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便是兩個人腳步漸行漸遠的聲音,然后唯一的一絲光線在嘎吱的一聲之后,整個房間都變成了一片黑暗。
大概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房間里窸窸窣窣的有輕微的聲響,有個極其微弱的聲音在輕輕地喊道:“火焰,火焰,我在這里,過來,過來,到我這里來。”
一會兒的功夫,床邊的窗戶被輕輕地推開了一個縫兒,借著夕陽的微弱的光,方錦顏將一張紙攤在光下,然后想了想,在房間里四處找了找,然后再床下找到了一個還未燃盡的木炭,便在那張紙上寫下了月冷清山谷幾個字,重新折疊好了之后,放在了火焰的腿上的小鐵管里,然后輕輕地吻了吻火焰的額頭,輕聲說道:“你自己要小心,千萬不要讓月冷清發現了你,我死無所謂,你可不能有事。”
火焰像是聽懂了方錦顏的話,輕輕用自己的嘴叨了叨方錦顏的手背,方錦顏將火焰放置在門邊,將窗戶小心地關好,回到床上之后,突然大聲地咳嗽起來,很快木門被兩個童子推開。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嗎?”
“水…我要喝水…”方錦顏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兩個童子揮手。
就在兩個童子進門朝著方錦顏的床邊走來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靈巧地躍出了門檻,撲哧一聲飛入叢林中去了。
一個時辰之后。
冷府。
冷羿的書房里坐滿了人,除了大夫人、二夫人之外還有司徒杜若和方錦顏的弟弟司徒錦諾。以及云朵、雨點和尹鷲、羅丹等人,所有人的都焦急地看著冷羿手上的那只小鳥。
云朵道:“中午的時候錦顏和皇上一被劫走,我就趕回府中將火焰放了出去。這么來看,按照火焰來回的速度,錦顏和皇上應該是不在城里了。”
冷羿小心地放開火焰,手中的小紙條展開看了看,道:“字跡不是很清楚了,大概是用木炭寫的,不過還是可以看出月冷清山谷五個字。”
尹鷲上前看了看。道:“這個小鳥真是十分了得,它是如何找到郡主了的?”
云朵道:“火焰從前是大哥給錦顏的,這個火焰訓練有素。不管再是惡劣的天氣,再遠的地方,它都可以找到主人的位置。”
白虹點點頭,道:“其實這個火焰是我給淮山的。云朵說的沒有錯。火焰帶回來的消息一定是十分可靠的,只是已經過去了五個時辰了,而且天色已晚,錦顏也沒有說皇上是不是還好,她自己是不是受傷?”
冷羿想了想,讓雨點將火焰帶下去,然后說道:“之前我也讓羅丹和尹鷲等人查過了月冷清的老窩,應該就是在城西的那個山谷。只是那個山谷山勢險峻,而且又是晚上。若是要營救,怕是有很大的困難。”
尹鷲道:“大人,不然讓我帶著幾個功夫不錯的人,先打頭站,先去看看地形和情況。”
白虹道:“本來淮山是十分適合去的,但是現在淮山怕是已經走了很遠,而且讓他知道了錦顏有危險,他也不能很好的完成任務,我想尹鷲說的對,還是先找幾個人快馬加鞭地趕過去再說。”
冷羿道:“這樣吧,先去的人至少是要見過皇上和錦顏的人,要不人都不認識,不好開展營救活動。”
白虹看了看在場的人,道:“那就讓我和羅丹、尹鷲、還有雨點去吧。”
云朵道:“這幾個人怕是不行,要不我趕緊讓人將紫苑和玉竹叫回來。”
冷羿搖了搖頭,道:“錦顏讓紫苑和玉竹回去其實就是想保護喬姮,現在讓他們回來,會讓方自清和方家的人懷疑的,最主要的是皇上的事情,如今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還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加之北邊…所以,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虹道:“要不,實在不行,就把王芷軒叫上,李昌載這個時候是不適合叫的,因為方淑離在他身邊,萬一事情泄露就麻煩了。”
冷羿在房間里來回地走了幾步,道:“行!現在時不待我,虹兒,你帶著尹鷲、師太、大師和道長,叫上王芷軒,還有雨點和羅丹,你們先出發,我現在要趕去宮里一趟,我們隨后在山谷匯合。”說完,走到白虹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白虹的肩膀,小聲交代一句:“你自己有了身孕,千萬小心。”
白虹點點頭,柔聲說道:“官人放心。”
冷羿看了看大家,鄭重說道:“皇上的性命是大事,千萬要小心。”
“是,請大人放心!”大家齊聲說道。
與此同時。
方錦顏靜靜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她知道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知道皇上的下落,然后等著冷羿他們來救皇上,至于自己,聽那兩個女孩的意思,大概隨時都有斃命的可能。
天已經完全地黑了,四周安靜地連自己喘息的聲音都可以聽見,偶爾聽見的也是山谷里野獸的聲音。
不知什么時候,月亮升了起來,可是還是沒有人來過來,方錦顏不愿意消耗自己的體力,她依舊安靜地躺在床上,仿佛是睡著了一樣,一會兒,她終于聽見了零碎的腳步聲,不像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一樣朝著自己這邊走來。
門開了,月光照射進房間來,方錦顏看見月冷清帶著五六個童子進了門,緊接著便有蠟燭和燈籠將房間給徹底照亮了。
“郡主,睡得還好嗎?”
方錦顏想著,若閉著眼睛聽月冷清說話,一定覺得這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而且聲音那樣的清脆柔和,跟那張粗陋的臉真是一點都聯系不到一起去。
方錦顏看見月冷清走到了自己的床邊坐了下來,自己便也索性舒服地躺著,沖著月冷清淺笑道:“沒有想到你這個山谷里竟還是個好睡覺的地方,不嘈雜,很安靜。”
月冷清也笑了,道:“既然喜歡,不妨留下陪我好了?”
方錦顏從自己的角度由下往上地看月冷清更是覺得面部猙獰。
“你要一具死尸有何用?”方錦顏戲謔道。
“當花肥?你看可好?”月冷清說道。
說完,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大笑起來,笑得方錦顏不得不坐起身來,月冷清還細心地拿過一旁的衣裳給方錦顏披上。
“你還真是看得上我,我這樣瘦弱的身子,而且還有很長的時間讓藥水泡著,可千萬別把你的花兒給弄死了。”
月冷清大笑,道:“方錦顏,你可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被我殺的人,還從來沒有一個像你這樣都死到臨頭了,還可以和我坐在這里談笑風生的。”
方錦顏也笑道:“我說了沒有人怕死,但是既然不能選擇,那還不如笑著去死。”
月冷清不由細細端詳面前這個年紀輕輕容貌美麗的女子,感慨道:“這句話我喜歡,以后我記下了,若是有一天我也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我也一定這么說。”
方錦顏道:“怎么樣,你是來告訴我,我下一步該朝著你給我設計好的死的方向走了嗎?”
月冷清冷笑一聲,道:“你若是不這么聰明,我大概就留下你了,你什么都猜到,什么都明白,這樣的人…不好!”
方錦顏則輕輕用手指繞著自己的青絲,看著月冷清,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容,淡然說道:“說罷,要我怎么死?”
月冷清站起身來,指了指門口,道:“我也不是那樣無情無義之人,在你死之前,我還是要你見見皇上吧。”
方錦顏坐在床邊,穿好鞋子,站起身來,梳理了一下自己如瀑的青絲,沒有任何的發誓和頭釵,就這樣素面朝天地去死,方錦顏覺得也挺好。
方錦顏走過月冷清的身邊,突然停下腳步,看了看月冷清,什么也不說,又往前走,月冷清也不問,讓人跟在方錦顏的身后,在一個藥童的帶領下。方錦顏七繞八繞地經過了好幾個甬道和回廊,這才來到了一個房間前,房間里亮著燈,門關著。
“姑娘,請,皇上就在里面。”藥童停住了腳步,伸出手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方錦顏推開門,房間里不過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桌子上放了一個茶壺和兩個茶杯,再無任何一樣東西。
皇上看見方錦顏推門進來,趕緊上前迎接,兩個人進了屋子,藥童便將門關上了。
皇上緊緊地握著方錦顏的手,燈光下的方錦顏,一身素袍,素面朝天,一頭青絲披在肩后,腰間甚至連一根腰帶都沒有,腳上也是和這些個藥童一樣的粗布的鞋子,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不施脂粉的女子,依舊還是皇上眼里那個肌膚如雪、黛眉如柳、紅唇如櫻的女子,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看見的容貌都要更加震人心魄。
“錦顏,你好嗎?月冷清沒有將你如何吧,他不讓我見你,我的手腳也是在半個時辰前才恢復了感覺,可是依舊是走不了幾步就會覺得疲軟。”
方錦顏見皇上站著的樣子確實還是有些力不從心顫顫巍巍地,便趕緊讓皇上坐下了。
“我聽好的,她沒有將我怎么樣,你放心。”方錦顏露出一絲微笑,讓皇上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