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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看不清楚的局面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看不清楚的局面  北懷禮站在那里,身后是一片空曠,身前則是調整方向準備出征的黑山軍二十幾萬鐵騎。蓋赦沒有想到,連北懷禮自己都沒有想到,最后他會拒絕了蓋赦。蓋赦打算讓他領兵十五萬作為支援,蓋赦自帶十萬人馬殺回去。

  可是,北懷禮卻搖了頭。

  他雖然已經習慣了北懷禮這個名字,卻還沒有忘記裴初行這個真名。當蓋赦問他為什么的時候,他的回答是人生大起大落之事不可經歷太多,當初那巨變還沒有摧毀我的心志,若是今日再敗,我想,日后我再也沒什么雄心壯志。與其如此,還不如避開。

  所以,他選擇了離開。

  蓋赦沒有勸他留下,因為蓋赦很清楚當一個人已經萌生去意且對自己已經失望之后,勸是勸不住的,即便勉強留下,最后兩個人之間也再沒了之前的那種信任和默契。

  如裴初行最后對蓋赦說的那番話一樣,無法辯駁。

  裴初行說:“今日我說不去,將軍說去。若是將軍大勝而回,必然看輕了我,以后再用我的時候也會時時想起今日我苦勸之事,又心存不屑之意。若是將軍大敗而回,若見我如何面對?只怕到時候,將軍第一個就要殺我。”

  也正是因為這番話,蓋赦沒有再說什么。

  看著那些臉上帶著期待激動之色的黑山軍士兵們重新出發,裴初行忽然想說一聲一路走好。他無比的堅信這一次方解絕不會毫無準備,當初在演武院的時候周院長曾經說過,只有當地人有利可圖的時候才會如蒼蠅一樣撲上來。

  他站在那,一直站了很久。

  直到所有的黑山軍士兵都消失在他視線之中。

  “出來!”

  裴初行忽然轉身,扭頭看向一塊大石后面。天色已經晚了,落日的云暉是一種血的殘紅色。

  “你的聲音很熟悉。”

  從大石頭后面出來的人讓裴初行的臉色驟變,然后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御姿勢。這個人的突然出現,讓他有一種掉進了冰窟里的錯覺。

  “裴初行?”

  方解問。

  “你竟然記得我的聲音?”

  裴初行忍不住再往后退了一步:“這么多年過去,你不可能還記得我的聲音!”

  “為什么不可能?”

  方解站住,看著那個面容上有兩道猙獰傷疤的男人。曾經,這個男人是長安城里無數少女夢中的如意郎君。曾經,他被人稱為那一期演武院學員之首的最強有力的競爭者。曾經,他的家堊族站在長安城的幾乎最高的那個層面。

  都是曾經。

  方解搖了搖頭,他也沒有想到會在黑山軍遇到這樣一位故人。

  “我只不過是想來看看,蓋赦會不會真的回去。看你裝束不似蓋赦的族人,所以我便好奇留下看看你要做什么。我沒有認出你,但你的聲音我還沒有忘記。因為你曾經是我的目標,每一個曾是我目標的人幾乎所有的特征我都記得。因為在某個時段會特別注意,所以印象也就極深。”

  “你要殺我?”

  裴初行感覺自己的嗓音微微有些發抖。

  曾經,他雖然將方解視為對手,但絕對不會對方解害怕。那個時候的方解不過是一條有些粗野的闖進了錦鯉池子里的泥鰍,雖然惹人注意,可卻并不具備讓裴初行恐懼的實力。但現在不一樣了,方解的出現幾乎讓裴初行窒息。

  “你若與我為敵,我會殺你。”

  方解很認真的說道:“但你現在已經不在黑山軍中,所以你我便不是敵人。我不殺你,只是想出來和你聊上幾句。”

  “你我之間無話可說!”

  裴初行咬著牙齒回答。

  “或許是的。”

  方解靠著大石頭,眼神里有些蒼涼:“我一直沒覺得你是我的敵人,現在也一樣。你父親死的時候我不在長安,所以來不及救援。”

  “閉嘴!”

  裴初行忽然暴怒起來:“你會救他?!你巴不得他死吧!”

  “不”

  方解搖頭:“不管你父親做了些什么,當初他對我沒有起過壞心,所以我為什么想要他死?當初我南下,給你父親送了一副水晶打造的眼鏡,你父親便記著我些許好處,不時透給我一些消息。之后我曾派人進京給你父親送了銀子,又買來不少消息無論如何,我們也算不上敵人。”

  裴初行怔住,這些事,他都不知道。

  “如果當時我在長安城的話,真的會救他。”

  方解笑了笑:“不管你信還是不信你走吧,當初那一屆演武院學生沒活著幾個了,怡王楊造反,那一屆學員牽扯其中的十之四五,后來楊易開始殺人之后,涉及其中的又有十之二三。再剩下的,也多半死在亂戰之中。”

  “我不需要你可憐!”

  裴初行怒吼了一聲。

  “可憐之人才需要可憐,你不可憐,我何必要可憐你?”

  說完這句之后,方解似乎失去了談性:“當年演武院里最受人關注的莫過于裴初行和虞嘯,后者死于我手,我不想再添一條人命。”

  “虞嘯死了?”

  裴初行臉色變得極難看,方解提到虞嘯這個名字,他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當年在演武院的時候,他以為自己的對手不過二三人,排在第一的就是左武衛大將軍虞滿樓之子虞嘯,排在第二個的就是江南謝扶搖。

  后來虞滿樓牽扯進了怡王楊造反的事里,被滿門抄斬。他當時甚至連兔死狐悲的感覺都沒有,有的只是高興。一個家堊族倒下去,對他們虞家來說可不一定是壞事。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對他來說更加值得慶賀。

  可是現在,這個名字竟是讓他心里有一種悲涼。

  “蒙哥敗了?”

  裴初行忽然問了一句。

  “是”

  方解點了點頭:“就在昨日,全軍覆沒。”

  裴初行嗯了一聲:“我聽聞你要代表去東疆?”

  “是”

  方解再次點了點頭:“外敵亂我邊疆,不能不去。”

  聽到這句話,裴初行的心再次震動了一下。方解的語氣中,似乎整個天下都已經是他的了。也正因為這句話,裴初行才真真正正的覺悟,原來他和方解兩個人,已經不在一個世界了。

  “你可有去處?”

  方解問。

  裴初行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我從長安逃離,不敢有一絲松懈,戰戰兢兢,惶惶如喪家之犬。我不甚至不敢在中原停留,一路跑去草原避難。機緣巧合,我進入黑山軍中,蓋赦待我以誠,我曾想助他成就霸業,也算讓我裴家的榮耀在另一個國家里延續。但是現在,這一切都已經是夢幻泡影。天下之大,我似乎只剩下找一個山野林中隱居的退路。”

  “去長安城吧。”

  方解轉身離開:“我要重建演武院,需要一些教習。”

  裴初行張了張嘴,最終只是無聲的嘆息。

  沂水西岸,一片空寂。

  什么都沒有。

  倒是河東岸,火光滔天。

  蓋赦站在一座高坡上,舉著千里眼看向東岸,眉頭緊鎖。

  看起來,蒙元人和漢人真的在廝殺,從火光來看,漢人的整個大營都被卷了進去。如果此時他率軍殺過去的話,毫無疑問拼到了如此境地的雙方都攔不住他。不過可惜,蓋赦即便有心過去,可卻無能為力。

  因為他沒船。

  從千里眼,蓋赦看到了騎兵在大營里來回沖殺。

  看起來,蒙元人已經占盡了優勢。

  “將軍,咱們怎么辦?”

  他手下一個親信將領也是皺緊了眉頭,這個時候殺過去無疑最有利,可是沒有船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蒙元人一點點的將勝利攥緊,等到天亮之后,黑山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已經取勝的蒙元人又豈會再讓他們過河?

  對岸江邊,大船上的漢人士兵似乎正在傾盡全力的放箭,試圖為岸上的漢人挽回頹勢,可是那些水師士兵們也不敢貿然下船,水師士兵裝備精良但防御力很低,且大部分是弓箭手,一旦到了岸上,狼騎兵沖過來就是一場屠殺。

  “再看看”

  蓋赦回了一句,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對岸。

  “將軍你看!”

  他的親信將領指著遠處叫了一聲。

  一艘大船看起來起了火,能看到大船上的水師士兵們瘋了一樣的往水里跳。一條大船起火,靠近這艘船的其他大船紛紛避讓,唯恐被火勢蔓延吞噬進去。看起來那船是被蒙元人用火箭點著的,可見岸上蒙元人已經占堊據了絕對的優勢。

  “漢人的大船往下游撤走了!”

  有人指著遠處大喊。

  蓋赦的眼神一亮。

  “在敗勢面前,忠誠沒有任何分量。那些漢人的水師士兵一定是看到大勢已去,所以才會離開。方解這一敗,只怕難以回天了。不過,以方解的修為要想擊殺蒙哥并不難,畢竟蒙哥身邊沒有什么真正的高手護衛了。”

  蓋赦想了想說道:“方解為什么沒有這樣做?”

  “將軍,抓到一個漢人的傷兵!”

  幾個黑山軍士兵架著一個漢人過來,看起來那漢人士兵已經奄奄一息,眼簾都垂著,似乎隨時都會死去。蓋赦從馬背上跳下來,伸手捏著那漢人士兵的脈門,過了一會兒后松開了手。這個漢人士兵體內沒有一絲一毫的內勁,顯然是受了重傷,看他身體上沒有外傷,應該是被高手的內勁震傷了氣海丹田。

  蓋赦認得這漢人身上的衣服,那是黑旗軍驍騎校的裝束。

  “方解在哪兒?”

  蓋赦問。

  “在”

  那個驍騎校士兵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對岸看了一眼,然后喃喃道:“主公在大營里,和那個從十萬大山來的人死戰那個人,是月影堂的人。”

  說完這句話,那驍騎校隨即昏迷了過去。

  蓋赦眉頭皺的越來越緊,這個驍騎校已經幾乎失去了神智,所以看起來不似說謊。方解沒殺蒙哥的緣故,難道是因為月影堂來了高手?蓋赦知道月影堂的人,他也見過那個九先生,知道九先生修為很強。不過,據說九先生死于方解之手了。今日又有月影堂的人來,莫非是為九先生報仇而來?

  若真如此,也就能解釋為什么方解不干脆直接殺了蒙哥了。

  因為方解抽不出來身!

  “派人悄悄過去,我要知道方解是不是真的被大修行者纏上了,那樣級別的廝殺,瞞不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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