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回到秋田的時候正逢劇組開伙,當風塵仆仆的一行三人走進食堂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這些天任勞任怨的鄭恩娜立刻跑上前來介紹著這些天的情況,說是度假村清雪的工作還要進行一天,拍攝理所應當的延后,雖然尚在預算之內,但為了拍攝進度也要早作打算。
牽扯到劇組上下一百多人衣食住行的行程調動只有林蔚然跟韓唯依能拍板決定,哪怕是導演金奎泰也只能過問、不能干預。到日本后并未跟劇組一齊行動的林蔚然還不了解狀況,而韓唯依也并沒跟劇組一起開伙搞親民,連帶著金泰熙都不知蹤影。面對可以調整也可以安心等待的模糊選擇,林蔚然并未輕易做出判斷,只是跟導演以及主演一行人打過招呼,問清韓唯依就在房間,并獨身一人找了過去。
做為事業伙伴的韓唯依越發無可挑剔,公事上一板一眼,能力更是出類拔萃,私事上為人老道,更有在這圈子里鍛煉出來的眼力,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事情能辦就辦,不會獅子大開口,更不會從中作梗以便讓自己演一出力挽狂瀾的高潮戲。私人關系上更不必說,被看光了的林蔚然一直都搞不清兩人之間算不算是曖昧,反正朋友關系是逃不掉,再假以時日,或許能和顧寰都相差無幾。
上樓來到韓唯依門前,這樣的朋友是值得珍惜的,即便李孝利明言想把他們湊成一對。但林蔚然卻并未如此打算。男女之間的朋友關系太過敏感,上了床更會變質,他需要一個事業上值得信任的伙伴,而不是一個在床榻間風情萬種的情人,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把貪心收斂得很好龗的林蔚然不大愿意相信那微乎其微的兩全其美,更希望長久的穩定。
敲響房門,林蔚然依舊站在原地,不進不退,維持在一個剛剛好龗的距離。
“進。”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卻不是韓唯依的,林蔚然進門后不出意料的看到了金泰熙,赤著腳盤腿坐在壁爐前,跟韓唯依一起。
“回來了?東京怎么樣?”韓唯依嗓音沙啞,臉色更是蒼白。
“還好。”顧不上和金泰熙打招呼,林蔚然走到壁爐前席地而坐:“你怎么還生病了?”
“水土不服,日本這地方和我犯沖,每次來都要病上一回,要不了命。就是難受。”韓唯依微笑說道,沙啞的嗓音卻讓她平白弱氣許多。
和很多女人一樣。韓唯依以化妝為生命,見慣了她的精致妝容,偶爾不施粉黛起來林蔚然還不適應。數次三番,林蔚然都有種沖動,想告訴韓唯依,其實你素顏挺好。
‘啪’地一聲,是金泰熙合上手中的劇本,這位美女一臉不悅,并非是因為被林蔚然無視。而是因為不爭氣的韓唯依,吸引到注意正好,她轉頭看向林蔚然問:“林會長有下一部作品的計龗劃嗎?”
沒打算來談工作的林蔚然有些愕然,對生病的韓唯依他不會象征性的關心,而是真的考慮到她的身體。金泰熙冷臉發問,明顯是對自己有意見,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
這是韓唯依的朋友。林蔚然抱以微笑道:“這個我不太清楚。”
“噢,都是唯依在處理。”金泰熙拖了長音,仿佛早年韓劇中女二號那般陰陽怪氣。
如此明顯的敵意只讓林蔚然茫然,除了有限的幾次接觸之外。林蔚然從未和韓唯依的那些閨蜜有過交集。現在這位智商不俗、情商也得到充足鍛煉的金泰熙對他冷嘲熱諷,應該是為了某人打抱不平。
“姐。”果然,韓唯依拖著沙啞的嗓子叫了一聲。
金泰熙看了一眼韓唯依,明顯怒其不爭,然后徑直起身把周圍的劇本和制作企劃都收在一起,厚厚一摞,搬到林蔚然面前。
“林會長最好能看看這些,讓我們唯依好好休息,什么上市集團的事兒我不懂。但我知龗道唯依是新韓的股東,不是打工仔,沒必要生著病還要考慮找哪部低風險,高收益的劇來給新韓撐門面。”
金泰熙努努了嘴,多余的話沒說出來,執行制作是制作人這個行當的最高級別,主要負責的就是拉投資,做企劃,開拍之后便會找個副手來處理細節,典型的勞心不勞力。iris執行制作掛的是林蔚然的名字,但除了投資之外,從企劃開始的每個細節都是韓唯依在親力親為,勞心勞力不說,平日里的交際應酬也是她在處理。
金泰熙不知龗道林蔚然有多忙,但如果沒有時間,大可不必來搶這制作人的小小功績,會長和制作,誰都知龗道哪個叫起來更有氣勢。
金泰熙這就出了門,留下一頭霧水的林蔚然,和無奈收拾殘局的韓唯依。
“別在意,她是替我打抱不平。”
“我知龗道。”林蔚然向來不是小氣男人。
韓唯依想要還以微笑,卻突然一陣咳嗽,惜命的韓唯依向來注重身體健康,一年做兩次耗資不菲的全身檢查不說,各種補品和保養也從沒斷過,更別說修煉瑜伽已有數年,平日里基本沒生過什么病。但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可就如抽絲了。
林蔚然立刻起身給她倒了杯熱水,送到手上不說還用手背貼了她的額頭,眉頭微皺問:“吃藥了么?”
“不知龗道是買了假藥還是我的身體不吸收,吃了也不見好,只有挺著。”韓唯依又把自己往被子里縮了縮,望著壁爐愣愣出神,她向來不是那種病了還強撐著工作的女強人,不舒服就是不舒服,沒什么可遮掩的。
林蔚然依舊坐在韓唯依身邊,把雙臂撐在地上半仰著身,輕聲提議:“不如以后我們聯合制作吧,不分大小。沒有主事人,所有事情都是我們商量著來。金泰熙說的對,新韓制作有你一份,沒理由所有的風頭都是我收著。”
韓唯依露出輕笑,聲音沙啞:“在這個圈子做這行做到今天的只有我一個,要是比作歌謠界,能和我比肩的只有李孝利。風頭早就出過了,也沒什么意思,阿諛奉承,表面和諧。背地里誰沒點自己的想法?不是標桿也好,被人說江郎才盡也好,終究是個女人也罷,我現在挺好,做著自己喜歡的事,也不用去看誰的臉色,等有一天煩了就把辭職信丟你桌上,到濟州島去找個面朝大海的地方養老。”
林蔚然笑道:“你還是別說話了,這腔調就像是傳記電影的沙啞獨白。太蒼涼。”
韓唯依轉頭看他:“蒼涼不適合我?”
林蔚然點點頭:“精致才適合你,你要過所有女人都羨慕的生活。一年有一個月坐在飛機上,不是因為工作,而是趕著到世龗界各地旅游,參加五大時裝周。有兩月要醉著,不是因為喝酒,而是陶醉,被愜意生活嬌慣的。三個月要在健身房,因為好東西吃的太多了,所以要減肥。肥婆的形象不適合你,你要漂亮。”
林蔚然頓了頓,終究不是精通詩詞歌賦的才子,自嘲笑道:“剩下六個月想不出來,不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無論在哪都要陽光明媚,因為你怕冷。”
壁爐‘噼啪’作響,過了半晌韓唯依才笑出聲來。她笑的太開心,乃至于咳嗽出來,林蔚然去拍她的背,她就一邊咳嗽著一邊抬頭看他。縮在被窩的模樣一點都沒韓唯依的氣場,像是個陌生人,柔弱、天真,幾句話就能把她哄到的傻笑。
“開心了?”林蔚然問。
韓唯依頻頻點頭:“一點。”
“病人還是開心些好,開心了病才好龗的壞,類似你這樣吃藥都不好用的女人肯定百毒不侵,不管什么病很快就會好。”
林蔚然一邊說著一邊起身,順便抱起那些劇本,韓唯依把疑惑的目光扔過來,林蔚然也只是哈龗哈一笑,說金泰熙的話沒錯,投資雖然是我的,但也是公司的,有你一份,我不貪功。這些劇本要再都是你瞧我就真是沽名釣譽了,中國管這叫偽君子,比小人還讓人鄙視。
剩下一個意思林蔚然沒說,是叫韓唯依能好好休息,不必像這樣在壁爐前取暖,能真正睡上一覺。他留下一句好好休息,轉身便離開房間,韓唯依沒看見他離開,只是一直盯著壁爐發呆,身下的坐墊很厚,很舒服,扯了被子下來的她根本沒打算回床上去,所以只是發呆。
片刻后敲門聲響起,走進來的是鄭恩娜,端著一碗味道不清不楚的東西,說是拿來給韓唯依治病。
打眼一瞧那碗顏色渾濁的液體韓唯依就不想喝,鄭恩娜苦勸無果,只得說這是林會長親自下廚的產物。韓唯依冷言冷語道林蔚然要是想要我那份直接跟我說就好,不必變著法兒的來毒死我。鄭恩娜實在無奈,只得拿了筆記本上網搜索,說這東西叫姜湯,治感冒用的,沒病也能強身健體。韓唯依將信將疑,嘗了一小口便放在一邊,鄭恩娜好說歹說無用,直到被趕出房間也沒能讓韓唯依再多喝一口。
拿起手機,韓唯依給林蔚然發了條短信:‘味道不明的古怪液體’
片刻后林蔚然給了回復:‘我跟你一樣,身體很好,平時基本不生病。但大學的時候不知龗道為龗什么每年都要感冒一次,有時候半個月都不見好。這東西我師母給我做了一次,很有效果,你可以試試。’
讀完短信,韓唯依依舊半信半疑,沒再用手機去打擾應該在研讀劇本中的林蔚然,而是繼續縮在被窩里發呆。不過卻不是再瞧向壁爐里熊熊燃燒的火焰,而是看著那碗里正體不明的未知液體。
天公作美,第二天的秋田縣依舊是個好天氣,拍攝工作緊鑼密鼓的展開,蝸居在旅館的百十人像是被放回大自然的野生動物。韓唯依的感冒已經不見起色,這天更是發起了高燒。而且說什么都不去醫院。
已經耽誤了差不多兩天,整個劇組都需要加班加點,騰不出多余人力,不用林蔚然自告奮勇,鄭恩娜就以他不了解情況為名委婉勸說他留在旅館照顧病人。而所謂照顧,不外乎什么時候等韓唯依病糊涂了,再把她送到醫院去。
林蔚然被趕鴨子上架,卻還被金泰熙抵制,像是他根本就對韓唯依心懷不軌一樣。離開的時候還到韓唯依這來苦口婆心,闡明醫院的好。醫院的安全,就差點名林蔚然的狼子野心。
身為旁觀者,林蔚然哭笑不得。
“我媽去了醫院就走了,我家波比去醫院也走了,我再去醫院也得走了。”倔強起來的和韓唯依不可理喻,金泰熙苦勸無果,制作組又整裝待發,只等她一人。
金泰熙臨走前,還沒忘了丟給林蔚然這樣一句警告。告誡他不準有什么歪心思,林蔚然好人做到底。根本不和這已經把他定性為齷齪男人的女人一般堅持,待房間里重新清凈下來,也只是搬了把椅子到床邊,然后仔細去讀那些劇本。
韓唯依有點迷糊,卻不至于糊涂,林蔚然每小時都要喂水換毛巾的折騰她,她也不吵不鬧,乖的讓人發笑。
第一天,整整二十個小時。林蔚然始終坐在床頭。
哪怕是只有五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金泰熙都要跟韓唯依一起,林蔚然也不堅持,只是回了房間休息,第二天劇組出發前果然看到了金泰熙的濃重黑眼圈,他不調侃也不關心,繼續做自己的事兒。
韓唯依一直病了三天,時而清醒、時而迷糊。高燒在第一天就退了,隨后的發熱并不危險,卻也足以讓她渾身無力。一直到第三天晚上金泰熙面對林蔚然才有了好臉色,估計覺得一個身為會長的大男人能心甘情愿的被這么折騰已經實屬不易。
第四天午后。拍攝完成,飛機就在凌晨,是一天最冷的時候,當金泰熙扶著好像企鵝的韓唯依出了門,卻發現林蔚然已經熱好了車,甚至還準備了熱水袋,這才時隔幾天后終于露給林蔚然一個牽強笑容。
七個小時候,飛機降落在仁川機場,身為主演的金泰熙和李秉憲必須穿過候機大廳,算是對趕來的粉絲進行答謝。金泰熙終于殺出人群上了車,繞回到vip通道出口時這一行人還沒走。
“藥雖然不管用,回去也要按時吃。”
林蔚然輕聲叮囑,而縮在厚厚冬裝里的韓唯依努力點頭,沒了高跟鞋襯托氣場和個子的韓唯依瞬間年輕不少,那企鵝模樣讓金泰熙忍不住發出輕笑。
沒注意金泰熙就在不遠處,林蔚然繼續道:“如果藥還是不管用就找熟悉的的醫生開個處方,叫個私人醫生上門打針也不難。”
韓唯依還是點頭。
林蔚然露出笑容,雙眼瞇縫起來,突然有了幾分可愛味道。金泰熙心下嘆氣,上前輕咳一聲,示意自己存在。
“唯依我送回去就好。”她自告奮勇,對林蔚然還是不怎么放心。
“也好,我們在這就是等你。”林蔚然微笑說道,似乎對金泰熙這幾天來的冒犯根本不在意。
金泰熙攙上韓唯依,往車子的方向走上幾步,突然回頭道:“林會長真不大打算去整個容?”
林蔚然當即愣住。
韓唯依哈龗哈笑道:“這話我也說過。”
金泰熙終于抱以真誠微笑,點點頭,這才帶著韓唯依上了早就熱好龗的車,把她安置妥當。
海外行程后可以休息一天,韓唯依病成這樣,金泰熙自然不會回家。代駕開來的紅色保時捷上了高速,金泰熙突然若有所指道:“這車不錯,給別人開就可惜了。”
韓唯依雖然病著,卻也沒那么糊涂。只是微笑道:“明天的聚會他也會來。”
金泰熙自告奮勇:“要我幫忙嗎?”
韓唯依望向車窗外,今天的首爾下起了小雪。
“他會帶個人來,那人叫林允兒,不是你們口中的嫩草偶像。”
金泰熙眉頭一挑,看了眼韓唯依問:“甘心?”
韓唯依回答:“沒企圖就不會不甘心,允兒和他的事兒我回到一些,我不想介入,也不想別人幫我介入。”
好人?
成全別人的事別人做最好。
金泰熙微微提速,想起了自己剛入行的時候。
嫩草就是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