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出海 第二日四更時分,木家父子倆就拖著大船,借著微弱的星月之光,出海捕魚了。
這艘漁船,不但十分堅固,而且在船底還緊緊的包裹著一層鐵皮,連接船體的鉚釘,也都是由精鐵打造而成,一只只足有木易的胳膊粗細。
只有這種鐵釘船,才能經得住海浪的肆虐,否則未出島百里,就要被巨浪擊打的散架。
第一次隨父親出海的木易,只覺得一切都新鮮無比,十分興奮,在船上跑來跑去,早將是否能去長平島的擔憂放在一邊。
而木父也一邊控帆掌舵,一邊指點木易如何借助風力操縱船只。
木易雖然貪圖新奇,但在旭日東升之際,仍然不忘在船上打坐修煉,不可錯過那紫氣東來時的大好時機。
借助北風,船只一路向南疾行,到晌午時,寒鴉島已經化為一個黑點,并逐漸消失在木易的視野之中。
周圍海水的顏色,也漸漸變得更加深暗,放眼望去,都是茫茫深藍一片,無端生起的巨浪,一波接一波的拍來,木家父子所在的小舟,逐浪漂浮,顯得極為渺小。
一連三日,不分晝夜,這艘漁船一直在海面上向南而行。
此時,漁船離寒鴉島已經有千里之遙。
“就選這里撒網吧。”木父說道,他指著遠處海面上兩股激流,向木易說道:“你看,那里有兩股水流相遇,一股寒,一股暖,這里正是交匯之處,魚群總喜歡在這里出沒。”
“不過,這種地方水流一般也比較急,難以找到合適的地方落錨。”木父一邊說著,一邊將風帆收起,四處張望。
不久后,木父憑借著豐富的經驗,找到了藏于海面下數十丈的一片暗礁,于是便選擇將船停在那里。
足有上千斤重的大鐵錨,被木父用吊輪放下,墜入海里,停在了暗礁上,可以阻止船只隨浪飄走。
接下來,木父開始撒網,并將一桶鮮活的蝦米倒入了附近的海中。
這些蝦米,喜歡在黃昏時浮出海面,木家父子一路航行過來,順便也捕獲了少許,小部分作為食用,大部分用來做餌。
接下來,就是靜靜的等待。
木易在船上也不忘活動筋骨,吐納煉脈。只不過,這里的氣息中潮氣極大,天地玄氣不及峰頂等處清凈,修煉的效果自然一般。
木父動作十分麻利,每次撒網收網,都只要半個時辰。
不過運氣倒是一般,他每天早晚各撒網收網一次,但每次都收獲甚少,一連三天下來,也只捕到了數十斤各種海魚。
出海捕魚便是這樣,運氣好的,遇到魚群,一網下來便有上千斤,大些的漁船,一網上萬斤也不是奇事,但若遇不到魚群,只是些散落的海魚,數量自然不會上去。
木父對此習以為常,并沒有什么愁色,倒是一旁的木易,十分焦急。
這可是今冬的最后一次出海,如果收獲一般,而木家的生活又比較拮據,也不只父親是否愿意花費高昂的價格,送他去長平島參加平海宗的弟子選拔。
木易四處張望,恨不得找到一個“魚窩”,讓父親大獲豐收。
一層淡淡的紫芒,浮現在木易的雙眸之上,但只是一閃即逝。
他畢竟只是眼脈小成,能借助的紫氣十分有限,不但每次只是一瞬之間能讓視力大增,而且一天也用不了幾次就會眼乏酸漲,不可多用。
“咦!那邊有一片白沫。”第四日下午時分,木易雙瞳閃過一絲紫芒后,忽然指著南面的遠處海面向父親說道。
“白沫?”木父一愣,極力向遠處張望。
木易注意到,父親的雙眸中,也閃過了一絲紫芒,而且比自己持續的時間要長得多。
“原來爹爹也修煉過眼脈,而且還頗為精深!”木易心中一動,他以前只知道父親力大無窮,手脈、足脈上顯然功夫深厚,這是他第一次知道,父親的眼脈也是相當不俗。
“你的視力倒是極好,看來這些年的修煉沒有白費工夫。”木父轉頭向木易贊許道。
“那片白沫,應該是許多氣泡集結而成的,說明海面之下,多半有魚群出沒,我們快去,應該還追的上!”
木父猛然發力,將沉在海中礁石上的鐵錨拉動起來。
拉動鐵錨的滑輪支架嘎吱嘎吱的轉動著,顯然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一會功夫,木父就將鐵錨收起,并揚起風帆,把舵追趕遠處的魚群。
沒有多久,那片白沫就出現在木家父子倆的眼前,相隔十余里,即便不借助紫氣,也能看的較為清楚。
“是向南遷徙過冬的鮭魚群!”木父驚喜的說道,“從白沫的面積來看,這群鮭魚數量不少,至少有上萬尾吧。”
“鮭魚群!”木易也立刻大喜起來。
海鮭魚肉質鮮美,價格不菲,而且個頭不小,一般每一尾都有十來斤重,這魚群若是數量上萬,豈不是有十萬斤以上?
不說多,只要能在魚群中撒開網,幾百上千斤鮭魚是肯定能收獲的!
正好一股強勁的北風刮來,木父撐開了漁船上所有的風幡,穩穩的把住主舵,漁船仿佛海面上的一支利箭,向南面激射而去。
不過,那鮭魚群似乎感應到了危險,速度極快的向南面游去,也不比漁船慢上多少。
一追一逃,天色漸漸黯淡下去,此時漁船離魚群已經很近,但卻不知不覺間向南又行出了上千里。
“咦,前面海水的顏色,怎么變得有些赤紅?”木易忽然驚呼道。
木父臉色一沉,喃喃說道:“竟然到了赤潮海,我們不能再追了!”
“赤潮海?”這是木易第一次聽到這個名稱,他驚奇的問道:“為什么不能再追了?”
木父神色凝重的說道:“赤潮海是附近漁夫對這片海域的稱呼。傳聞中,赤潮海中有海妖出沒,最喜歡吸食活人的腦漿,遇之必死。面積廣闊的赤潮海是咱們漁夫的禁地,白天都少有人敢在附近周游,更何況馬上就要入夜了!”
“海妖?”木易大驚,他也聽說過這種可怕的吃人妖怪的傳聞。
村子里,若是有小孩胡鬧撒嬌,大人往往以“海妖來了”作為恐嚇逗耍,雖然從未有人見過真正的海妖,但海妖無疑是小島上最可怕的傳說。
從父親慎重的臉色來看,海妖之事,多半不僅僅是空穴來風的謠言。
但木易看著不遠處的魚群,隨即滿臉遺憾的說道:“可是這魚群的速度越來越慢,顯然有些乏力了,再追百余里,肯定就能趕在魚群前布下網來。現在放棄,豈不是太可惜了?”
這魚群,對木易來說,不僅僅意味著一場豐收,更仿佛代表著他去長平島的希望,也許就是這個機會,能改變他一生的命運、實現他的夢想——從寒鴉島這個孤僻的小島中走出去、闖出一番名頭。
看著父親將風帆一點一點的收起,木易只覺得鼻中一酸,不知不覺間,眼眶有些微紅。
木父見到木易的模樣,猶豫了片刻,隨即微微一笑又重新將風帆拉起。
“好吧,就再追百里,無論是否能撈著魚群,我們都立刻返航。”木父妥協道。
木易大喜,陡然間心中又充滿了希望。
掛滿風帆的漁船似箭一般在黃昏中的海面上疾馳,海面倒映著赤紅的晚霞,與周圍的赤潮海面互相輝映,形成一道獨特而絢麗的風景。
對于在大海中求生的漁夫而言,為了一網好魚而去冒險,司空見慣。其實,即便是經驗最豐富的漁夫,也有一去不復返的可能。
掙扎在底層的這些人,用性命危險去換得繼續生存延續的權利,既是迫不得已,也是無可奈何。
日頭完全落下后,掛在天空中的滿月繁星,便顯得格外璀璨,此時魚群的速度果然慢了不少,漁船終于趕上。
路過魚群上時,木父果斷的大力一揮,將早已準備好的漁網拋出,正好落入了魚群之中。
仿佛是得到了統一的指令,魚群迅速的向兩邊分開,但還是又不少鮭魚,落入了網中。
木家父子倆大喜,一起搖動著系著漁網的滑輪,將漁網漸漸收攏。
他們二人越來越感覺到漁網中傳來的沉重份量,滿是喜色。
最后,木父借助吊輪等工具將漁網連同其中的鮭魚一同送入了船板下的水槽中。
木父根據經驗,判斷出這一網魚足有三四百尾,也就是三四千斤!
裝上這些泛著紅鱗的海鮭魚后,這不算太大的漁船,已經有些沉甸甸的。
木父趕緊側帆轉舵,掉頭而回。
“逆風而行,就要左帆右舵,走之字航線。海上的風,既是老天的怒氣,也是老天的禮物,總能利用上。”木父熟練的掌控著漁船的方向,同時向木易傳授著一些控帆掌舵的技巧。
但木易的心思卻不在這里,他已經在幻想著傳聞中極大的長平大島和平海宗招收弟子的事情。
一切十分順利,木父見木易對駕船沒有太多興趣,淡淡一笑,也就不再多談。
忽然間,一記凄厲如嬰兒啼哭之聲從遠處黑暗的海面上響起,木父聞之,頓時臉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