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 年夜（上）

　　除夕，也就是農歷一年的最后一天。

　　但閩南人并不把這天叫作“除夕”，而叫“二十九暝”，若是有三十就叫“三十暝”，這一天也稱之為過年。二十九暝的“暝”在這里讀作“咩”（第三聲），是夜的意思，也就是年夜。

　　在這一日，閩南人會先祭拜祖先，再拜土地。拜完后洗澡，穿上新衣，然后全家一起開開心心的圍爐；在這一日，不許打小孩，小孩哭聲震天，聲動四野，不吉利；不許罵人，不許弄碎碗碟之類，反正就是要全家開開心心和和樂樂過年就是。

　　天色漸黑，神明已經拜好，桌上菜料備齊，澡已洗，衣就新，爐上湯滾。

　　宋文一家圍坐在大廳中的八仙桌旁，桌上雞、鴨、魚、肉、菜擺得滿滿。電磁爐上放著鴛鴦火鍋，一邊是老母雞、山珍野味做的火鍋底料，一邊是海魚骨頭煲的濃湯，兩邊都放著滋補養生的藥材，湯滾味濃，飄出陣陣藥材和食材的香味。

　　香味饞人，一家子開動起來，燙著切成薄片的魚肉、獸肉和水嫩的青菜，吃了起來。

　　雞鴨是家中養的，肉質鮮嫩。魚肉是黃小君前天送來的，十分新鮮。

　　黃小君送來的魚有很多，連龍蝦、鮑魚、海參之類的都有，差不多有半車之多。前天曾信用更是拉了一車東西過來，水果、干果、海鮮、河產，應有盡有。宋文不想收，因為感覺兩人之間沒有那么大的交情，可是曾信用卻感覺他救了他一家的性命，顧著恩義，死活往他家里送。

　　沒奈何，宋文只得收下，不過也從家里拿了一堆東西回送給他，算是有來有去，吃起來也就不會不好意思。

　　桌上的魚肉都是黃小君送來的那些。宋文把大龍蝦片成薄片放在盤中，只要夾起來稍微在火鍋中燙一燙，蘸上用醬油、醋、蒜蓉調成的醬汁吃，就非常美味；也可以生吃，生吃時不妨蘸點芥末，那種刺鼻的嗆味和龍蝦的鮮甜揉雜在一起，產生一種無法述說的味道，怎一個贊字了得。

　　除了龍蝦，還有金槍魚，也就是鮪魚，鮪魚也是切成薄片。不過燙鮪魚的時候要有點技巧，當鮪魚肉入火鍋中時，要馬上拉起，不能燙太久，太久就會失去它的鮮味，不燙，又會感覺太生。燙過后，鮪魚肉既生且熟，而熱氣又勾出鮪魚肉中的鮮甜，吃起來微微帶點勁道，稍微一嚼，就滿口都是鮪魚那與眾不同的味道，若是能再卷上一絲鮮嫩的青菜和獸肉一起吃，那味道簡直逆天了。

　　不過小屁孩熙熙不喜歡吃魚肉，喜歡吃叔叔宋文切的白玉蝸牛片，以至于他連其它的菜都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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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小君家。

　　黃小君家是一棟三層半的樓房，里面裝修不算富麗堂皇，卻顯得典雅大方，帶著一派古意。

　　大廳正中的墻壁上，掛著一副福祿壽圖，左右是一副“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堂。”的對聯，下面是一張供奉著神明的案幾。

　　因爺爺還在堂，所以黃小君他們家一向都和黃國梁他們一起圍爐。大廳中老老少少，濟濟一堂，幾個小孩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爺爺，這是白玉蝸牛肉，很好吃的，你試一下。”黃小君夾起一片晶瑩剔透的白玉蝸牛肉蘸了一下醬汁，放在爺爺面前。

　　黃益生雖然已經七十多歲，但還是臉色紅潤，滿頭黑發，眼睛炯炯有神，身體健碩，一點也不顯老態。

　　看著自家孫女孝敬過來的東西，他笑著夾起來吃著。白玉蝸牛肉剛一入口，就感覺很爽口、柔嫩，仔細一嚼，又感覺帶著一股難言的鮮甜，比桌上那些海魚、肉類的不知好吃多少倍。

　　“嗯，好吃，這個白玉蝸牛不錯，你們試看看。”黃益生指著白玉蝸牛的肉說道。

　　旁邊的人聽了，都吃了一下，感覺真的好吃，連連點頭。

　　“小君，你這是哪買的，我怎么沒見過？”黃國梁吃著問道。

　　“不是買的，是宋文送的。”

　　“宋文？這小子，上次我去他家的時候，怎么沒給我拿一點，下次去一定要好好剝削一下才行。”

　　“叔，你又沒說，人家當然不會給你。再說了，人家幫你把樹治好，你都沒好好謝謝人家，還好意思拿人家東西？”黃小君憤憤不平的說道。

　　“誰說沒有，我可是送了好多東西過去。”

　　黃國梁說著，想想又感覺不對，怎么她不幫自己叔叔，反倒幫起外人來了，不由說道：“小君，你不要還沒嫁過去就胳膊肘往外拐好不好，虧叔叔這么疼你。”

　　“叔，你亂說什么呢，哪有？”黃小君羞惱的說道。

　　“怎么回事？”

　　黃益生聽著兩人的話，云山霧里的，是有聽沒有懂，就好奇的問道。

　　“是這樣，那個宋文就是上次送野豬肚治好我大哥胃病那人，沒想到他還會治樹，上次我那個老桂花盆景就是請他幫忙治好，才能賣五十萬，要不然估計連零頭都賣不了。”黃國梁解釋道。

　　“那可要好好謝謝人家。”黃益生說道。

　　“有啊！我送了一大堆魷魚母、干貝、海龍過去，那些可都是好東西。”

　　“都是些臭魚爛蝦，就值幾百塊錢，你也拿得出手，我都替你羞羞臉。”黃小君不屑的說道。

　　“誰說的，都上千了。”黃國梁被小君氣得跳腳說道。

　　黃益生在旁邊算是看出來了，自家孫女是喜歡上人家了，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大反應，虧自己老是擔心她嫁不出去，現在看來是不用煩惱了。

　　摸著下巴幾根胡須，呵呵笑了幾聲，說道：“人家幫國梁掙了大錢，我們應該好好謝謝人家。這樣吧，小君改天約個時間請他來家里吃飯，不要讓人家說我們不懂得禮數。”

　　姜還是老的辣，名義上是謝謝人家，其實是想看看這個有成為未來孫女婿潛力人選的人品怎么樣。自己就這么個孫女，可不能讓她嫁個無良心的男人。

　　“啊，不用吧！請他來吃飯干什么？再說他過年后也挺忙的，要準備開店，恐怕沒時間過來。”黃小君連忙推脫道。兩人還只是在男女朋友關系的觀察階段，可還沒到請上門做客的地步。

　　“開什么店？”黃國梁在旁邊聽了，好奇的問道。

　　“飯店嘍！”

　　黃小君說道，看到大家還要問，連忙說道：“快吃菜，吃菜，這些可是我好不容易帶回來的，好吃極了，像這個清明菜和野芥菜，市場上可都買不到。”

　　大廳里的大人哪個不是賊精賊精的，哪還不知道她是在轉移話題，看到她這個窘樣，不由開心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