣,哭泣求饒者有之;裝瘋賣傻者有之;惡語威脅者有之;許利送禮者有之…
松海從來沒有看到過,原來在自己這群自稱為仙人的人身上,所有他們以前都嗤之以鼻的世俗行為,竟然在他們身上還深深地保留著,只不過他們隱藏得更深,運用得更熟練。
松海冷眼旁觀著,如同看到了一副眾生像,一切如是,他突然有了這樣的頓悟,經過三天的洗禮,他感到自已的靈魂都如同被凈化了一般,于是他開始反省起自己曾經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這些年的所有經歷,如同放電影一般,在他的腦海里重溫了一遍,讓他感悟了許多以前忽略掉的東西。
還有一刻鐘,就到了他被封閉真氣的穴道的解鎖時間了,剛剛才有一個同門被兩個軍人拖了出去,他在心里祈禱著,希望那個惡魔不小心忘掉自己的封印解鎖的時間。
松海把目光放在距離通風口二十米遠的那頂帳篷的布簾上,兩個軍人把道士拖了進去,已經過去了十分鐘,他的穴道隱隱有一絲松動了,也許這一次能成功的熬到解鎖的時候,到時候他就能沖出這個牢籠。
松海早就打算好了,從身后靠著的這里,用真氣劃開一個小縫,只要能讓身體從這里爬出去就行了,出去之后他立刻回山門找到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就離開松峰派,找一個沒有怪物和人類的地方,過著隱居的生活,再也不管什么仙盟和世俗了。
封印穴道已經在緩緩跳動,只需幾分鐘時間,他就可以功力恢復,從此海闊天空,松海的臉上露出一絲激動,引起了元寂的注意。
元寂看了松海一眼,眼瞼大睜,眼中的光芒一閃,不過很快收斂了起來,裝做無事地閉上眼睛養神,松海的身體情況,他也能猜出一二,此刻松海的行動,他相助無力,只能在心里祝他成功。
可惜,就在松海只差兩分鐘就要解開被封印的穴道時,那個惡魔的身影出現在了他們倆的面前。
元寂的臉色大變,他站了起來,沖向了秦葉,希望自己能阻擋秦葉一時,也好讓松海得償所愿。
不等秦葉動手,后面跟著的兩個士兵已經沖了上來,元寂的手還距離秦葉一米遠,就讓那兩個士兵擒出,反按在地上,對于這些人,士兵們的手很重,只聽咯吱一聲,元寂的手竟然被他們扭得脫臼了。
“啊…我的手!”元寂痛苦的嚎叫了起來,聲音引得帳篷里剩下的松峰門人大都不屑地看著元寂,似乎為有這樣的宗主而不滿。
“呵呵,如果你想早死,我也不會阻擋你。”秦葉的聲音帶著令人心寒的殺氣,元寂的聲音立刻小了下來,用隱蔽的眼神看了看松海,意思是他已經盡力了。
松海的臉色一變之后,很快鎮定了下來,他緩緩地調動著身體里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真氣,猛然向那個封印的穴道沖去,只差一分鐘了,只要再加把力,那個穴道沖開,他的修為也就恢復了。
穴道在松海不計后果的沖擊下,漸漸開啟了一條細縫,真氣猛地一撐,整個穴道全都通了,可是沒等松海實施他的計劃,駭然發現在自己的胸前,已經插著一根細細的金針,針尾還在微微的顫動。
松海的心一下子從興奮跌倒了谷底,他不禁也咒罵起老天不公來了,這種感覺如同剛把一個絕世美女扒光,正要挺槍直進,卻發現在美女的腰下還穿著一條自己永遠也解不開的密不透風的鐵褲頭時般讓人崩潰。
松海看著胸前的金針,整個人的精氣神全都垮了,象灘爛泥一樣,軟軟地靠在了帳篷邊上的一個木桶上面。
秦葉走到了松海的面前,兩只手指輕輕地拈起了那枚金針,從松海的身上拔了出來,手指極快地在松海身上補了幾指,松海那真氣又被封印了起來。
“既然你這么喜歡你的真氣,我想,你一定不介意我拿走它吧!”秦葉微笑著,對著松海輕輕地說道。
松海現在恨不得一拳把秦葉那張微笑的臉打爛了,不是他不敢,而是他現在連動一下的可能都沒有,整個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他只能瞪圓了秦葉,眼中的怒火都快燃燒起來了。
秦葉身影忽東忽西,片刻之間,所有在帳篷里的人的穴道,又讓他封印住了,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絕望的目光,這個男人實在是他們心里的魔鬼,時間把握得如此之準,每一人正在沖穴的人,都是在穴道沖開,正要暴起的進候,才發現,駭然發現自己的胸前正插著一根金針,正是這又細又小的金針,把他們最后的希望給毀滅了。
“既然大家都這么喜歡你們的真氣,看來我得加快拿走它們的速度了,還請多多原諒!”秦葉優雅地微微欠了一個身,如同古代貴族一般地行了一個禮。
帳篷里的仙人們,個個心里郁悶到死,這丫的,不帶這么折磨人的,每一個都把握得這么準,看來他是早就預謀好的了,純心讓他們從狂喜到絕望,他真得是所有人的心里的魔障,永遠都擺脫不了。
秦葉帶著兩個軍人慢慢地走了出去,隨后又是兩個如狼似虎的士兵,前來拖人了。
松海對恢復功力再也不報希望了,三天,這家伙竟然可以封印他的真氣三天時間,而且把時間掐得這么準,這種控制能力不是一般的凡人可以比擬的,松海現在只希望他吸走自己的修為,最后能饒了自己的性命,其它的他別無所求。
等死的時候是世上最難熬的時候,眼看著一個個同門被軍士拖了出去,或是變成面帶死灰,只比尸體多一口氣的回來,或是在營地的中央大場上被射殺,所有在帳篷里枯坐的道士都失去了最后的鎮定,帳篷里一股死氣在蔓延著,松海已經可以清晰地聞到那股腐爛的氣息了。
時間已經到了傍晚時分了,面對著軍士抬進來的大鍋里如豬食一樣的稀粥,沒有一個人站起來去關顧那口鍋一下,就象個死人一樣,躺在地上,等待著最后時刻的來臨。
“該你了…”兩個軍士走了過來,分別抓住了松海的兩條手臂,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挾押著向帳篷外走去。
松海抬頭看了一眼天邊漸漸消失的紅霞,心里突然有了一種解脫感,一天等死的折磨,已經讓他精力憔悴了,現在他仿佛放棄了一切,輕松地吐了一口氣,整個人反而變得更加出塵了。
“放手吧,我自己能走進去。”松海臉上露出一絲明亮的光芒,如同在臉上打了底色一樣,光彩照人。
“哦?”軍士疑惑地看著這個面帶微笑的道人,搞不懂他是不是失心瘋了,從開始到現在,松海還是第一個要求自己走進去的道士,不過他們還是依言放開了松海的雙臂上的手臂。
松海坦然的向前走著,伸手把大帳篷的布簾掀了起來,緩緩地走進了大帳篷。
一進大帳篷,松海就看到一張大床上,躺著一個只穿著小褲衩的士兵,那名士兵雙眼緊閉,嘴角帶著一絲微笑,似乎在睡夢中還遇上了他心醉的情景,在大床旁邊,站著那個令松海又恨又氣的秦葉。
“呵呵,你是我從開始到現在,第一個能平靜地站在我面前的人。”秦葉古怪地看了松海一眼,輕輕地說道,那語氣就象是一個老朋友見面時的寒喧。
“無所謂了,反正都是要死,還不如平靜地面對,也許死亡并不是終結呢。”松海臉上毫無表情的說道,但是他隱藏道袍中的雙手,卻也不由自主地在顫抖著。
“哦?是嗎?”秦葉走了過來,圍著松海打著轉,嘴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松海的背一下子僵硬了。
秦葉的聲音緩慢地在在松海的耳邊響起,就象在伊甸園里引誘亞當吃下樹上的蘋果的那條蛇一般,充滿了誘惑力和令人心亂的魔力。
“我記得你老婆好象今年還很年輕,嗯,二十七八歲,正是風華絕代,成熟誘人的時刻,那水蜜桃一樣,婀娜多姿,豐滿誘人的身材還有那足以引起男人興奮的絕美臉龐,一定讓很多人都垂涎三尺吧?你那個兒子也生得聰明靈俐,虎頭虎腦,好象剛剛才會叫爸爸呢…”
秦葉轉到了松海的面前,雙眼死死地盯著松海的眼睛,不讓他有躲避的機會:“如果,現在你那嬌美的妻子,正被別的男人抱在懷里,正被別的男人肆意的撫摸,在別的男人手里婉轉呻吟;而你的兒子,也仰著頭,用仰慕的目光,叫別的男人爸爸的時候,你卻躺在冰冷的泥土里,除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慢慢腐爛、變臭最后化成…”
“不…不要說了…你…你這個魔鬼…”松海的臉上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了,整張臉都變得扭曲得不成人形,他雙手緊緊地抱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狠狠地抓扯著頭發,痛苦地蹲了下去。
秦葉的聲音如同貫腦魔音一般,在他的耳朵里進入,到達他的大腦,松海的大腦不由自主地跟著秦葉的聲音,眼中出現了幻象,他仿佛親眼看到了他那嬌美的妻子,在一個沒有臉孔的男人懷里撒嬌獻媚,曲意迎奉,那扭動的嬌軀,讓松海徹底的崩潰了。
沒有男人能受得了這樣的情景,松海的心中涌上了一股很濃很濃的殺機,只覺得自己快要被那憤怒的火焰燒得一干二凈,眼里,腦海中只有那令他難看和憤怒的情景。
這個惡魔,他總能挑起自己心里最不愿意看到的東西,松海恐懼地看著秦葉那張漂亮到妖孽的臉,只感到這世上最邪惡的臉也不過如此了。
“如果,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保留你仙人的尊嚴,躺在冰冷的泥土里,或是,卑微的象人一樣的生存著,你想要什么?”秦葉低沉的話在全身發抖的松海耳邊再次響起,充滿了讓松海心里發顫的震憾力。
良久,松海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此刻的眼中,再也沒有仙人那種高人一種的高傲神情,有的只是一個人類應該有的情感,他的聲音透著深深的眷戀:“我不想死,我要象人一樣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