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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執

006執  對林蔚然來說保齡球是九個瓶子和一個球的運動,當他好不容易在林潤兒的指揮下把手指塞進保齡球上的洞里,卻依舊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做為初學者,他真的很難承受充滿期待的眼神,林潤兒就站在他身側不遠處,用盡力氣給他示范著拋球動作。其實她打的也就一般,但在林蔚然眼中,那就是標準。

  深深呼吸,他只覺得身體有些僵硬,被趕鴨子上架到這種程度當然沒有理由說不行,更何況他是個男人,臨陣退縮也不是他的風格。沒時間再給他活動身體,急匆匆的穩定情緒,林蔚然便按照林潤兒的指示去做每一步,從持球到出手的每一步都是林潤兒教的,如果打的不好,應該不全是他的責任。

  活了二十五年,他只是偶爾聽說過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缺憾美。或許是因為完美無瑕太容易讓人頂禮膜拜,面對有缺陷的事物人們往往會覺得很是親切,換而言之就是有人味兒。

  不常運動的男人一旦鸚鵡學舌其結果往往是悲劇性的,林蔚然從持球到出手的一舉一動都透著股滑稽的僵硬感,結果也不出意料,果然是太有‘人味兒’了。

  “溝渠球?”

  沒有歡呼和掌聲,只有陳惠仁帶著疑惑的聲音。沒錯,林蔚然打出了一個正宗的溝渠球,保齡球出手之后筆直的畫出一條斜線,直接鉆進了球道旁的溝渠里。幾人的驚訝也是事出有因,畢竟來這里可是他林蔚然提議的。他眼角的余光掃過林潤兒的方向,發現她果然還是那樣喜怒形于色,瞧那嘴唇翹的,差不多都能掛水壺了。

  回過身,林蔚然尷尬地道:“我說過我不會的。”

  “我第一次打保齡球的時候可是擊中了三個,這么正宗的溝渠球,我還從沒打出來過。”

  是人都能聽出這話中的諷刺,要說陳惠仁這女孩看起來還不錯,相處下來也沒覺得她有什么討厭的地方,就是這張嘴巴,到什么時候都不饒人。

  聞言,林潤兒立刻就換了一副表情,她走到林蔚然身邊出聲安慰道:“沒關系,反正只是練習而已。”

  陳惠仁舉起手中的保齡球,臉上已經掛起勝利者的微笑,問道:“怎么樣?現在還比么?不行的話現在說就好。”

  陳惠仁那張洋溢著笑意的面孔總能給人幾分居高臨下的味道,林潤兒看樣子是很不服氣,但她只猶豫了不到五秒鐘,便心有不甘的道:“算了,我們不比了。”

  林潤兒放棄的宣言讓陳惠仁很是高興,甚至不需要什么刺激性的語言,只靠著那張笑臉就能讓人如遭重擊。

  這個莽莽撞撞的小丫頭什么時候知道權衡利弊了?林蔚然看了眼林潤兒,只覺得她好像在躲避自己的目光一樣。的確,帶著他林蔚然這么大的一個拖油瓶,還真不一定能贏過對方。

  “為什么不比?大家既然是來玩的,當然就玩的開心一些。”林蔚然微笑道,聲音不大,卻透著股認真的味道。

  陳惠仁自然驚訝,問道:“你真的要比?”

  林蔚然反問道:“怎么,不行么?”

  “好,正常十三局,每組一次出手,一次補中的機會,十三局之后看積分分勝負。”被挑釁的陳惠仁氣鼓鼓的說道。

  第一次接觸保齡球的林蔚然哪會知道這些規矩,即使沒有聽懂,他也笑著應道:“好,就按你說的來。”

  實在看不過去的林潤兒拉了拉林蔚然的手臂,小聲勸道:“算了,沒必要跟他們一樣。”

  “大家都是玩么,當然開心就好。比賽什么的,就算是余興節目了。”

  林蔚然毫不在乎的模樣似乎讓林潤兒有些為難,她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如果真的比起來余興節目恐怕就是你了。你出手的姿勢…很難看。”

  林蔚然眨了眨眼,“你是因為這個才不和他們比的?”

  “你以為?就算明知道是輸也不能缺了挑戰的勇氣,要不然出道之后我每天看著那些成名前輩,還做什么歌手?”

  女人的矜持就是保護男人的自尊,這是林蔚然從母親口中聽過的一句話,現在看來,這林潤兒的矜持,還是挺可愛的。

  “你也知道我是剛接觸這個。”林蔚然一邊說著一邊解開西服的紐扣,當他再看向那原本毫無興趣的保齡球,整個人的氛圍都發生了變化,“再說我們也不一定會輸!”

  林蔚然的變化讓林潤兒有些驚訝,這變化具體是什么她也說不上來,她只是本能覺得,這男人原本很是溫和的笑容,一下子就變得刺眼起來。

  如果說林潤兒是為了林蔚然而選擇退讓,那林蔚然也是為了林潤兒而選擇認真起來,這種互相為了的事看起來最是曖昧,不過兩個當事人卻是一點都沒察覺。

  脫掉西服,摘掉領帶,只穿著白襯衫的林蔚然并沒有如同某些動畫作品中那樣封印全開,他不是天才,準確的說不是運動天才,規范動作帶來的好處他完全沒感覺到,只會讓他束手束腳。

  所謂保齡球,不過就是用球打倒瓶子的游戲,只要結果讓人滿意,沒必要那么在意過程。

  蹲在球道前的那個男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這里這么玩保齡球的男人他還是第一個,雙手扒著球體,仔細瞄準,然后用手臂上的力道把球推送出去,全然不顧這是出丑行為的林蔚然第一次擊倒了遠在球道那邊的保齡球瓶。

  ‘咣當’一聲響,三個球瓶接連倒地。

  陳惠仁驚訝的眨了眨眼,看著已經轉身回來的林蔚然,非常不理解的問道:“你,你就打算這樣玩?”

  “怎么,不行么?”

  “倒不是不行…”

  陳惠仁當即語塞,在她的印象中保齡球是一項帶著點優雅的運動,像林蔚然這種只求結果不求過程的家伙她還真沒見過。再轉頭望向林蔚然,只見這男人正和林潤兒站在一起,比比劃劃的樣子像是在討論正規的出手動作。男的不嫌自己丟人,女的也不嫌這男人丟人。

  奇怪的組合!

  她心中做下定論,然后便拿起了自己的球,向球道走去。

  十三局,每對兩次機會,對于專業選手來說這簡直再小兒科不過的余興游戲,甚至連業余玩家中的佼佼者也可以輕松打出好成績。但按照林潤兒和林蔚然的實力來說,想要贏得這場比賽,卻也不是那么容易。

  陳藝真和她高中生男友的加入為林蔚然爭取了時間,拿著保齡球做空擺練習要耗費比想象中多太多的體力,比賽過半,林蔚然的襯衫背部已經明顯濕了一塊兒,但每次看他以那種別扭的方式完成出手或補中之后,總會見到他一臉認真的在一邊做空擺練習,就好像這已經不是一場娛樂性質的比賽,而是變成了賭上什么的對決似地。

  又一輪結束,林潤兒和林蔚然的組合成績墊底,好在成績相差不多,三對組合緊緊的咬在一起。

  “真是比想象中要難,球道距離太長,力氣小了球就推不過去,力氣大了方向卻不好掌握,看起來我這種玩法真的是不行。”林蔚然一邊說著一邊拿起自己的保齡球,看樣子又要開始耗費體力的空擺練習。可能到比賽結束他都用不上一次正規姿勢,但這種孜孜不倦的模樣卻一直保持了下去。

  “休息一下吧,到時候如果手臂酸痛的話,你的準頭也差好多。”

  無論如何,十三局都是一次冗長的比賽,坐在椅子上的林潤兒輕輕按摩著右手手腕,雖然才只進行了七次拋球,但在這場比賽之前他們就已經玩了將近一個小時。手腕上傳來的酸麻感在逐漸影響她的發揮,在這種落后的時候,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要緊,體力不敢說,但要是腕力的話我還是有些自信的。”

  林潤兒沒再說話,似乎知道多說無用。她和林蔚然接觸的雖然不多,卻也能感覺到他并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男人。比賽進行到現在,情況并不樂觀,兩人卻都憋著一股勁兒,畢竟,他們的目的是相同的。

  有一方斗志滿滿,比賽也進行的頗為有趣,三組人完全投入其中,會為了一次優秀的拋球而歡呼雀躍,同樣也會為了一次失誤而垂頭喪氣。不過要說到團結,林蔚然和林潤兒還真是唯一對對方毫無怨言的一對。第八局,陳惠仁和高材生打出一個滿貫,十個保齡球瓶接連倒地,差距又被拉開了。

  看著別人拍手相慶比起記分牌上的顯示更可以感覺到被拉開的距離,在第八局僅僅擊倒八個保齡球瓶的林蔚然和林潤兒跟第一組所拉開的差距已經達到七個之多,只要對方發揮穩定,敗局可以說已經是注定了的。在這種情況下面露頹敗實在是稀松平常,但林蔚然卻依舊機械的重復著那無聊的拋球動作,看起來還是一副斗志滿滿的模樣。

  “算了,不要太辛苦了。”林潤兒再次出聲勸道,并非是灰心喪氣,只是覺得林蔚然這么努力,如果結局還是落敗,未免會有些不值。投入的越少,失敗之后失望就越小,這就好像一道等價交換的數學題,也是林潤兒在五年練習生生涯中耳聞目睹過的。

  “要不說你們還太年輕。”

  林潤兒‘切’了一聲,就好像受不了這話中的瞧不起,“你知道做練習生有多辛苦么?我堅持了整整五年,五年!”

  林蔚然停下動作,看著林潤兒伸出來加深印象的五根手指,笑著道:“那么辛苦都堅持了,這就要放棄了?”

  “那倒不是。”林潤兒放下手,“只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本來不用你這么辛苦的。”

  “你覺得我是為了你?”

  “倒也不是。”聽到這問題,林潤兒有些臉紅,轉而卻又氣勢十足地道,“你又沒比我大多少,犯不著用一副老人家的口吻來說教吧?”

  “不是說教,只不過我們是搭檔,比賽還沒結束,如果你覺得輸定了,那我豈不是什么努力都白費了?”

  林潤兒眨巴了兩下那雙漂亮眸子,緊接著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如同老師教她的一般在重大演出前穩定情緒。不遠處陳惠仁和她的高材生男友還沉浸在滿貫的喜悅中,這一邊卻做到了完全不被外物所擾,一樣的斗志昂揚。

  四年的大學生涯讓林蔚然在他的老師身上學到了一個寶貴的品質,常人覺得小事無需認真,適度即可,但那位老教授卻在幾十年的執教生涯中秉持著一貫的認真態度,這種始終如一的處事原則使得老教授成為了學校的四大名捕之首,每年倒在他手上的兄弟姐妹幾乎可以用不計其數來形容。

  這種貫徹著始終如一的態度幾近執念,在學哥學姐乃至同班同學們都痛斥著老教授的不講人情時,林蔚然卻把這種始終如一的品質留在了心里。后來他成為了老教授的學生,偶爾在課業之外也會談天說地,有一回林蔚然向老教授請教如何成功,平日里極其注重細節的老教授只是緩緩吐出八個字。

  人有所執,方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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