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兄,這是怎么回事,那位大儒可是陸老前輩?我那弟子要在陸老前輩面前打賭嗎…呃,原來公主殿下也在呢!”
黃宗羲落到了好友葉肅的身邊,等到他看清了正在和陸放翁侃侃而談的呂楊時,不禁吃了一驚。
“宗羲兄吶,你真是運氣好,收了這么一個好弟子,呵呵…呂楊這小家伙實有天縱之才,公主殿下命他以風花雪月為題一一作詩,他竟然毫不含糊,一連作了不少驚天動地的詩篇,你仔細看看吧…”葉肅是鴻儒,乃是立命道業第三重,一雙法眼如炬,自然能夠看清楚鳳儀樓第三層酒樓里面懸浮著一篇篇足以膾炙人口的詩章。
若說這些詩章是一位少年當眾所作,那就太驚人了,任誰也無法相信,可是偏偏這是真的。
黃宗羲掃了一眼,也看清楚了呂楊用雋永之氣寫出來的一篇篇詩章,連同陸蒼所畫的兩副山水化作在內,也都還懸浮著。
“真是…”黃宗羲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再仔細打量呂楊,臉色頓時微微一變:“胡鬧,真是太胡鬧了,純陽這是干什么,他還要強作詩篇嗎?他現在的狀況雋永之氣幾近枯竭,神情頗為疲憊,如何還能再勞心傷神,他應該馬上休息!”黃宗羲立刻飛身,想要上前阻止呂楊的胡鬧。
“莫急…宗羲兄,稍安勿躁,你徒弟正在醞釀詩篇,你這般過去打擾,這現在關注的上千雙眼睛,哪個會饒了你,就是你那徒弟,也會怨你!”
“可若是傷了神…”
“放心,他年紀還輕,身體好得很,神傷一兩回死不了,事后讓他修養幾天好了,這個時候萬萬不要去打擾,我看陸老前輩此時已經不是簡單的作畫,而是在借呂楊的詩篇進行某種突破…”葉肅乃是立命第三重道業,比黃宗羲還高一重,眼睛更毒辣一些,立刻就看清楚陸蒼現在的情況了。
只見陸蒼負手立于空中,眼睛似閉非閉,在呂楊醞釀詩篇的短暫時刻,他也在全力養神,因為一會兒他要拿出百分之三百的精神來進行作畫。
剛才一連作了獨釣寒江雪和明月幾時有兩幅畫作,精神被拔高了到了一個奇妙無比的層次,現在他還處于這個奇妙的層次之中。
可以感受到的是,他馬上就要進行突破了,只要再加一把力,就可以推開立命道業第三重的大門,一飛沖天,憑著半生厚積薄發的積累,他甚至有信心直接跨越立命道業第三重,進軍宗師道業。
呂楊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體內的雋永之氣有些枯竭,精神疲憊,腦袋有些昏沉,一股無形的倦意在寫完“明月幾時有”之后,就開始席卷而來。
但是他還不能退,陸蒼的突然橫插一腳,讓原本只是壽陽公主和自己的口頭之約升級,情況變得不再受壽陽公主的控制,不過這樣也好,陸蒼大有來頭,而且成名已久,呂楊知道今天過后自己便會名聲大噪,但是究竟能夠大噪到什么程度,那就不知道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要比壽陽公主本身的影響力要強勁十倍。
陸蒼的意外出現,讓呂楊看到了自己名揚天下的契機,圣道中人,從來不會怕聲名太顯,最怕就是聲名不顯。
無論如何,呂楊還要做最后一首詩,拼得精神透支也要借助山水丹青大圣手的畫,奠定自己揚名天下的第一步。
“收!”
呂楊意念一動,懸浮在半空的幾篇詩章收入自己的神庭,意念一動,詩章粉碎,化為純粹的雋永之氣,補充自己近乎枯竭的文氣,呂楊蒼白的臉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要寫了,要寫了!”看到呂楊的行為,所有人都知道,呂楊馬上就要再作詩了。
果然,呂楊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前輩,請賜教!”呂楊持筆蘸墨,提筆寫了五個字:“春江花月夜”。
寫完這五個字,筆尖一挑,五個由雋永之氣凝結而成的文字立刻飛出去,懸在了陸蒼身前。
陸蒼念著這五個字,眼中期待之色更甚。
呂楊心停手不停,繼續寫著:“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呂楊一口氣寫了四句,每寫一句完畢,筆尖就挑一下,詩句便飛出去,落到了陸蒼跟前,讓這位大圣手品鑒!
“好一幅春江花月夜…”陸蒼閉上眼睛,眼前滿上壯闊空靈的春江花月夜景致。
站在呂楊身后的壽陽公主也不禁贊嘆一聲,這詩篇開篇幾句,乃是描寫春江花月的景致,浩渺,空靈,實在是絕了!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呂楊寫到這里,體內雋永之氣再度枯竭,腦袋嗡嗡作響,似乎要炸裂開一般,很疼很沉。呂楊身體微微一晃,差點跌倒下來,臉上現出痛苦之色。
呂楊心里駭然,這已經是精神透支的跡象!
“好,寫得真是太好了!”觀者議論紛紛,哄然叫好。
“呂公子,你沒事吧!”上官儀頓時緊張地上前一步,一下子托住呂楊的手臂,呂楊臉色煞白,看也不看,毅然揮手,推開上官儀的攙扶:“多謝上官大人,呂楊沒事,公主殿下和上官大人稍待,很快好了!”
呂楊極力忍著不適,深吸一口氣,意念一動,身后懸浮著的所有詩篇全數飛來,一一回歸呂楊的神庭,呂楊煞白的氣色再度恢復一些,只是腦袋依然生疼,精神已然透支。
到了此時,呂楊已經寫了八句,整個詩篇已經寫了將近一半。
從一開始,呂楊每寫一句,就會將之挑飛到半空,逐漸完成詩篇的進度,讓所有人都能夠觀看到,所有人一開始震驚,在下一句詩沒有出來之前,所有人都在跟著呂楊的節奏和步伐思索,直把人心撓得癢癢。
有的儒者早就將自己代入作者,想著如何續寫詩篇,但是當呂楊將下一句寫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這才發覺,自己之才壓根就和呂楊相去甚遠。
這樣一種差距,讓不少圣道弟子抓狂,便是道業高的大儒,也發覺自己在詩文的造詣上差了呂楊一大截,無論怎么續寫,也不及呂楊寫的美妙和貼切。
“宗羲兄,你這弟子了不得了,我輩從來只尊崇濟民圣人的大小詩經為經典,后來者有多少詩篇也無法超越前者,但是現在看來,這個認識要被他打破了!你看這詩篇,雖然沒有寫完,但是已經有冠壓天下,塞絕古今的潛質,過了今天,你這弟子只怕要揚名天下了!”葉肅搖搖頭,相當感慨,他怎么也不明白,為什么呂楊會有這樣的才情。
現在這一首詩,完全把所有人的心都陷了進去,再也拔不出來。
黃宗羲也呆了一下,他也有些不敢置信,看到呂楊已經臉色煞白,哪里還不知道呂楊現在已經損傷了精神?
他想要立刻飛身上去阻止,強迫呂楊馬上休息或者存神冥思,但是理智卻告訴他,決不能輕舉妄動,決不能邁一下腳,否則再也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罷了,罷了,我這個老師不能阻了他的道,只是少年成名,也不知道對他將來是福是禍?”黃宗羲嘆息一聲。
“放心吧,我圣道中人從來沒有懼怕聲名遠揚的道理!”葉肅拍拍黃宗羲的肩膀,為自己的好友感到欣慰,畢竟任誰也想要有一位像呂楊一樣才情高絕的弟子。黃宗羲是有了,但是他葉肅是沒指望攤上這樣的好事了,畢竟像呂楊這樣的天才,天下少有。
“下面的呢,下面要怎么寫…真心急死人了!”有的儒生已經抓狂大吼起來。
“急什么急,我兄長還能不寫?統統閉嘴,打斷了我兄長的才思,小心那大儒前輩一筆撇殺了你!”顧風喊著,頓時附近不滿的聲音被生生壓低下來。
俞明滿眼小星星,對呂楊已經崇拜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向顧風翹起拇指,對于顧風力挺呂楊行動頗感認同。
將一直以來寫過的詩篇統統收回神庭,將之部分粉碎,化為純粹的雋永之氣,迅速補充自己的虧空,精氣神有所恢復,但是仍然捉襟見肘。
“拼了!!”
呂楊一咬牙,提筆續寫:“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
“好!”人群又是騷動起來,哄然之聲四作,敢情他們已經徹底被這樣的詩篇給征服了。
“真是…真是…”陸蒼喃喃,難以掩飾住自己的驚奇,他目光炯炯,透出異光,他已經無話可說,甚至已經找不出對這一詩篇的形容之詞。
陸蒼只感覺自己的精氣神轟然上沖,抵達了一個精神臨界,似乎只要自己愿意,便可以隨時推開一扇玄之又玄的大門,進入另一個廣闊的領域。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花搖情滿江樹。”
這詩章寫完,筆尖一挑,詩文一一飛起,落到空中,整首春江花月夜終于完成!
呂楊臉色蒼白若死,額頭上已經沁滿冷汗,腦子轟鳴不已,疼痛難忍,幾乎讓他痛哼起來。
“還不是時候,決不能倒下!”呂楊憑著一股頑強的意志堅挺著,他抓住身前的欄桿,倚在上面,雙手緊緊抓著,因為太過用力,十指盡皆蒼白,絲毫毫無血色。
若不是經過脫胎換骨的身體異常強健,他此時只怕已經暈闕倒地,不省人事。更何況,他還要看一看,陸蒼前輩是如何演繹一幅春江花月夜圖的。
春江花月夜這首詩,在另一個時空,冠絕千古,號稱“孤篇壓倒全唐”,可見這一首詩的藝術造詣。
詩篇營造了一種情、景、理交溶的幽美而邈遠的意境,將深邃美麗的藝術世界特意隱藏在惝恍迷離的藝術氛圍之中,整首詩篇仿佛籠罩在一片空靈而迷茫的月色里,吸引著讀者去探尋其中美的真諦。
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美好的月色了!
“天才…真的是天才!”上官儀已經駭然色變,她的震驚已經持續了好久了,從詩篇開始,一直到結束,呂楊可以說給足了所有人想象的空間,最后還是給了所有人一個能夠想象的極限。
“好好好…”壽陽公主已經無話可說了,眼中滿是不可思議,那雋永之氣凝聚的蒼茫詩句,每一句都行云流水,字體飄逸,風骨天成,這詩篇一出,只怕要冠絕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