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在白茫茫的一片棉花床中,軟軟的,熱熱的,非常舒服,非常舒適。這是瑞安頭腦中唯一的感覺,唯一的想法,其他的感覺想法,全部不存在。
瑞安不想動,舒服地四肢無力,整個身體懶懶不想動。他心中真想永遠保持這樣的狀態,就這樣活上一輩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過了千年,又仿佛只是一瞬間。瑞安頭腦中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突然,瑞安感覺到身體四周舒適的棉花床,溫度越來越熱,變得不再舒適。原本熱熱舒服的感覺,慢慢變成熱得灸人,仿佛落入到一個火爐之中。
瑞安感到身體快要燒著了,全身被火爐烤得通紅,快要著火,快要融化。他想大叫,但似乎全身無力,連張大嘴巴都沒有力氣,他拼了命地想張大嘴巴,但最終還是無法做到,至多只能做嘴唇動了一下。
他被火爐烤得口渴,想喝水,但四周沒有水,也沒有力氣去找水,他用嘴巴咽一下,似乎想吞一口口水來解渴,但他至多只能在喉嚨動了一下。
瑞安想喊救命了,擁有前世經歷的他,并不認為一個大男人喊救命是一件多么丟人的事,但是這一句救命從他肚子中冒出,至多來到喉嚨之中,便戛然而止。
時間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種越來越難受的處境,仿佛是一瞬間,但瑞安卻感覺到已經過了千年。
接下來,瑞安猛然間感覺到自己原本一動不動的身體,在火爐中不停地移動著,不停翻滾著。整個身體更加不舒服,更加難受,但他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默默地忍受著。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瑞安忍受快要達到極限的時候,突然間身體不再移動了,剎那間他的感覺又回到之前那種躺在火爐中烘烤的處境。
隨后,就在瑞安感覺即將被火爐活活燒死的時候,一塊冰凍猶如冰塊的東西,冷不丁地貼上瑞安的額頭。剎那間,他感覺到額頭猶如劍刺一般的疼痛,但僅僅痛了一下,他又感到額頭無比的舒服,被冰凍緩解了一下,瑞安的額頭頓時感覺不到火熱,他的意識稍微恢復了一下。
片刻,僅僅片刻,瑞安便感到額頭的冰凍變得不再冰凍,仿佛吸收了額頭的熱量,變成一塊滾燙的木炭,貼在額頭更加地火熱。就在這時,額頭上的火熱突然消失,轉眼間又有一塊冰凍的東西,貼在額頭上,額頭的火熱頓時又消散一些。
周而復始,瑞安漸漸感覺到額頭的火熱慢慢降溫,意識也逐漸恢復。
接下來,瑞安又感覺到一塊冰凍的東西,緩慢地在自己身體滾過。一直滾燙著的身體被這股冰凍刺激得有些疼痛,但卻是非常舒服。
緊接著,瑞安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撬開自己緊緊閉著的嘴巴,然后一道冰凍一般的冷流,慢慢流進嘴巴,流入灸熱的肚子中,非常舒服。
漸漸地,身體的溫度慢慢下降下來,灸熱的感覺慢慢減弱。瑞安的意識開始復蘇,他記起了自己的狀態,他想起自己正在逃亡之中。
瑞安想掙開眼睛,但用盡力氣僅僅讓眼皮略略張開少許,頓時,強烈的陽光透過露出細線的眼皮射入眼睛,讓瑞安抵擋不住,他虛弱的身體,變得更加虛弱。片刻后,瑞安不再做出任何徒勞的動作,他徹底地閉上眼睛,意識重新陷入沉睡的狀態。
這一睡,如同死去一般,頭腦中空空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
這一睡,沒有任何感覺。沒有痛苦,沒有舒服,仿佛整個人不存在一般。
這一睡,不知又要睡上多久…
也許千年?也許一瞬間?也許睡到足夠了,瑞安自然便會醒來。
突然,瑞安的意識就如同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樣,仿佛“嘭”地一陣輕響,一下子回到了身體。
剎那間,瑞安睜開了眼睛。入眼的卻是木頭疊搭而成的屋頂,一根根樹干排列整齊地疊在一起,樹干之間拼命地擠在一起,像是要將它們之間露出的間隙徹底地擠掉。
一瞬間,瑞安仿佛回到了前世,仿佛回到前世他的家中,仿佛在之前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極為真實的夢。
但隨著瑞安轉動一下頭,看到房內與前世截然不同的布置,瑞安才回過神來,他還在這個世界中。
此時此刻,瑞安知道自己被人救了下來。
他打量一下房間,房間內沒有其他人,空間不大。他躺著的這張床,占去房間的三分之一空間,房間內除了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和一個大柜子之外,別無他物。
對于房間內的布置,瑞安總覺得有些不一樣,思考片刻后,瑞安才意識到,這里應該不是大城,也應該不是小鎮,而應該是在鄉村。因為這里的布置充滿了原始的氣息,桌椅柜子等用品全部都是用樹木做的,而且外觀少了很多修飾,可以看出是直接用樹木做的。
“有沒有人在?”瑞安口中發出一陣非常沙啞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覺得很驚訝。
看來,瑞安這次受傷真的很重,他的身體非常虛弱。尤其是受傷之后不顧身體逃亡了數天,導致最后身體發燒病倒。
片刻后,“吱”地一聲,房間的木門打開。
瑞安連忙轉頭望過去,只見從門外慢慢踱進來一個老人,老人看起來年紀很大,尤其是他需要用拐杖拄著走路。老人身高不高,比瑞安矮了大半個頭,身體似乎十分單薄,他臉上布滿皺紋,頭發胡子已經全部花白,不過一頭齊肩整齊直下的發型,一縷修剪得整齊、數寸長的胡子,顯得頗具氣質,讓人一看便知道這是一個有來歷、有地位的老人。
“你醒了?”老人看到瑞安睜開眼睛,臉上露出笑容道。
“嗯…”瑞安想掙扎著坐起身來,但虛弱的身體讓他的動作變成徒勞,他不得不放棄這個主意。
“你剛醒來,還是再躺躺。”老人連忙制止道。隨后,他慢慢踱著腳步走到瑞安的床邊。
“老人家,謝謝您救了我。”意識到自己得救,瑞安第一時間道謝。
“你不用謝我了,是我們村的吉姆救你的。”老人搖了搖頭說道。
“吉姆?”瑞安不解地問道。
“是的,你暈倒在我們村的附近,剛好吉姆趕車經過你身旁,所以他把你運送回來,將你送到我這里治病。”老人輕聲地解釋道。
瑞安一聽,便明白了來由,他連忙再次道謝道:“老人家,謝謝您為我治病,要不是您為我治病的話,說不定我早就發燒死去。”頓了頓,瑞安繼續問道:“請問,那個救我回來的吉姆在哪里,我要好好跟他說聲謝謝。”
“呵呵,吉姆是趕車的車夫,這幾天他又趕車去其他地方,估計過多幾天就回來。”老人輕笑一聲說道。
“老人家,我這一次睡了多久?”瑞安看了看外面的陽光猛照,忍不住問道。
“睡了五天了,你這次又是受傷,又是發燒,非常嚴重。”
瑞安一聽,抬頭看了一下老人的眼睛,只見老人的眼神中充滿著疑惑,像是在懷疑瑞安的身份。瑞安不由地心中一緊,他連忙岔開話題問道:“老人家,這里是什么地方?”
“這里是西魯村。”頓了頓,老人繼續說道:“這里距離普爾斯城很近,大約有八十多公里。”
頓時,瑞安便心中明白,這個老人一定知道普爾斯城發生的事,一定是在懷疑瑞安就是普爾斯城中逃出來的殺人兇手。
瑞安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老人家,您一定聽說過普爾斯城發生的事。”頓了頓,發現老人的神情似乎沒有變化,瑞安繼續說道:“不瞞您說,我是在普爾斯城殺人后受傷逃出來的。”
原以為老人聽了瑞安的話后,會神情大變,出現害怕或者憤怒的反應。殊不料,老人神色如常,仿佛瑞安在說一件極為普通的事,只見老人緩緩問道:“看你的模樣,不像是無緣無故殺人的模樣,你為什么要殺人呢?”
老人的話,像是點燃炸藥一般,將瑞安已經埋藏在心底的悲傷,一下子挖了出來。瑞安的臉色開始變化,由沉默變成臉黑,緊接著冒出絲絲悲傷,最后演變成痛苦。
老人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化,他的眼中充滿了詫異,他想不到,自己普通的一句話,竟然會引起瑞安神情如此大的變化。
沉默了片刻,瑞安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語氣深沉地說道:“其實…”
接下來,瑞安將自己的經歷,以前如何認識雅瑟琳,討好雅瑟琳,遭到雅瑟琳拒絕,雅瑟琳結婚,雅瑟琳去世,如何為雅瑟琳報仇等等,詳詳細細地描述出來。
這一刻,瑞安婆婆媽媽、嘮嘮叨叨、不厭其煩地講著,他將老人當作傾訴的對象,仿佛發泄情緒一般。
其實,最近半年,瑞安過得很苦,他付出了很多感情,但是這些感情都憋在心里,沒有人可以傾訴。隨著雅瑟琳的去世,他憋得更加辛苦。所以在這一刻,他猶如找到依靠一般,猶如找到親人一般,將自己的所有情緒傾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