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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三百三十五章 英雄樓

  “舅舅真是一個牛偪的人啊!”

  從何家賭場走出來之后,喬胖子擋開西系保鏢遮擋過來的雨傘,望著空由衷感慨一句,撇開舅舅一些不被他認同的陰狠手段,何家這一局算是做到極致,用一個海百川鏟除了何子華這地頭蛇,還讓小笑掌控住何家的六成股份。

  西門慶不知道舅舅當初是用什么法子說服何子華,把讓無數人眼紅的六成何家產業指定給小笑,他只知道小笑很快就會成為新一代的何家掌門人,懊門將會跟香.港一樣穩定下來,不會再有什么不利因素跳出來,也不會再給敵對分子可趁之機。

  至此,香.港和懊門就徹底成為恒門的地盤,它們和京城只會發出同一個聲音,再也沒有昔日的消極應付或者抗拒,兩只觸角也注定會給華國帶來不小變化,隨后,他又把今日談判結果發給趙恒和宋青官,告知何夫人為了顏面掙扎出來的條件。

  “讓宋青官明媒正娶何可人?”

  西門慶嘴角勾起一抹溫潤笑意,抹掉臉上雨水喃喃自語:“老三也要修成正果了!”掌控香.港重地,迎娶賭.王千金,也跟小笑成了親戚,以后一家人相互發展,這個結局,不管是恒哥還是老三,想必都會高興,這次來懊門,算是不辱使命了!

  隨后他又暗嘆時間過得真快,昔日四兄弟還在華海過著吊兒郎當的生活,如今卻天各一方成為地方諸侯,他有些懷念以前年少輕狂的日子,但更清楚今日成就得來不易,除了自己經歷無數生死之外,還有就是,這位置有著爺爺的烙印和期望。

  想起早已經逝去的爺爺,西門慶的眼睛黯淡了兩分,龐大背影忽然變得有些孤獨,有些落寞,他散去在何夫人面前的強勢和睿智,此刻更多是一個小孩子的無助,以及一抹不加掩飾的歉意,他本該砍了華英雄的腦袋,祭祀死去的爺爺和家人。

  可是華英雄最后的壯烈,又讓他有著一抹敬意,西門慶望著迷茫的天空,宛如見到了西不落的慈祥笑容:“爺爺,對不起,我終究要毀掉承諾,無法把華英雄的腦袋放在你墓前,如果他活著,我就是負了天下也要殺了他,可是他跟明德一起死!”

  西門慶的臉上有著一絲掙扎:“他是阻擋東瀛好手力戰而死的,死得很是英勇和壯烈,我無法砍下他的腦袋,爺爺,對不起,我食言了,也請你原諒西門慶的不孝,改天一定去你墓前請罪,只是我想你活著,一定也不會要這最后的祭祀!”

  “你向來是敬重華國兒郎的人!”

  他感慨完這幾句話后,就鉆入駛過來的防彈車子,坐在舒適的座椅上讓車子離去,待車隊緩緩遠離何家賭場后,他就摸出一部手機,打通一個電話輕聲開口:“辛苦了,事情已經得到妥善解決,你讓小笑去香.港找青官,你,回該回的地方!”

  “如果可以,記得替我上一炷香!”

  耳邊沉默良久,隨后傳來兩個字:“再見!”

  西門慶對著已經掛掉的電話輕語:“再見!”在西門慶的車隊緩緩駛向機場的時候,兩側悄無聲跟上了三十多輛黑色車子,默然卻沉穩的護送著西門慶前行,那份浩大和氣勢給人帶來一種無形壓力,也讓站在六十一層看著監控的何夫人牽動嘴角。

  俏臉還帶著幾抹紅潤的何可人,享受自己跟宋青官的甜蜜之余也見到龐大車隊跟隨西門慶前行,小嘴微微翹起,流露一抹訝然:“我還以為西門慶就帶了幾個人,沒想到幾十輛車子,少說兩百人陣容,他怎么出行帶這么多人?擔心何家對他不利?”

  “他這是兩手準備啊!”

  何夫人冷冷開口:“一旦沒有說服我放過小笑,他就會毫不留情鏟除何家!”在何可人身軀微微一震的時候,何夫人又揉揉腦袋嘆息一聲:“真不想放過小笑,如果可以殺掉后者,我情愿不要什么家產、性命,甚至你的幸福,只可惜小笑被救走!”

  在何可人一臉震驚望著母親的時候,何夫人正生出一股惆悵:“何家處于極大的被動地位,西門慶手里又捏著你父親的恥辱把柄,思慮前三,我只能走第二條路!”說到這里,她望著開始懂事的女兒:“可人,知道我為什么要把你嫁給宋青官嗎?”

  何夫人把自己的心聲直接拋出來:“這里固然有你們兩情相悅,我希望給你找個幸福以及何家需要借助恒門庇護的原因,但最大緣故就是希望保住你這何家種子,將來依仗宋青官的勢力,以宋夫人和何小姐的雙重身份,把失去的全部奪回來!”

  何可人低聲開口:“媽——”

  何夫人雖然心高氣傲最近還盛氣凌人,但她的心智依然比任何人清醒,格局也依然看得比任何人透徹,特別是散去為丈夫報仇的蒙蔽后,她就更加讓人覺得冷靜:“這華國,終究是趙恒天下,我一度以為,自己不管不顧可以抗衡討回公道!”

  她開始有了認命的覺悟:“如今才發現,自己根本不堪一擊,趙恒直接讓人把小笑救走,還反咬我們藏起人擊殺,讓我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接著又丟出海百川勾搭金絲雀的證據,連消帶打把小笑摘了一個干凈,這些雷霆手段,我扛不住!”

  “也玩不過他們!”

  何可人低聲開口:“媽,雙方已經達成協議,就不要再懊悔再痛苦了,何況西門慶說得對,海百川才算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小笑更多是一個受害者,以后咱們在這里好好過日子就是,放心,即使我嫁給宋青官定居香.港,我也會常回來看你的!”

  她上前握著母親的手,神情真摯的補充一句:“兩地就間隔一個海,兩個小時就能抵達,我隨時可以回來陪你逛街,我幫宋青官打理香.港事務,你在懊門打理何家事務,以后兩家相互扶持,日子只會越來越好的,我想,父親也會欣慰這種局面!”

  何夫人的俏臉沒有太多高興,相反涌現了一抹凄然:“留在懊門打理何家事務?你覺得我還能留下來嗎?西門慶今天向我提醒,小笑具有何家六成股份,恒門給我送了三個宗親會賭場,其中意思你不明白嗎?小笑才是真正的何家主事人!”

  “我該滾去西方打理宗親會三個賭場!”

  在何可人呼吸微微一滯的時候,何夫人又補充上一句:“如果我將來不想沉尸海底,或者出什么意外橫死,那就只能乖乖去歐洲打理宗親會的賭場,懊門是容不下我了,趙恒也不會讓我留在這里,這對恒門的擴展和小笑的上位是極大阻礙!”

  何夫人生出大勢已去的態勢,無論是李永財的死,還是西門慶的來勢洶洶,都已經向她傳遞懊門易主的信息,再加上小笑手里合法捏著何家股份,她根本無法跟小笑一爭長短,與其被趙恒悄無聲息殺死在懊門,還不如遠赴西方茍延殘喘。

  只是何夫人多少有些不甘,就這樣放棄何家諾大產業,她覺得對不起丈夫也對不起自己,于是最終一握何可人的手:“可人,我參加完你的婚禮就會離去,以后你自己要多多保重!希望你們小兩口過得幸福,也希望你將來能奪回我們失去的一切!”

  何可人眼睛微紅:“媽—”

  何夫人沒有再說話,只是拍拍女兒手背緩緩閉眼,她累了!

  兩天后,邊境重地,疆城,相比香.港懊門的天氣來說,下了一晚冰雹的疆城更顯得陰冷潮濕,那些在街旁角落里的野花野草雖然拼盡了全身氣力憤怒地進行著最后的開放,但最后還是慢慢凋謝如泥如粉,跟青灰的墻角一樣失去了應有光彩。

  曾經遭受戰亂被樾王率兵突入的疆城,人口一度下降到四百五十萬,就是華樾宣告和平之后,疆城人氣也依然低落,相比昔日繁華至少弱了大半,因此各行各業都冷清了不少,曾經人來人往的英雄酒樓,更是隨著時間流逝變得荒蕪和破敗。

  英雄酒樓,曾經因為華英雄前總統的名號引來無數賓客,疆城民眾當時或許是想看看落魄總統的模樣,也或許是真心同情這個回到原點的老人,總之酒樓昔日天天爆滿,可惜隨著華英雄被全國通緝,華家子侄樹倒猢猻散,英雄酒樓也就關門倒閉。

  或許是擔心自己跟華英雄扯上關系,也或許覺得英雄酒樓風水不好,在它破敗的一年多了,無論價格多低都沒有人接手經營,它就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跟著門口的牌匾一樣任由風吹雨打,漸漸老舊,漸漸蒙塵,雨水沖刷卻洗不掉歲月的痕跡。

  此時,正近黃昏,天空流淌著讓人裹緊衣服的寒意,湖風借勢灌入帶來更多清涼之意,湖面的青萍被冰雹砸得粉碎,一層一層的鋪在水面,遮住了光線也擋住了寒意用陰影蔽護著水中魚兒,就在冷風蕩出一圈漣漪的時候,來路出現了一個人!

  風雨連著天,天連著風雨,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撐著一把雨傘仿佛是從天邊來的,他沿著罕見人跡的長街,慢慢地向英雄酒樓走了過來,走向那份破敗和荒涼,一朵殘花不知從何處被風吹來,仿佛也是來自天邊,它隨著風雨在半空打滾。

  當它從黑衣男子身邊吹過時,后者一伸手就抄住了這朵殘花,花瓣已殘落,只有最后幾瓣最頑強的,還棲戀在凋零的花梗上,黑衣男子看看手中的殘花,低頭輕輕嗅了一下,然后將那朵殘花仔仔細細地鍤在衣襟上,讓身上色調多了一抹明媚。

  “我回來了!”

  黑衣男子望著前方的英雄酒樓,輕輕感慨一聲,腳步無形中加快速度,卻依然帶著一股子沉穩,雖然后者的神情顯得有一些憔悴,眼角也有一些疲倦,可是黑衣男子的眼睛,依然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生氣,充滿了活力,就像是永遠不會老的。

  片刻之后,黑衣男子就站在了英雄酒樓的前面,伸手輕輕一推,厚實蒙塵的大門瞬間洞開,一股冷風頓時涌入進去,只是里面倒回來的氣流卻沒有渾濁,相反帶著一股子檀香的氣息,在黑衣男子微微瞇起眼睛的時候,酒樓大廳已閃出十余人。

  “唐文靜見過華少!”

  十余名臉色慘白散發陰柔氣息的男子分立兩邊,宛如十八層地獄站在閻王殿的鬼差,只是他們此刻臉上沒有半點狠戾猙獰,更多是說不出的神情恭敬,站在前端一名裝有金屬手臂的中年男子,還向黑衣男子來了一記鞠躬:“歡迎華少歸位!”

  “回來了,回來了!”

  身材龐大的黑衣男子沒有理會唐文靜他們,只是深深呼吸著酒樓的新鮮空氣,微微瞇眼像是享受這里的氣息,接著眼里又閃過一抹苦楚,物是人非,自己活著回來,還站在英雄酒樓,其余親人卻一個個都不復存在,隨后,他的目光看著前方正中。

  正中擺放著兩副特制的棺材,黑不溜秋卻有著莊嚴和肅穆,在棺材的上方還懸掛著兩幅照片,一個是白發蒼蒼的華英雄,一個是羸弱清秀的華雁軒,在照片的下面擺放著兩張桌子,上面有著三鮮水果,以及騰升煙火的木香,沖淡著酒樓的清冷。

  “爺爺,弟弟,一熙回來了!”

  黑衣男子走到前面靈位和棺柩,先是洗干凈雙手,拿起木香給華英雄和華雁軒一一敬上,他還從懷里摸出一瓶伏特加放在華雁軒的面前,神情開始變得恍惚:“我來給你們上香了,我來送你們最后一程了!”隨后,他又想起什么加上一炷香:

  “爺爺,這是替西門慶上的,他恨你,但也敬你,希望你一路走好!”

  說到這里,黑衣男子神情忽地一柔,雙膝一彎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看著華英雄和華雁軒的容顏,眼淚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來,他雙手扶著黑木棺材抖動雙肩,眼里還有著難于掩飾的愧疚:“都是我不好,是我誤解了你們,也是我害了爺爺。”

  在唐文靜他們也跪下去的時候,華一熙痛苦吶喊:“如果不是我一直唾棄華家,自始自終沒有出半分力,華家又怎會落到這個的地步?又怎會保護不好弟弟?如果不是我落入反樺聯盟手里,爺爺又怎會跟喬平庸交易出手?對不起,對不起、、”

  他用腦袋重重的磕頭,砰砰作響懺悔自己所為,額頭很快滲出了血水,唐文靜見狀忙沖了上來,一把拉住華一熙大聲喊道:“華少,節哀順變!華老跟二少死了,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你不該這樣作踐自己,不然就對不起華老一番心血了!”

  唐文靜死死拉著華一熙的胳膊,生怕他把自己的腦袋磕破:“華老以自己的出手為條件,把你從反樺聯盟手里交易出來,他絕對不想見到你這個樣子,他更希望你可以堅強可以振作,可以重新帶領我們崛起華家,你如不珍惜自己,可對不起他!”

  在唐文靜的拉扯和勸說中,華一熙漸漸平息了下來,他一抹臉上的愧疚淚水,望著頭頂的畫像無盡苦楚,這時,他身體不受控制的抖動一下,臉色變得有些青灰,眼睛也微微發紅,感受到他變化的唐文靜臉色一變,忙從懷中摸出一個黑盒子。

  盒子打開,有十一支蘊含針劑的針筒,唐文靜迅速拿了最邊緣的一支,隨后動作利索的咬開蓋子,對著華一熙的手臂刺了過去,神情肅穆,手法熟練,昭示這個國手的不凡,隨著這一支針劑下去,華一熙臉上青灰漸漸散去,相反還變得更精神。

  唐文靜緩緩把針筒收了回來,折斷毀掉丟在地上:“林崖后他們也真是毒辣,抓住你之后就不斷注入毒素,讓你的身體又虛又破,擺明是想要你生不如死,所幸喬平庸改造兵馬俑的針劑,可以重新支撐你的身體,甚至讓你神經變得更加敏銳!”

  在華一熙深深呼吸緩沖針劑帶來的能量時,唐文靜又輕聲拋出一句:“一共十二針,每一針可以起效一個星期,喬平庸釋放你當天給你打了一針,今天又打了一針,剩下十針可以用兩個月了,這個時間,足夠讓我用中藥把你身體調養回去。”

  “到時你不僅不會病發,還能讓自己變得更加霸道!”

  唐文靜看著華一熙嘆道:“禍兮福所倚啊!”

  或許是針劑的原因,華一熙恢復了三分冷靜,一字一句的開口:“再霸道又有什么用?爺爺和雁軒都死了,敵人周武子他們也都死了,如果不是還要給華家留點血脈,我根本就沒有活著的必要,我欠缺太多錯了太多,連十字軍也全軍覆沒!”

  “敵人死了不少,但你的責任沒少!”

  唐文靜一臉平靜的看著華一熙,聲音平緩而出:“華老之所以沒帶我們去京城,除了需要我們留在這里等你以及避免喬平庸出爾反爾之外,還有就是迎回你之后重新擔起責任,疆城就剩下我們這一批人,連你我在內不過十八人,沒有什么根基了!”

  “而且杜天雄會帶著金格格回來!”

  唐文靜嘆息一聲:“疆城會成為杜家成員的守靈之地,咱們再也沒有容身之所,華老也早就預料到這一點,所以特地叮囑我們,他和二少的棺柩不要去皇陵,免得被杜家人丟出來踐踏,他不要緊,但不能讓二少受委屈,就跟著這酒樓消失就可。”

  “一場大火一場風雨,是對他們最好的歸宿!”

  華一熙緩緩起身,聲音淡漠而出:“不在疆城,我們去哪里?”

  “荒漠小鎮!”

  唐文靜低聲回應:“華老留了一個基地,名叫英雄樓,他希望我們留在荒漠積攢力量,將來國泰民安,我們就對華國盡綿薄之力,用生命守護華國這土地不受侵害;如果世道混亂民不聊生,重演四大家族悲劇,我們就殺該殺之人,反該反之權!”

  華一熙眼睛微微瞇起:“荒漠小鎮?”

  十分鐘后,華一熙領著唐文靜十余人走出酒樓,一一鉆入早就備好的黑色車子,在發動機發出轟鳴的時候,蓬!一股大火也從酒樓噴了出來,燃燒著門窗和桌凳,濃烈的汽油和酒精讓整棟酒樓頃刻陷入火海,熱浪能讓二十米外的華一熙感覺到。

  “再見了,爺爺,再見了,雁軒,再見了,疆城!”

  華一熙輕輕揮手,隨后消失在清冷雨中,只留下孤零零的大火,還有門口的石碑,石碑刻有兩字,入石三分:

  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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